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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局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又是傅风致输了,在寒风中冻得牙齿打颤,却还倔强的扬起头,一副愿赌服输,大义凛然的模样。
傅风致都不带犹豫的去扯身上仅剩的一件衫子,赫连鸣谦跟南宫霖先前都没少被傅风致捉弄,再加上知道傅风致的身体底子扛得住,也就任由她脱。
正当赫连鸣谦跟南宫霖得意的看着傅风致扯开了第二个扣子时,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墨承乾突然伸手抓住了傅风致的手,凝重的皱着眉头,底底的对赫连鸣谦说道。
“致儿是女孩子,不能再脱了,这局的惩罚,孤替她。”
当时赫连鸣谦跟南宫霖同时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墨承乾利落的脱掉了身上最外层的棉衣,才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的在傅风致身上,从头发丝瞧到脚后跟。
他们承认,自己是眼拙,都瞅的这般仔细了,也没看出来傅风致那点有女孩子的影子,毕竟他们当时没什么见识,觉得女孩子都应该像小云裳那样,安静乖巧的。
“当时年少无知,确实做过不少荒唐事,细算起来,谁也没占着便宜不是,但我毕竟年长,没让着你,是我不对,这样我敬你一杯酒,过去的咱就算过去了行吗?”
赫连鸣谦将杯子端到与眉相平,嘴角荡起清雅深沉的笑,傅风致的神情在赫连鸣谦的笑里,有些恍惚起来。
她记得赫连鸣谦没有踏入仕途之前,笑容洒脱明朗,那人的万里江山,需要葬送多少人的本心,方可成就,成就了之后呢?
“本将向来大度,从不跟你一般见识。”
话虽这样说,但傅风致还是端起了酒杯跟赫连鸣谦碰了一下,赫连鸣谦敛了敛眸光,端着酒杯的手转了个方向,对准了南乔。
“慕公子赏脸一起吧。”
似是许久没听人这么唤过他,南乔清澈的眸子,定在眼眶中少许时刻,方将桌案上的酒杯也端了起来,啪嗒一声在赫连鸣谦杯沿下方一寸处碰了一下。
“慕琛三年前就葬身大火了,现在只有南乔了。”
南乔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过往别人看来光辉无限,而他自己,连以往的名字提都不愿意提。
并不是他觉得过往对他是个耻辱,而是觉得如今的自己。戏子,娈童,家仆,重重上不得台面的身份,会是家人的负担,尤其是月牙儿。
“哦,到时我说错了,我给南乔公子斟杯酒,算是赔罪。”
赫连鸣谦起了身,拎起酒壶给南乔斟了酒,南乔倒也没有因为赫连鸣谦的身份,而跟他拘礼,这到让赫连鸣谦觉得,南乔骨子里还是有自傲的因子存在,他真正的谦卑都只因为爱。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南乔盛了饭给傅风致,傅风致伸手接住,自然的低着头吃起来,看样子是习以为常了。赫连鸣谦挑了挑眉心。
“我今没打算回去,你这挺宽敞,我留一晚再走。”
傅风致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抬眸掠过碗沿,若有所思的瞅着赫连鸣谦。
“这可比不得的驿馆,本将怕你住不惯。”
赫连鸣谦笑了笑,傅风致当然知道自己闯荡江湖时,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不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不存在住不惯之说,而傅风致如此说,明显是不想让他留。
“这里清幽静谧,满室的竹香雅趣,我看比那驿馆强多了,今我就住这了。”
傅风致皱了皱眉,继续吃饭,她怎么忘了,赫连鸣谦的脸皮厚度,跟他那莫测的武功一样,没人测量出深度来,他既然想待在这,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你想待就待吧。”
傅风致无所谓的语气,让赫连鸣谦心中震了震,他如今真是猜不透,傅风致何以变得如此漠然,因为南乔在,有些话他还不能说。
此刻,赫连鸣谦忍不住在想,若是傅风致真的愿意跟南乔,这般了此一生,与她与与他,或许都算一个好结局,但想到傅风致执拗的性子,又觉得不太可能。
三个人将两坛子花雕酒喝了个干净,南乔准备的饭菜也吃的见了底,饭后赫连鸣谦被傅风致遣使着去洗了碗,而南乔去楼上,给赫连鸣谦收拾出一个房间。
入夜时分,天朗气清,山野之内,格外的宁静。
赫连鸣谦自南乔为他收拾好的房间里步行出来,看到傅风致一个人站在廊下,换下了白日里那身水蓝衣裙,穿了一件碧色罗衫,以往这些扎眼的颜色,她是碰都不会碰的,看来那南乔在她心里并非没有一点分量。
此时傅风致微抬着头,一张刀削般清寒的侧脸,轮廓分明,冷冷的眸子盯着苍穹中稀疏的星辰,跟接近半圆的一轮明月,安静的看着。
“赏月?还是赏星?”
