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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接下皇帝的赐婚圣旨,左手便开始备嫁妆。
婚事很赶,从接旨到出嫁,只有短短三十几天,中间又遇到过年,就算黎育清把眼睛给熬红,也绣不来嫁衣、喜被、枕套、荷包幸好婚事按照公主礼制,由礼部操办,黎育清只需要当个甩手新娘,更好的是,苏致芬允诺,嫁衣由“天衣吾凤”全权负责,这让她更加轻松自在。
这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府里长辈心疼她“为国捐躯”竟不像一般新嫁娘般把她拘在屋子里,除进宫几趟外,黎育莘、黎育岷和齐镛也经常将她扮成男装,带着到处跑。
黎育岷陪她到“天衣吾凤”几次下来,他和阿坜结为好友,至于见到苏致芬的真面目,除诧异之外,并无多话,事后黎育清悄悄问他看法,他揉揉她的头,低声叹道:“你如果能学学她,多为自己盘算就好。”
黎育莘和齐镛则是拉着她到处拜访名医,了解齐靳的伤势,心里好有个底,免得嫁进去后心慌意乱,帮不上忙就算了,反而给人添乱,黎育清还向大夫学习按摩手法,以便日后近身服侍。
据说,将军府很大,奴仆却不多,只有一些婆子和粗使丫头小厮服侍,至于大丫头,除小名妞妞的齐湘身边有两个之外,就没有多余的了。
听见这情况,苏致芬不满发话——又不是国家公园保育区,只见风景、不见人影,将军府养不起几个下人吗?
之后,她拿出几张银票递到黎育清面前,怂恿她去对齐靳说:“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您娶了个富贵贤妻,千万别省这点小钱。”
齐镛在旁听见,索性好人做到底,找来人牙子,同黎育清、黎育岷、苏致芬一起选了四、五十个下人送进将军府,并寻来宫里嬷嬷教规矩,当中黎育岷精挑细选,挑出石榴、月桃、银杏连同陪嫁的木槿共四人,日后留在黎育清身旁服侍。
对这事,苏致芬上心,家里的长辈也挂心,黎老夫人寻机会问黎育清,要带谁出嫁,她二话不说,扳起手指头开始细数“要带爷爷、奶奶、四哥哥、五哥哥、大伯父、大伯母郑嬷嬷、赵嬷嬷、木槿”她这认真模样,惹得老夫人大笑不己,说:“心这么大,把我们几个老家伙全带过去,难不成你想把将军府变成黎府?”黎育清想也不想,用力点头,反正齐靳从小缺长辈疼爱,有大伙儿帮着宠,或许他心里的仇恨会少一点、轻一点、淡一点。
结果,祖母只给她一个木槿,她噘起小嘴不满道:“奶奶小气,清儿提了十几个,奶奶只给一个,还是最笨的那个。”她的话,引得在旁服侍的木槿频频翻白眼,而李氏笑弯双眉,道:“反正将军府离咱们家也不算远,以后让父亲、母亲经常过去好了,好教将军见识见识咱们怀恩公主是怎们同长辈耍赖的。”黎育清笑着靠到祖母身上,说:“以后能这样耍赖的机会就少了。”一句没有太多心思的话,招来老夫人的红眼眶,心想:清丫头真正待在自己身旁的时间不算长,可她贴心善良、处事温柔大方,几次看着清丫头,心底总是微微遗憾,她还真想见见丫头的母亲,看看是个怎样的人才,方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
眼看离家在即,黎育清趁空依苏致芬教自己的方法做了暖暖包,让木槿捧着往祖父母住的春暖堂走去,而此刻,春暖堂里头,老夫人和老太爷正商量着给黎育清添嫁妆的事。
尽管皇帝旨意己下,黎育清要从宫里出嫁,可她总是黎家的丫头,当祖父母的多少想尽心,只是东西还没送,皇帝就先发了话,说——“怀恩公主是朕的女儿,自有朕操心。”
“不如,咱们把要添妆的东西兑成银票,给了清丫头?”老太爷沉吟须臾后说道。
“还讲呢,清丫头用一手绣技与苏氏合股办了天衣吾风,赚了些银子,前几天清丫头偷偷塞了张地契给我,让我给收着,上头名字写的虽是育莘,她却让我找个由头,领着大房和育莘一起搬过去,说是那宅子比这边大上一倍,就算育岷、育莘都娶上媳妇,也不至于太挤。”
“那丫头是替咱们着想呢,怕这里一堆人挤着住,日后多少要生出事,老二家的心地品性自然不差,只是那张嘴巴不饶人,现在虽有些小摩擦,好歹还不严重,待会试时,育南、育朗带着孩子媳妇上京,怕还有得吵。”
“总不能让咱们俩老的和大房去住丫头的宅子吧。”这年头,只有长辈供着孙女的,哪有孙女来护持长辈的?
