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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里有雨的午后,她跑进这家酒吧。
摘下压在肩上的绿色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条干燥的毛巾,她轻轻地揩去长发上的水珠,向老板要了一杯三七花茶,然后走向一个临街的座位。
五花石铺就的路面,下过雨很滑,他又一次跌倒。
这次更糗,摔个四仰八叉全身透湿不说,抬头还看到酒吧里一个女孩对着他放肆地大笑。很狼狈地爬起,他四下里瞧了瞧,还好,没什么人,于是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走进这家酒吧。
她一直在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直到男人径直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她才极力克制自己,不再笑出声来。然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姐,很好笑?
他没有料到,女孩又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她趴在桌上,双肩剧烈地抖动着,似乎笑得很辛苦。原本很气恼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半是揶揄半是尴尬地自嘲道:看来,是真的很好笑。
原木桌上,已经泡开的三七花茶,翠绿色的花朵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完全盛放。
看到男人的目光紧盯着她面前的杯子,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她歪着脑袋将水杯推了过去:算是道歉,我请你喝茶。
他也并不客气,端起水杯就喝。只一口,他便皱起了眉头:好苦。
女孩微微地笑:第一次喝?他依旧紧皱着眉头,说:看着好看,没想到喝着却这么苦。女孩伸出手指,轻轻划着玻璃杯体,低喃一句:苦到尽,有回甘。
苦到尽,有回甘?男人重复着她的话,一遍,一遍。
三七花茶的清香和着她淡淡的发香,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飘荡。安宁的气息,温婉的氛围。只是无端地,男人有了隐隐的伤感。
雨,越下越大。许多人象他和女孩一样,躲雨来到这家酒吧。
酒吧的温度慢慢上升起来。他端起玻璃杯,再次轻啜着。女孩又要了一杯茶。邻桌的一群老外唱起歌来,是aphrodite"s child的rain and tears,那首从小就很熟悉的老歌。
像是怕惊动了谁,她也轻轻跟着唱了起来。
rain and tears are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女孩沙沙的声音,就像古镇的雨声,一字一句敲打着男人的心,然后一点一滴在他的心底破碎,慢慢氤氲成发黄的往事,将他刺痛。一些记忆,随着女孩的声音缓缓动了起来。
女孩的长发,有节律地跃动着。他到现在才真正看清了她的脸。
消瘦的面颊有些苍白,双瞳幽深。银蓝色眼影,淋了雨,略微模糊,看起来眼睛是湿润的。喝茶的时候,她玫红的唇贴在透明的玻璃杯,很好看,有让他想要去亲吻的冲动。
感觉到对面的男人眼神有些迷惑,她端着玻璃杯的手,微微地一颤。
这个男人看上去已经没有开始时那种滑稽的模样,沉静的脸甚至有些严肃。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痕,目光掠过,她的心不由地跟着一紧,突然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冲动。很多年来,他一直封闭着自己。
生活里有太多的孤独和失望。曾经尝试过去改变,但却未果。后来明白,与其沉溺于人事,不如寄情于山水。开始喜欢上旅行,即便旅行,也是孤独的。
很久没有为一个男人而心疼。恣意而任性的她,根本对周遭的一切都已麻木。
不料,在这里,翠文街上的这家酒吧,看到这么一个沉静的男人。她,也不由地沉静下来。她喜欢这种沉静的感觉,甚至有些喜欢上这个沉静的男人。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沉静里流逝。
天色向晚时,雨停了。女孩起身,微笑着说:我该走了。然后拎起桌下的绿色旅行包。和女孩瘦弱的身体相比,这个包实在是太大了。他不由地伸出手:我帮你。
五花石的路面依旧很滑。淋过雨的柳树,风一吹,打在脸上,凉凉的。
在这条湿润的翠文街上,她和男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街尾,过桥的时候,女孩问:今天几号?8月22号。男人回答。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是七夕,也是我的生日。女孩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这一天出生的孩子,注定要和自己所爱的人分开。没想到,会是真的。抱我一下吧,然后告别。
温暖和冰冷的交替只在霎那之间。又或许,冷与暖在某个瞬间是交互重叠的。只是,拥抱后她的手心留下的惟有空洞和寂寥,有些东西是无法掌控的。当天夜里,女孩离开了古城。
一架昆明飞往北京的boeing747客机。女孩坐在靠着过道11d的位置,手中是一本丽江的柔软时光。起飞时,机身强烈地晃动,书掉在了过道上。女孩伏身去拣,却有一双修长的男人的手,将书递了过来。抬头,她又看到那道熟悉的细小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