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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突然背从里面推开,一股热气铺面而至,锦月回神过来,看见了愣在门口的钟灵,正慌张的藏着什么东西在身后,锦月只当没有看到,对着钟灵笑了笑。
“慕,慕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锦月怎么不知道钟灵故意提高了声调,是在提醒室内的人。果不其然,里面窸窸窣窣传来慌张穿衣服的的声响,锦月一直默不出声的立在门外,直到南宫霖从里屋唤来她一句。
“锦月,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若是平常,怕是他早就迎在门前了,但这一次,南宫霖却没有请她进去,只是问她有事吗,这是以前的他从来都不会问的,就像她从来不会去探究赫连鸣谦寻她的原因,因为喜欢一个人,见到便是一件幸事了。
一时之间锦月不知该怎样回答,说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显示自己并没这个打算,说她已经知晓了,他去窥探过她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她还不能揭开这层伪装,因为她不想跟他们决裂,她始终是放不下,那份得之不易的期待。
“月并没什么事,四下逛逛,看你灯还亮着,便过来看看,你若是歇下了,月便回去了。”
锦月抬步正打算走,突然察觉到掩在衣袖下,握在手中的解药,才恍然想起,里面的人,正承受着难以言表的折麽,她心软了,原来她也是会心软的,以前的她从来不会的。
“我还没有歇下,你进来就好。”
里面的人似是犹豫了片刻,随后又语气很急的提高了声调,似是唯恐锦月已经离开了,但实际上,锦月一步还没有迈出去,这般谨小慎微的举动,真的不像他那样纯粹的人能做出的,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变了许多。
屋里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很高,炉中的炭火滋滋啵啵的燃烧着,火焰跳动的很高,但光线有些昏暗,南宫霖坐在背光的地方,隐藏在光影之中,怕是为了遮掩他面无血色虚弱的模样,但他似乎忽略啦一件事,为数不多的人只需一点光亮,就可以将视线之内的所有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锦月静谧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南宫霖,察觉到他匆忙穿上的衣衫上的袋子,有两条系错了位置,最上面的一条还是散开着,露出小片的胸肌,她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注视着。
“坐的离火炉远一些,免得出了汗,再吹风,容易着凉,这季节风寒不容易好。”
南宫霖语气里有些心虚,实像一个说谎被揭穿的孩子,其实用不着她有七窍玲珑之心,也可以察觉到南宫霖的异样。南宫霖跟赫连鸣谦最大的不同,便是一个太善于伪装,一个却如一张白纸,一眼便可看得通透。
“今天鸣谦带月去见了闪电?”
锦月寻了一个离南宫霖远一些的地方坐下,眼角窥见到南宫霖神情的微变,唇角下拉,表示他此刻是哀伤的。
为了什么,是他们的相处,让他有难以言表的难过吗,那为什么不再恨了,为什么要佯装大度的原谅了他们,她从来不憎恨恶人,却极其厌恶表里不一的人。
“它应该很喜欢你吧?”
看来闪电喜欢相貌出众的美人,南宫霖是知道的,是呀,他们是如此亲密无间的关系,即是造化弄人被迫成为了情敌,还是可以连起手来对付她这个外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岂能不知情。
“月这一生只曾在意过一人的喜欢,如今还不确定,值不值得,会不会这唯一的在意,还让人不屑一顾的践踏。”
南宫霖本用一只手臂按在床榻边缘,听锦月这一语,突觉手臂用不上力道,他整个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回神过来,便硬生生从床榻上摔下来,本来就没系好的衣襟,敞开的更厉害。
“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南宫霖不确定的问了问,锦月静谧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的阴影,正是那片阴影,让她的神情看来起有些恍惚不清,他记得,她只有在对人设防的时候,才会这样。
“月原本就是多疑的性子,更何况人心难测却又多变,保不齐,那一天月就被人算计了进去,玉合你说呢?”
锦月的眸子抬起的很是缓慢,南宫霖几乎能看到她眼睫的颤动,他浑然躲开锦月的视线,眼睛触的自己敞开的胸襟,跟露出指甲长短的剑伤,慌忙的掩好衣襟。
“你这般聪慧,又这般坚韧,不会的。”
南宫霖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过于刻意,便心虚的瞄了锦月一眼,恰好看到她嘴角浮出落寞的冷笑,那笑不如往常习惯性的清淡,而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哀,此时他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哈~,聪慧,坚韧,真是一个好理由,一个视月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以试探着去伤害的好理由。”
南宫霖的身体又是一颤,她如此聪慧过人,是不是已经猜出今天闯进她那暗室的人是他,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斩草除根的,她肯定对他失望透了吧。
“锦月,其实我……”
锦月猝然起了身,让南宫霖到嘴边的话,突然说不出了,他该亲口告诉她,自己跟那个唯一入她眼的人,一起合谋刺探了她的听风楼,他不怕她怪罪,也不怕她为了大局着想杀了他,但他怕她对这个世界绝望,如从前一样,活的索然无味,生死不惧。
“你怕冷,即使屋里烧着炭火,也该多穿一些,伤上加病就不好了。”
锦月拎起了被丢弃在座椅的一件雪白狐裘,漫步到南宫霖身边,又轻柔的为他披好。整个过程,南宫霖都是呆楞的,按说方才锦月的位置,是看不到他露出的剑伤,但此刻他不确定了。
“什么伤……”
锦月一个伤字,让南宫霖整个人骇目惊心,锦月却无视他脸上惊魂未定的神情,将狐裘上面垂下的带子,细细的系好,方抬头看他,漂亮的眼睫突然定住不动。
“哦~,月口误了,应该说病上加病就不好了。”
她一向都是谨言慎行,字字出口都稍带斟酌,哪存在什么口误之说,锦月清淡的语气,似一把利剑,扎的南宫霖悲痛欲绝,与其让她如此针锋相对的试探,他真恨不得将一切摆在明面上,可他又不能,真的不能。
“我记下了,以后不会了。”
南宫霖仅是掩了掩披在身上的狐裘,游离的目光陪着怯怯的小心,因为整个人的心力,都在锦月身上,连感知都忘却了,穿成这样,竟然丝毫未察觉出冷。
“古人有句话,不知玉合可知道?”