“这话我说过,猜猜清丫头怎么回答?”说着说着老夫人想起那日,忍不住笑弯嘴角,一旁的郑嬷嬷见状,也跟着眉开眼笑,若不是老太爷在,早就出声插话,不知自己明明只教清丫头手艺品性,她哪来的古灵精怪和满脑子耍赖。
见老夫人表情,老太爷起了兴致,直问:“她怎么回的?”
“她先是连连叹气,后来竟埋怨起这世道,说这世道是怎么回事,怎只允许孙子孝顺长辈,却不准孙女对长辈尽心,难不成孙女不是人生父母养,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没瞧见她那愁眉苦脸的怨妇脸,十六岁的丫头搞得像六十岁的老妪,垮肩驼背、站没站相,她大伯母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应下话,说是回头同老大商量,再做决定。”
“你不会也同意清丫头的胡闹吧?”住孙女的宅子?这话传扬出去,别人要怎么想?
“那宅子我和清儿、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去转过一圏,挺好也挺大的,若是搬进去,下人们再不必七八个挤一间,而且那里离宫里近,以后你们几个上早朝,可以晚些出门。最让人满意的是,那里离将军府不过两条街,咱们不是担心清丫头嫁得不好吗?住得近些,她受了委屈,至少还有地方哭。只不过我顾虑到名声,想想还是同你商量再说。”齐将军上折子辞婚的事,老头子知道、清丫头也知道,她几次让两人再度考虑,可这对祖孙俩却是雷打不动,异口同声地回道:“除非皇上收回圣旨,否则这婚定要成的!”可皇帝怎么能愿意,那里头的弯弯绕绕旁人不知,她岂能不晓?
老太爷看一眼妻子,言下之意,她是赞成搬迁?
老太爷拿起杯子轻啜,暗自忖度,他了解自家老妻,若不是合心意,也不会这样说话,只是老夫人见丈夫久久不言语,续道:“当下,我就偷偷塞五千两体己银子给清儿,她怎么也不肯收,还嗲声嗲气说:奶奶年纪大了,留个钱儿子在身边,比留真儿子还好。”
“这话让她大伯母抓到尾巴,说要跟老大告状去,她才求嬷嬷、央奶奶的替她说情,把银子的事给搪塞过去。我想,就算真给她银子,清丫头多半也会留给她两个哥哥。”老太爷手指轻敲桌面,几度思索后,说道:“她心里会替哥哥着想,育岷、育莘自也会替自己的妹妹想。不管,嫁嫡女,公中本有例子可循,就算丫头得皇帝眼缘,那也是她本事,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时候你把银票交给育岷,他自会有办法让丫头乖乖收下。”
“至于你提的宅子,寻个空儿,我和老大过去看看,若合适就搬过去。既然名字是育莘的,日后便依附近赁屋行情,每年在钱庄里头给育宰存笔私房银子。”
“虽说老三该准备回京述职了,可前些日子老三写奏折、上呈天听,说是在榆州推行一些政令,希望能够留下来、等待成效,皇帝把奏折递给我,我细细读过,那孩子对百姓的确用心,皇帝大悦,破格给他拔了一级,却还是留在榆州,允他不必回京。”
“我想,若京里这宅子给了二房,乐梁县老宅留给四房,咱们也得合计合计,给大房、三房置屋产了。”老夫人闻言一笑“等你想到这一茬,黄花菜都凉了。”
