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百合

佛儿僧心lost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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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绵绵阴雨中鲁磨路花店门口的一枝白百合,微瑟秋风一拂,简雅,庄洁,贵丽,虔诚,浪漫又怀揣着古典。远眺东湖一派清波,阴湿里的感情是流动的,脑海里的那枝白百合,让我想起一个人,一个故事。

    青山,绿水,河边的老艄公,16岁的翠翠,江流木排上的天保,龙舟中生龙活虎的傩送

    沈从文边城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纯净自然,诗意的自然和淳朴的民风。然而最终美好的一切只能存留在记忆里:天保与傩送一个身亡,一个出走,祖父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去,一个顺乎自然的爱情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念不知所想,一往而牵。为什么写边城,还写的那么美?因为他心里是满满的关于生命,美和爱的融人心醉的情感。他无时无刻给他的妻子张兆和诉说着生命,美和爱。

    “三三,我因为天气太好了一点,故站在船后舱看了许久水,我心中忽然好像澈悟了一些,同时又好像从这条河中得到了许多智慧。三三,的的确确,得到了许多智慧,不是知识。我轻轻地叹息了好些次。山头夕阳极感动我,水底各色圆石也极感动我,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人,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地爱着!我看到小小渔船,载了它的黑色鸬鹚向下流缓缓划去,拉船人的姿势,我皆异常感动且异常爱他们。三三,我不知为什么,我感动得很!我希望活得长一点,同时把生活完全发展到我自己的这分工作上来。我会用自己的力量,为所谓人生,解释得比任何人皆庄严些与透入些!三三,我看久了水,从水里的石头得到一点平时好像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我觉得怅惘得很,我总像看得太深太远,对于我自己,便成为受难者了,这时节我软弱得很,因为我爱了世界,爱了人类。三三,倘若我们这时正是两人同在一处,你瞧我的眼睛湿到什么样子!”

    这份家书,不用宣言,不用做作,就像翠翠那样简雅,庄洁,贵丽,虔诚,浪漫又怀揣着古典。

    人世间大多数虔诚的爱情,只是心魂深处的一份翘盼,至于现实,只能埋葬这种翘盼,给时间一点时间,一切那么顺乎自然。“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朴素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故事中充满了五月中的斜风细雨,以及那点六月中夏雨欲来时闷人的热和闷热中的寂寞。”

    “我觉得天下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坏人,没有一个长得体面的人不懂爱情。一个娼妓,一个船上的摇船娘,也是一样能够为男子牺牲女人的心是在好机会下永远有向善倾向的。女人的坏处全是男子的责任,男子的自私,以及不称职,才使女子成为社会上诅咒的东西。”

    无论女神的爱情,还是女汉子的爱情,最终都磨不过男神或者男屌丝的一腔感情,无论配对的结果是女神男神,女神男屌丝,还是女汉子男神,女汉子男屌丝,都是为了人生乃生人之道也。女神和男屌丝的故事在沈从文的旅店里早就上演过。

    一个山脚下的小旅店,店主名叫黑猫,黑然而美,风流娇俏。她是一个27岁的寡妇。孀居四年里,她经营着自家的小店,?洁身自好,?与男女事无关。但是,在一个虫声和星光都仿佛为露水所湿的清晨,她的性情无端地变了:“一种突起的不端方的欲望,?在心上长大”她突然渴望得到“一种力,一种圆满健全的,而带有顽固性攻击,一种蠢的变动,一种暴风暴雨后的休息”在她的暗示下,?一个大鼻子旅客会心了。她去井边担水时,?大鼻子客人也跟出去了。这一担水像是一里路以外挑回的。客人翻山去了,?黑猫恍然若失。过了一个月,?几个卖纸的客人又来了,?独不见了那位大鼻子。问起缘故才知道是在路上发了急症死了。过了十个月,?这店里多了一个“小黑猫”店里打杂的驼子做了黑猫的丈夫。

    如果把女子分为四种类型:恋人型,情人型,哥们型,老婆型,那么黑猫在每个男子心中或居其一,或是某几个的交集。

    对于喜欢沈从文爱情故事的读者而言,能欣赏他故事的清新,照例那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能欣赏他文字的朴实,照例那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能把爱情故事讲得这么水性灵动,凄婉动人,必定有着近似乎的阅历。沈从文自幼便陶醉在对于水的联想之中:“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考,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沈从文与水确实有着不解之缘。高小毕业后,沈从文还不满15岁,即厕身行伍,到人世间去“读一本大书”其后数年间,他随当地军阀部队辗转沅水流域各地。沈从文这样谈到家乡的河流:“我在那条河流边住下的日子约5年。这一大堆日子中我差不多无日不与河水发生关系。走长路皆得住宿到桥边与渡头,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我虽然离开了那条河流,我所写的故事,却多数是水边的故事。故事中我所满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背景,我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全为我在水边船上所见到的人物性格。我文字中一点忧郁气氛,便因为被过去15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沅水及其支流辰河带给沈从文经验、灵感和智慧。在水中或岸上讨生活的剽悍的水手、靠作水手生意谋生的吊脚楼的妓女、携带农家女私奔的兵士、开小客店的老板娘、终生漂泊的行脚人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回味着这句话的魅力,不得不再一次虔诚的听听二哥和三三的爱情故事。