在南宫霖的印象里,锦月大多都是这副清淡的神情,就像那雾里的花,水中的月,近的是感官,远的是实距,明知是黄粱一梦,依旧人不如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什么?”
明知她接下来的话,是有暗中警告的意思,明知道听了以后,会让不曾愈合的心,再添心口子,但南宫霖却还是想顺了锦月的意,他太想知道,她能对他狠戾到何种境地,或者又纵容到什么样的地步。
“古人言,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月一直不敢苟同,因为在月这里,一都不愿让它存在,哪还有二可言,但如今月想破个例,想看看会不会有二的存在。”
南宫霖皱了皱眉,她的意思是不计较这个一了吗?此时南宫霖突然不应该的计较起来,她这番想要息事宁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鸣谦。
“若真有了二,会怎样?”
锦月若有所思的盯着南宫霖,南宫霖这个问题,显然是锦月没有料到的,完全超出了锦月以往对他温和的印象,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而如今看来,此事是她过于自负了。
“也许会再次姑息,放虎归山;也许会赶尽杀绝,永绝后患。人心难测,哪怕是对自己,不能把握的因素依旧很多,谁又能说得清呢?”
为了鸣谦她能放过他,他有想到,但锦月的答案依然让他有些意外,锦月没有借此出口乘胜追击,而是对他如此坦白的承认,她其实没有答案。
“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懂了。”
他的确懂了,懂她的为难,懂她的不忍,甚至懂她说的那句人心难测,意欲何指。可他宁愿什么都不懂,不懂便不会因为顾及到她的感受,因为左右为难比之肆意而为太过折磨人心。
“能懂真好,但那你是否也能答应月,让这个所谓的一,到此为止,烂在心底。”
锦月的意思在明显不过,是在恳求他能够将所看到的,所知道的一字都不能透漏给第二个人,这也就是所谓的二,迄今为止,他也就唯有锦笺之事,没有跟鸣谦提过,毕竟鸣谦也从未过问过,而对赫连鸣谦有所欺骗,对南宫霖来说是件相当有难度的事。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口中所谓的一,都是事实?”
锦月的眸光迅速一凛,此事南宫霖却一改方才的胆怯,无谓的迎上去,因为他太在乎上面内容的真实性,也害怕它的真实性,若果不听锦月亲口告诉他答案,他无法心安。
“不瞒你说,这一是什么,月也不曾知道,月只能告诉你,目前位置,它还仅只是个估测,但若传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那本册子是叶家根基所在,也是叶家先人对下任传人命运的预估探测,只要不为人知,便有更改的可能行,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难如登天,从没有哪一个叶家人,敢去试图动摇。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锦月低头浅笑,她若是知晓那册子上自己命运的归属,还要费尽心思去违抗,岂不就是逆天而行,她既存了这份心,自然要做得彻底,否则便真是徒劳了,她不傻,所以做不来。
“人间尚且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之说,何况与天为敌呢?”
南宫霖怔住了,眸光里的色彩瞬间熄灭,他突然发觉,自己差一点,就闯下悔恨终生的弥天大祸,他差一点就推他心心念念的人入那无边地狱,但他同时庆幸着,还好差一点。
“你放心,那个一会烂掉腐蚀掉,绝不会有二衍生出来。”
如此一个温和良善的人,被她这样一个道心惟危的人步步紧逼到如此境地,锦月突然觉得自己此时定是面目可憎吧,肯定是的,她不正是无意间,又利用了一次他疼惜自己那份情意。
“过几日,月打算要去苍灵避避寒,玉合能一起去吗?我身上的毒还要劳你多费费心。”
南宫霖曾经明确的告诉过锦月,她身上的毒没个两三年,是清除不了的,所以这期间,他们不可以离的太远,太久。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苍灵了。”
苍灵位属临都东南边界的一个小镇,因为四季如春的温度,又享有锁春这一别名,哪里户户有花,道道有荫,可谓无路不水,无水不莲,堪称人间仙境,说起来距离潋滟谷不远,钟灵毓秀经常会出去到哪里游玩,只是他没去过。
“临都虽好,可同样的风景总有看厌的一天,苍灵是水乡之都,小桥流水,杨柳斜阳,不同于临都的繁华,趁着现在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也趁着还有那份闲心,去看看不是刚好吗?”
若说南宫霖这一生最悔的,便是这次自以为是打着为锦月好的刺探,因为他再次在锦月身上,感受到了那份对人情的冷淡,跟对未来的失望。
但也正因为有这件事,让南宫霖懂得,有些不必要的心思,有些无谓的关怀,有可能给另一个人带来的,不是欣喜的存在感,而是繁重的负担。
“好,那就去看看你说的小桥流水,杨柳斜阳,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你打算在哪里停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