“当初,你说要对外摆出模样,让人觉得咱们想在乐梁长住,再不回返京城,我便在乐梁买下两间差不多大的宅子,一间就是乐梁老家大,另一间宅子无人居住,白摆着只会破损得厉害,我便着人给赁出去,每年收的银子拿来买地,这几年下来,也存下近两千软田地。”
“我本想着,育岷、育莘、育南、育朗和老三家的几个孙子,越大越见出息,都说树大分枝,何况老四迎娶了个公主,总不能让人压在她头上,也该到时候分家了,与其等到人多离心,不如早点分,便把库房里的东西二清点,有咱们二老出头,孩子们自然不会意见。”都说远亲近仇,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句话就容易生了龃龉,之前朝堂不稳,康党坐大,黎家人得上上下下团结一气,如今这层顾虑己无,倒真得好好盘算日后的事。
“这些年,我心在朝堂,一颗心盘盘算算的,倒把府里事儿给忽略了,幸好有贤妻挂心,事事安排妥当,否则家宅不安,哪个儿子落了个不好,咱们都难受。”老太爷叹息,一家之长,总想要面面倶到,但人非圣贤,哪能事事顾虑。
“说这些做什么,老夫老妻的,我不帮衬你,谁帮衬?”老夫人羞红了老脸。
老太爷拍拍她的手背,续言道:“育莘还小,他的性子耿直,我己将他托在珩亲王麾下,我同珩亲王有几分交情,再加上清丫头嫁给齐靳之后,自然成了一家人,我相信他会好好栽培育莘。”
“育岷尚未成亲,而京城为官,不能只靠能力,还得仰仗心计,他需要咱们俩老多些看顾,育莘和育岷兄弟感情甚笃,两人应是乐意住在一块儿的,如果看着还行的话”他没往下接话,但那意思,老夫人明白了。
这时丫头来报“八姑娘来见老太爷、老夫人。”
“快把人给叫进来。”听见黎育清来了,老夫人急唤。
黎育清接过刚做好的暖暖包进屋,老太爷见她手上捧着盘子,笑道:“又带什么好东西孝敬爷爷奶奶?”
“前些日子,听大伯母说,天寒地冻的,爷爷、奶奶常觉得膝盖使不上力气,久站久走便酸痛得厉害,清儿上回过去量嫁衣时,同苏姑娘提了。”
“苏姑娘说苏老爷长年在外头奔忙,刮风淋雨的,以至于落下膝痛毛病,有个厉害的走方大夫,说这毛病吃药效果不彰,便教她一个法子。苏姑娘不藏私,倾囊相授,她先教会清儿缝暖暖包,再让清儿把炒热的红豆、艾草、艾叶、丁香、茴香、干姜给收在纱袋里,摆进暖暖袋的暗层,之后再绑到膝上,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
“东西清儿都带来了,奶奶让丫头下去炒热,咱们试试看,东西有没有苏姑娘说得这么好用。”提到苏致芬,老太爷满心感慨“苏氏,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她现在过得可好?”想当初黎老太爷提出平妻之说,皇帝表面上虽没异议,但表情郁郁,同是身为父亲,老太爷能够理解,一个失散多年、无人照看的女儿,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自然是恨不得把好的全给她。
可总不能教人停妻再娶,况且苏达对自己有恩,如今苏家己无后人,再把人家女儿给赶出家门,行这等不义之事,是败坏黎府名声呐。
没想到苏氏竟主动提出和离,态度一点也不委屈勉强,只有气和心平。
