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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哲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墓碑,从夏禾的位置看过去,无法辨清墓碑上到底刻的什么字。
这是来祭拜谁?
夏禾把脑海中知道的关于傅思哲家所有人的逝世时间都盘算了一遍,发现脑袋里的记忆愈发的有些模糊,想的头都隐隐作痛,索性放弃了。
她本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的合作案,想着能不能先得到有用的资料,有没有办法从中作梗,结果竟然只是来扫墓,顿时没了兴趣,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硬生生的拉住了夏禾的脚步,夏禾转过身,看见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竟然是舅舅韩鸣!
多年未见亲人,夏禾眼眶一热,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然而她的手触碰到脸庞,眼神顿时一暗。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如今她这幅模样,怕是站在舅舅面前,她也认不出来了。
可是,舅舅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禾身子忽然剧烈的一颤!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是“秦雨”的忌日!
“你是秦雨的舅舅。”还是傅思哲先认出了韩鸣,当年在清算夏氏财产的时候,他曾想从韩鸣手中收购夏氏股份,日后还给秦雨,可却被韩鸣拒绝了。
韩鸣疑惑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身份,半响才迟疑道:“你是傅思哲?”
傅思哲微微额首。
韩鸣的眼里似有震惊闪过,却被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干笑了几声:“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巧,我是来祭拜秦雨的。”
傅思哲淡淡道,转头看了一眼墓碑。
上面黑白的三寸头像,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甜美。
看,他们都慢慢的长大了,老了,可她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永垂不朽。
夏禾蓦的握紧拳头。
他竟然还有脸来,如果当年不是他和秦丽婷想要害死她,她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韩鸣显然也没有料到,五年过去了,傅思哲竟然还会来拜祭。他在墓碑前放在手中的花束,抬眼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傅总有心了,雨儿离开已经五年了,你还记得她,想来在地下,她也会深感安慰。”
傅思哲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安慰?她若真是有灵,变成厉鬼,也会来找他报仇的吧。
毕竟,他曾对她说过那样的话……
“傅总,既然你在这里,正好有些事我想和您谈谈。”韩鸣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我早前想过去找你来着,可惜你们公司看管的太严,我连大门都进不去!”
“什么事?”傅思哲开口问,视线却并未从墓碑上移开。
韩鸣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发:“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之前,雨儿的身后事都是我办的……”
在听到“身后事”三个字时,傅思哲的目光蓦的朝他看去,眼神犀利冷漠,看的韩鸣心底打颤,说话都吞吐起来。
“你也知道,我嫂子和姐夫死了以后,这夏氏本来就不宽裕,我手头也没拿到几个钱,雨儿离开的时候,从葬礼到选址,我把所有的钱都花了,您看?”他后面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他现在很穷,需要钱。
傅思哲眉头紧皱:“我记得当初和你说过,同我一起过来,你那时为什么私自先把她葬下,甚至于连焚化都没有告知我?”
韩鸣噎住了。
他知道秦雨压根就没死,哪敢找他来?
夏禾躲在树后,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早前她还想过,陈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带走而不被傅思哲发现,现在听到韩鸣的话她才明白过来。
看来当年,陈肖是托了韩鸣,在傅思哲发现之前就将她的“尸体”焚烧了,然后埋在了这里。
按照她对韩鸣的了解,这个舅舅虽然人不坏,但是贪财,能让他守口如瓶这么多年,甚至于冒着得罪傅氏的危险,想来陈肖定然给了他不少好处,如今他装可怜,不过是为了敲诈傅思哲一笔罢了。
夏禾眯了眯眼睛。
她一直以为,陈肖救她纯属动了恻隐之心,可若是花了巨大的代价……
夏禾还在思考陈肖的目的,这边韩鸣已经被傅思哲逼得额头冒汗了:“我,我怕傅总贵人事忙,所以不敢去打扰!”
“你们在说雨儿吗?”旁边的舅妈突然开了口,一脸懵懂的神情,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我知道啊,我知道雨儿去哪里了!”
韩鸣长得英俊,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相较于他身旁立着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夏禾还记得,舅妈在年轻时头曾经受过伤,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智商退化到了七八岁的年纪,几年过去看来更加严重了。
看见傅思哲的视线移过来,韩鸣心下一惊,一把拉过老婆斥道:“胡说什么,一个婆娘家的,在边上呆着去!”