赫连鸣谦漫步过去,跟傅风致并肩而立,想想他们自幼相识,能平静的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他们这些年为了天下安定,一个忙着修罗场四处征战,一个忙着朝中搅弄风云,都忙得不可开交,却又都说不出,自己如此忙,意义何在。
“本将在看,这月里的嫦娥,是不是真跟你心尖上的人相象?”
傅风致人虽然不在临都,但傅家在天朝的根基,不是谁想拔就能拔干净的,更何况,有些人是不敢,有些人是不想。
“那你比出来了吗?”
傅风致将视线从夜空中缓缓移动下来,凛凛的掠过赫连鸣谦雍雅的面容,那张脸俘获了多少颗芳心,没人能数的尽。
赫连鸣谦任由她看着,因为他知道,傅风致在讶异,自己承认的如此干脆,在朝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里,他想歇一歇。
“你真打算跟他为敌,跟天下为敌,跟命数为敌,跟本将为敌。”
即使一切都了然于心,但听到赫连鸣谦亲口承认,傅风致心底依旧是震撼的,她如今虽然看似在跟那人为难,但也就是无关痛痒的耍耍性子。
若有一天真有人敢撼动那人的位置,哪怕是赫连鸣谦,她定然还会是第一个冲出来站在那人身后,并未她忠义,并非傅家祖训的承载,而是刻入骨子的习惯而已,剥皮抽筋也改不掉了。
“致儿,你应该明白,情之一字,非你能放就可放的。”
赫连鸣谦所说的,字字傅风致都亲身体验过,那是血淋淋的一场剔骨扒肉之灾也不能清除干净的,她可以对赫连鸣谦感同身受,却不能视而不见那人的意愿,那时她此生唯一在乎的。
“所以呢,本将方才所说的,你算是承认了吗?”
傅风致的余光窥见赫连鸣谦沉沉的摇了摇头,此时赫连鸣谦的神情,不再像习惯性的挂着那张虚假的面皮,到时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
“虽然还没找寻到,总该有解决的方法吧?”
傅风致冷冷的笑了笑,情之一字,真是可穿肠的一剂无解毒药,连赫连鸣谦这样聪明绝顶的人,都不得不用自欺欺人来寻求宽慰,真是可悲又可笑。
“你到是乐观。”
赫连鸣谦也苦笑了一下,时至今日这番境况,一边是放不得手的挚爱,一边是大仁大义的万里河山,他不乐观又能怎么样。
“不然又能怎样,走一步,算一步吧,你呢?日后有何打算?”
一直怕着,躲避着,但终还是要被人问起的,傅风致将目光放的很远,却发现出不了这百里梅林,一颗一颗,都是一个人的无比纯粹的真心,她也是被人真情实意的爱着的,怎么还是觉得悲哀。
“就如你说的,走一步,算一步吧,没准浑浑噩噩,这一生就过去了。对大家都好。”
世间的人无不匆忙的追赶着日出日落,彷徨着时光的流逝,踌躇着光阴的飞速,但她却独独希望,睁眼闭眼之间,便可踏入下一个轮回,忘却这前尘往事,了结了这荒唐的一世,活的真是可悲。
“你不想问点什么?”