她说:“愿求苏、黎两府友谊长系。”苏氏的决定不仅仅让黎府松口气,更让皇帝展眉,直夸苏氏识大体,还授意宫里采办往“天衣吾风”求衣。
本只是捧场性质,却没想到做出来的衣服意料之外的好,德贵妃大力褒扬,宫里人人都想求得新衣裳,这下子口碑往外传开“天衣吾风”水涨船高,生意接到刘管事笑得阖不拢嘴。
“她没别的事做,一门心思全放在生意上头。”黎育清实话实说。
“苏氏与你交好,有空你得劝劝她,虽然能力强、志气大,可终究是女人,总得有个孩子傍身,她年岁己然不小,该寻个好男人,若愿意的话,让她有空上咱们家来走走逛逛,奶奶别的没有,一张老脸皮拿出去还是有用的,总能替她招个好女婿上门,就当是咱们黎府对她的补偿。”黎育清心里叫苦,人家有阿坜哥哥呢,这话若真说出去,好友做不成,可得交恶了。
她只得敷衍道:“奶奶,这话清儿自是劝过,光是为爹爹,也会在这事上头多琢磨,总是苏姑娘过得好了,咱们方能心安,可她才和离不久,对于婚事,怕是己冷下心思,过一阵子再看看吧。”这态度是黎育清同苏致芬合计过的,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怪异,总觉得苏致芬设下圏套,让自己从黎府中全身而退,分明是最大的受益者,可到头来,人人还争着给她补偿。
为此,她挤对过苏致芬,苏致芬二话不说,一个栗爆打在她额头上,得意笑道:“你呐,好好学着呗,日后才不会让你那个恶婆婆给欺上头。”老夫人听了黎育清的话,道:“清丫头说的对,我太心急了,女人家遭遇这种事,哪能转过头又去说别家亲事,苏氏再豁达,怕也是办不到。”
“奶奶,您别操心啦,苏姑娘是我见过最坚韧的女子,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也是,哪家女子能像她这样,提得起、放得下,不得丈夫欢心,便偏安一隅,不争不夺、安分过日子,见丈夫提平妻,二话不说便让位祝福,说她一声奇女子,半点不为过。”
“苏姑娘常说,与其拿根绳子拴着彼此,磕磕绊绊、争争闹闹,不如各给对方一条活路。在父亲同苏姑娘提及新母亲的身世时,当下便做出决定了,她心里明白得很,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与皇家斗。”
“果然是苏达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见识不同一般。丫头,你可得多学学。”老太爷顺着花白的胡子道。
黎育清忙不迭点头。
老太爷向妻子投去一眼,老夫人意会,拉过黎育清坐到自己身边,谆谆告诫“清丫头,郑嬷嬷虽然教会你不少事理,而这些年你在乐梁府里也掌过家、理过中馈,但有些事,你心里得有几分明白。”黎育清点头,满脸受教。
“你也知道,婚事虽是皇帝下旨亲赐,可世子爷上过奏折,极力反对,皇帝铁了心思,硬要让你出嫁,那头,是不怎么情愿。”
黎育清懂得,祖母担心自己不招齐靳疼爱,怕她是一厢情愿、芳心暗许。
说实话,她也怕,怕三皇子的话不尽不实,怕齐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喜欢她,怕齐靳的不情愿并非因为自惭形秽,而是另有思量但不赌这一局,他们之间还能有其它机会吗?