舅妈颇为委屈,瘪了瘪嘴:“我哪有胡说,我明明就听到你们说,要赶紧把这个事办成,否则雨儿就走不掉了……”
“别说了!”
韩鸣大喊道,气急败坏的一甩手:“你给我先下山去!”
舅妈被他猛地一推,踉跄着没有站稳,“啪”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整张脸吓得惨白,眼泪珠子直往下掉:“我不说了,不要赶我走!我不说了……”
韩鸣平时里对这个老婆也算不错,从来没下过狠手,这次是急了,用力大了点,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懊悔,伸手去扶她,谁料傅思哲竟先他一步,抬手将舅妈拉起来,顺势帮她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泥土。
即使是做这番动作,他举手投足间仍然高贵的像是一个君王,浑身散发的凌厉气质,让什么都不懂的舅妈也倒退了几步,露出恐慌的神色。
“不用怕,我问你几个问题。”
韩鸣本来要上前的,被傅思哲淡淡的一瞥又给吓得退了回去,急的直冲着自个儿老婆挤眉弄眼。
可惜舅妈完全看不明白。
“什,什么问题?”
“你刚才说,要把谁送走?”
傅思哲语气平静,即便他心底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脸上也看不出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舅妈咽了咽口水,胆怯的扫向韩鸣。
傅思哲身子微微一动,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要你说出来,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的?”终归是智商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年纪,舅妈破涕而笑,“那告诉你,你要给我买糖吃!”
得到傅思哲肯定的答复,舅妈张口就说:“我听到他们说,要把雨儿送走!”
韩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立在树后的夏禾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摆,紧张的手心底都在冒汗。
“雨儿是谁,是秦雨吗?是什么时候送走的,送去了哪里?”傅思哲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少有的脸上浮现出急迫的表情,手用力掐住她的肩膀。
因为用力过大,舅妈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思绪也不连贯了:“秦雨……是叫秦雨吗?我不记得了……”
她张大了口,唾沫顺着她的口流淌下来,韩鸣看不下去了,上去按住傅思哲的胳膊:“傅总,她脑子不清楚,你就不要逼她了!”
“秦雨,秦雨……”舅妈口中还在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可她有限的脑容量里一时想不清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到底是谁。
五年前她也只是无意间听到了几句话而已,未曾想,今天会成为将要拆穿夏禾身份的软肋。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忽然大叫,眼睛一亮。
韩鸣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的盯着她的口,心底一片寒意。
傅思哲按住她肩膀的手不由的又紧了几分,几乎能听到手指骨节的“咔嚓”作响。
夏禾站在树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油锅煎着一样,恨不得冲出去把这两人给带走。她四下张望了一圈,看见有零散的几个人往这边走,手上还拿着捧花,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抓住了其中一个行人。
她从怀里掏出钱包直接塞在那人手上,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
眼见舅妈就要说出口了,夏禾来不及再深想,伸手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踉跄着被直接推到了他们眼前,脚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三道视线齐齐看去。
看见有外人,傅思哲按在舅妈肩膀上的手一松,放开了她。
那人像是完全没看见傅思哲,径直走向韩鸣挥了挥手:“韩总啊,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他的目光移向墓碑,“来给亲人上坟?”
韩鸣傻傻的“嗯”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认识眼前这个人吗?
看韩鸣没反应,那人偷偷瞥了一眼树后,看见一只白嫩的手朝着自己比了个动作,心领神会的转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正要找你呢,上次你们夫妻帮我送雨儿去机场,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走,请你吃饭去!”
“什么雨儿?”
傅思哲总算开了口,目光冷冽,死死的盯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
那人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傅思哲:“雨儿是我的女儿啊!”
“对,我前阵子送他女儿去的机场,国外留学。”韩鸣再傻也反应过来,一边说一边把还在傻笑的舅妈给拉到身后,“这不也巧,他女儿也叫雨儿,我瞧着她就想起了秦雨,常把她带回家去。”
他叹了口气:“想我这可怜的侄女……我老婆也是想她了,所以总是拉着他女儿喊雨儿,放在心坎上疼。”
傅思哲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脸黑的犹如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