从踏入这百里梅林起,他们的谈话有意无意的避开着某些人,赫连鸣谦知道傅风致必定有很多事情,要问问他,可她却一直没能开口,这层窗户纸终是要人捅破的,她下不了决心,那便由他来,谁让他长了她两岁。
“他若不授意,你也不会来,来就来了,本将也不奢望你能带给本将什么好消息。毕竟本将觊觎的是一颗帝王心,觊觎已经够蠢的了,难不成还觉得自己能如愿不成?”
皇上让他过来这一趟,没有只字片语带过来,其目的无非是,让朝中那些人消停消停,让他们少上些弹劾的折子,在朝堂上少吵些架。来的路上,他还在思忖着,若是傅风致问他一句,他该如何答才妥当。
“你倒是看的明白,参的透彻,到省得我些许不必要的口舌。”
被利用了这么多年,没人比她更能看得懂,那凉薄的帝王心在做什么打算,但看得清又有什么用,她依旧身陷其中,得不到救赎。
“看得清,除了让自己显得更悲哀些,也没什么大用处,不是吗?”
他们这些助着那个仰望的太子哥哥稳定乾坤的人,那个看不透这些,却依旧没有一个人生出过二心,除了必须秉承的祖训之外,便是还惦念着,幼时那几年的照拂。
无可厚非,曾经的墨承乾,的的确确称得上是个好哥哥,就像他如今纵容着秋澄,曾经也是这般纵容着他们。只是那时他还不是帝王,没有今日这般权势,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担罪责抗惩罚,也是因为这样,更显得弥足珍贵。
“看得清,至少有个醒悟的可能。”
傅风致发出几声冷笑,或许他们都开始醒悟,都开始为自己做退路,可她陷的太深了,骨肉都揉进去了,沉迷或许还能好过些。
“只要不损害到……,傅家留在临都的势力,你可以任意趋势,秋澄哪里,本将知会过。”
傅家在临都留有的势力秋澄掌控着,赫连鸣谦是知道的,如今傅风致肯让与他,到真让他有些意外.
“后院的那口棺材,我希望你能改了注意。”
傅风致带着那口棺材离开临都的事情,一直是赫连鸣谦跟南宫霖心中的一根刺,在傅风致启程后,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惶惶中度过,如今真希望这百亩梅林,跟那个一往情深的南乔,能消去她心中那份玉石俱焚的执念。
“本将也希望着,对了,玉和还好吧?”
傅风致此时问起玉和,让赫连鸣谦心底震了震,他还不清楚,是碧华的听风楼保密工作做的太好,还是傅风致没去理会这道消息。
“应该过得不错吧?”
虽然赫连鸣谦用个应该,让傅风致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夜深来,歇了吧!”
傅风致话音没落,人已经转了过去,迈着稍有些沉重的步子,缓缓的回了屋。
四下一片的寂静,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起伏不定的心跳,赫连鸣谦仰头看着天上那一轮铮亮的明月,他记得跟碧华分离的前一夜,是上弦月,如今已经是下弦月了,原来他们分离只有半个月,为何他觉恍如隔世了。
借着月色,目光触及到百亩梅林之中,窥见有一抹光亮,赫连鸣谦凝神去瞧,发现那光亮处有一张清隽无双的面孔,是南乔。
不甚明朗的光晕里,他正忙着将稻草捆在梅树上,应该是怕这百亩梅林挨不过酷寒的天气,冬日里的气温很低,尤其是到了夜里,流动在面颊上,有些丝丝疼。
赫连鸣谦想起了锦月当时跟她提起南乔时,痛惜的眸光,跟无奈的神情,他当时还问了一句。
“你既然知道致儿心中有了个忘不掉的人,此去晋州抱着什么心态,你怎么不挡一挡南乔。”
当时锦月沉沉的叹了口气,神情哀伤,低低的对他道。
“命易救,心难活,我不想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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