于是她下注,至于结局是赢是输,她只能耐心等着,该承担时,她会硬起脖子扛起。
“我明白。”她婉顺低眉。
“心里有底就好,也许是奶奶想得太多,事事都往坏里头想,说不定你会苦尽笆来,日后与世子爷百年好合、琴瑟和连老人家都认定这妆婚姻的起头是艰难崎岖,想来看坏的人多,而看好的唯有五哥哥一人。”有老夫人起了头,老太爷顺势接话“你是个聪明孩子,定能理解皇上企图用这场婚事让天底下百姓感受皇家对有功战臣的厚爱,所以嫁妆比正式嫁公主还要丰厚,但那嫁妆赏的不是你,是齐靳,你千万不能骄傲张扬。”
“我明白。”
嫁妆礼单不只往将军府送,也送到黎育清手中,两百五十六抬,抬抬都是满打满载,有屋有庄园、有数不尽的田亩,有珠宝细软,还有闪得吓人的金银元宝。
苏致芬听见有两百五十六抬的嫁妆,大笑说:“哇!lv级的婚礼!婚礼那天,定是万人空巷,人人都争相目睹这场世纪婚礼。”她不知道什么是lv级、也不懂何谓世纪婚礼,但心里确定,有这些好东西,不管致芬想开什么店,她都有足够本金插进一半股份。
“皇上此举自有心思,若你能说服齐靳放下心头之怨,继续与珩亲王同为朝廷效力,皇上必定心存感念。”这份感念将会恩及黎府。他不愿意市侩,但既然这是清丫头自己的选择,她就有义务把日子往好里过,而齐靳要过得好,没有第二条路,唯有放下。
她抬眸,想低眉顺眼地答上一句——我尽力。
却无奈张开口,声音发不出来。
她愿意做这件事的,但目的是让齐靳过得幸福,而非让皇帝心存感念。
老夫人见她死死咬唇、不肯应答,还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她那性子同育莘一般,一条肠子通到底,虽然随着年纪增长,多了几分小心,然而面对至情至亲,是绝对不愿意用计谋的。
要清丫头算计未来夫婿,好给自己娘家带来好处,这种事,怕是打死她她都不肯做。
老夫人莞尔一笑,清丫头的至纯至真,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带来苦头?
“过两天,宫里会有人过府接你,我让郑嬷嬷陪你一起进宫,别紧张害怕,有机会的话,多与德贵妃亲近,你也知道,她曾经痛失爱女,她对你那片心,是真情不是假意。”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黎育清连忙点头“清儿明白。”
“可怜世子爷年纪尚轻,遭逢此事竟一蹶不振,成天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大好的光明前途啊,谁听着都要不胜唏嘘。身为妻子,你该好好劝他医治双腿,与其执着过去事,不如抬头往前看,回不回朝堂其次,至少得开门见人,有三五好友在身旁劝解,心情才能豁然开朗。”
“清儿明白该怎么做。”
“齐靳是皇上的股肱大臣,可此事牵扯到珩亲王爷,顺了公意便逆了婆心,皇上左右为难呐,世子爷若能尽快放下心中疙瘩,把日子和和美美过下去,才是正理。”王氏换子之事,牵扯到皇室颜面,除当事人外,外头并不知道此等私密事,黎育清自然也不知道,老夫人也只能如此劝解。
“我知道。”
“你替奶奶给世子爷带句话,这老天爷张着眼呢,多行不义必自毙,世子爷肯饶过恶人一回,旁人岂能饶得过?”
“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杨秀萱和五丫头便是最好的见证,若看在珩亲王的面子上,他肯暂且退让奶奶活了几十年,看得事多,心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着呢,天地终会善待宽厚人的。”瞧!老夫人朝老太爷投去一眼,对丫头说话,得用点技巧。
“好,清儿定会替奶奶把话给带上。”
“你能把爷爷、奶奶的话给记上心最好,你安心出嫁吧,育莘那孩子,爷爷奶奶会照看的。”
“那上回清儿提的事儿”她悄悄朝老太爷觑上一眼,那小心翼翼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忍俊不住。
“提了,就等你爷爷、大伯父去看过宅子,若合适,待操办过你的婚礼,就搬过去。”得了这么一句确信,黎育清笑弯眉梢。
说来,能买到这宅子还得感激齐镛,之前刘管事帮忙找的地方不是地点太偏就是屋龄太老,看来看去总不满意,赐婚圣旨下,她将困扰说与齐镛听,他二话不说,把事情招揽在自己身上。
他动用些许权势,三两下找到将军府附近的屋子,据说之前是个二品大官住的,人家明明住得好好的,知道三皇子看上自家屋宅,二话不说便廉价卖出。
开玩笑,现在朝堂风向全转啦,明知马屁朝何方,还不晓得捧,是傻的吗?