    在中国公学,张兆和不一定是“校花”但至少是个“回头率”极高的美丽女孩。张兆和的确是经典美女:额头饱满,鼻梁高挺,秀发齐耳,下巴稍尖,轮廓分明,清丽脱俗。

    张兆和的美丽和高雅气质大概让沈从文一见钟情,使这个潦倒的书生开始了漫长的求爱历程。沈从文跟得很紧,追得很累,而张兆和只是沉默。在肯定沈从文是个好人的同时,张兆和对他竟是毫无感觉。尽管对沈从文连篇累牍的情书不胜其烦,还是个孩子的张兆和却找不到适当的办法拒绝沈老师的热情。她以为沉默是最好的拒绝方式,因而对沈从文的求爱信照例不复。可沈从文不管这些,依旧勤快地写他的情书。

    沈从文曾与张兆和的同室好友王华莲谈过一次,试图从王处探问一下张兆和对这件事的态度,并希望王能够玉成其事。但王华莲的话很让沈从文失望:成百上千的优秀男士在追求张兆和,她有时一连收到几十封求爱信,照例都不回信;如果都要回信,她就没时间念书了;她很烦别人老写信给她。

    在王华莲面前,每讲到动情或失望处,沈从文都会像孩子般地伤心痛哭。然而,这些非但没能打动张兆和,甚至连王华莲这位信使亦未生恻隐之心。也许,在王华莲看来,沈从文这个动不动哭鼻子的“乡下人”实在没法与清丽脱俗的的张兆和相匹配,所以,她不但不帮助沈从文,相反,还说了一些不利于沈从文的话。

    当沈从文将此事告诉胡适时,这位出色的“爱情大使”慨然表示要帮助沈从文解决难题,并认为如果自己出面,事情应该不会太难。然而,胡校长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量。

    1930年7月的一个下午,略显腼腆的女学生张兆和出现在胡校长的客厅。刚见面时,胡校长大夸沈从文是天才,是中国小说家中最有希望的。待得知了张兆和的态度后,胡适才“不再唠叨”了,只是“为沈叹了一气,说是社会上有了这样的天才,人人应该帮助他,使他有发展的机会!”言外之意,乃是怪责张兆和不积极帮助沈从文这位天才。在随后写给沈从文的信中,胡适说:“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爱,你错用情了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此人太年轻,生活经验太少故能拒人自喜。”看来,胡校长的爱情观真是大大落后于形势了——张兆和不接受沈从文的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又何曾有“拒人自喜”的心理?再说,你胡校长看上的男人,难道她张兆和也非得看上?这是什么逻辑呢?

    沈从文的信并不是一味铺张浓烈感情,他只是娓娓道来,像是与张兆和讲道理。但从平淡的文字中,读者分明感觉到那种“舍你其谁”的韧劲。在1931年6月的一封信中,他以做张兆和的奴隶为已任。他说,多数人愿意仆伏在君王的脚下做奴隶,但他只愿做张兆和的奴隶:

    “‘萑苇’是易折的,‘磐石’是难动的,我的生命等于‘萑苇’,爱你的心希望它能如‘磐石’。

    “望到北平高空明蓝的天,使人只想下跪,你给我的影响恰如这天空,距离得那么远,我日里望着,晚上做梦,总梦到生着翅膀,向上飞举。向上飞去,便看到许多星子,都成为你的眼睛了。

    “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

    爱情使男人变成傻子的同时,也变成了奴隶!不过,有幸碰到让你甘心做奴隶的女人,你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做奴隶算什么?就是做牛做马,或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你也是应该豁出去的!

    貌似平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沈从文对张兆和那种已浓烈到无法稀释的爱情。按照张兆和的说法,当时的沈从文软硬兼施,非逼迫她就范不可。硬的时候,沈从文甚至恐吓她,比如扬言自杀;软的时候,沈从文表示,即使遭到拒绝,也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会重新站立起来,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然而,语气中对张兆和没有丝毫的放松。张兆和在1930年7月8日的日记中写道:“他对莲说,如果得到使他失败的消息,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刻苦自己,使自己向上,这是一条积极的路,但多半是不走这条的,另一条有两条分支,一是自杀,一是,他说,说得含含糊糊,‘我不是说恐吓话我总是的,总会出一口气的!’出什么气呢?要闹得我和他同归于尽吗?那简直是小孩子的气量了!我想了想,我不怕!”张兆和有所不知,大凡热恋中的男人都是小孩子,更何况是痴情汉子沈从文呢?

    在沈从文锲而不舍的追求之下,张兆和坚如磐石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自己到如此地步,还处处为人着想,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是谁个安排了这样不近情理的事,叫人人看了摇头?”看得出来,她的“动摇”几乎完全出自同情。然而,同情也是爱情。沈从文这个“顽固”的年轻作家,硬是凭着一股韧劲,经过近四年的努力,终于将张兆和追到了手。

    翠翠不仅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孝服,在岸边哭着烧了纸钱,便在小溪中汲了一罐水,提着回去,做着“起水”的古老习俗,而且有许多三三的影子。

    如今物欲横流的尘世,这么美好的爱情鲜见啦!何时双手捧一枝白百合,心跳和火车叮叮咣咣一起数着把白百合送到她的手里?

    在梦里,只有在梦里,一定是在梦里

    心魂深处的人啦,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佛尔僧心未了2014。10。30绵绵阴雨的午后于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