于是二品大官连夜搬家,临走还将宅子给清理得干干净净,并留下几个花匠,继续照顾园林。
黎育清笑着缠上祖父,站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捶背,撒娇道:“爷爷也知道世子爷不苟言笑,而珩亲王妃对待世子爷又清儿嫁过去,肯定要吃苦头的,若清儿遭受委屈、无处可诉,多可怜啊,要是爷爷奶奶肯搬过去,好歹有人帮清儿撑腰。”
“原来不是担心这边宅子小,而是担心没人替你撑腰?”老太爷笑道。
“可不,爷爷既然心疼清儿,就早点搬过去吧,就算宅子不合心意,也为清儿将就将就嘛。”
“这下子,连耍赖都给用上了?”老太爷横她一眼。
她才不怕,随即转过去勾着奶奶脖子,身子全给贴上,赖在她背后上。“是啊是啊,不同爷爷奶奶耍赖,还能对谁耍?”
“说得还是道理了。”
“本来就是道理,哥哥有才情、爷爷厉害,伯父们一个比一个成材,爷爷、伯父、哥哥们干么这样拚命啊,还不是为着给清儿撑腰,好让世子爷知道,清儿后台硬得很。”她把老太爷心底每根毛都给梳理得伏伏顺顺。
敢情他们这么拚命全是为着给小丫头撑腰去了?
老太爷笑眯老眼,抚须轻道:“这迷汤一杯一杯往下灌,就不怕爷爷老了,醉翻了?”
“谁说我家爷爷老,明明就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还老而不死是为贼呢。”老太爷笑着接话。
“这话清儿可不爱听。”她正起身,两手叉腰说:“谁敢这样说我家爷爷,清儿去同他拚命去。”
“细胳臂、细肘子的,同人家拚命?真敢说!”老夫人被她惹得一笑再笑,笑声不止,想起丫头就要嫁出门,那心底不舍呵。
这时,丫头进门,禀报说己经将红豆炒好,往暖暖包里头装上,黎育清遂同木槿一块儿帮老太爷、老夫人绑到膝盖上头,瞬间,暖意袭上,膝间隐隐作痛的感觉消失,舒服得两老展开眉毛。
看着两老的表情,黎育清跟着满足起来。
“以后清儿不在家,奶奶要记得让丫头经常炒豆子装上,一天敷个一、两次,久而久之,爷爷奶奶就不会为疼痛伤脑筋。”黎育清殷殷叮嘱,叮咛过暖暖包,又叮咛爷爷别熬夜看公文,让奶奶别再为家事伤神,有精神时,四处走走应酬还可以,但精神不济时,千万别勉强自己,否则得花更多时间,才能把身子给调养回来黎育清说得很顺,却没发现自己在唠叨的人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向来只有他们唠叨人的分,谁敢这样对他们叨叨絮絮念不停?
可两老听着,不舍浮上心头,丫头要是再小蚌几岁,能多留个几年,多好“老太爷、老夫人,天衣吾风的管事在外头,说嫁裳己经做好,来接八姑娘去试穿。”丫头来报。
老夫人连忙拭去眼角湿气,笑道:“快去吧,现在天衣吾风可红得紧,宫里贵人想做衣服都得排队慢慢等,人家腾出手给你做新嫁衣,要好好同苏氏道几声谢意。”
“奶奶老是忘记,我可是半个老板呢,自然待遇要特别些。”
“行,你厉害,现在都能经营铺子了,快去吧,别让人等太久。”
“马上走,回头给奶奶捎带上品味阁的核桃酥。”黎育清走出屋里,临去秋波,她冲着老夫人一笑“清儿知道奶奶嘴馋了。”
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叹“咱们膝下这么多个孙女,有哪个像清丫头这般会疼人,时时把咱们给惦记在心。”
“她是个知恩报恩的。”老太爷心知肚明。
为着自己捧了育莘一把,她便将全副心力用在两老身上,否则在那之前,清丫头几时对他们主动巴结在意了。育莘说的好,人予我三分、我便还人一成,此生定不负欠他人。
那是他们的娘教的吧?不负欠他人,宁让天下人负欠,杨秀萱对这对兄妹不厚道,却也不见他们反手相报,他们不用阴私手段,只一心忙着让自己过得如意顺心,这样的孩子,日后定有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