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年来薄似纱

迟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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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味年来薄似纱。

    大年三十那天,我仍作客雁田,面对熙攘往来的人流,我脑海一直隐隐浮现着这个诗句,终于,它最后升出海面,豁然清晰了——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是临安春雨初霁,陆放翁的诗。

    我们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晚八点十分了。不可思议是吧?没办法,我们卖的是年货,今天——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里,是生意最火的时段。大多数的家庭都会选择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来赶年货,因为这时最热闹,年味最重、最浓厚。在这年货一条街上,所有的人都在为新年而忙碌着。唯独我们这些所谓的生意人,满脑子堆着货物的价格,满嘴巴是“老板”“靓女”“阿姨”的称呼。根本没有空闲,也不会去顾及这一天——这曾经叫我们期待渴盼、朝思暮想的日子的重要意义。铺档里琳琅满目的年货,充溢着最浓烈的年味。但新年是别人的;与我们有关的,是钱。麻木地,我们向钱看着,数着,贪着

    黄昏时分,好像就是那么的一瞬间,喧闹拥挤的人群,还有我们的年货,消失了,全都消失了。就像被秋风洗劫一空的夏树,那样的狼籍惨烈。冷清的街道,给微寒的冬雨冻得猥琐,给忘情的人群,踩痛了,留下浅浅的泪痕;阴湿的空气叫人呼吸凝重。街边那个卖花的人,默默地收拾着他那些含苞欲放的年花,苦于无人问津;档口上挂着最后的一个招财老爷子,傻笑着,摇摆得不知滋味支撑了一整天的双脚,这时突然来了感觉——一阵酥麻像电流般由脚心直涌了上来,感染了喧嚣沉淀后空落落的心。冷我的两排牙齿在击掌庆祝,在敲响着新年的大门。我得找点活干,帮忙拆档了,然后好好的狼吞一顿——年饭,在异乡的年饭,这在我可是第一次,我在异乡的第一个除夕夜,就是这样,也应该就是这样

    回到哥的小楼了!瘫在地板上看春晚,就怎么也不想动了。哥说洗个澡会舒服很多。我说不想冲。

    “哪有大年三十不洗澡的。到家小心大家搜你的身哦。”

    哈哈哈——一阵慵懒的笑声呼出之后,才勉强提起了精神。哥很快就睡着了,我却听着暗夜外响彻或浑厚的开门炮声,想着家里的热闹的情形。刚才打了电话回家,一接通,家那边的热哄哄的暖意就灌了过来“新年好,新年好”我们都不断祝福着。妈挂念着我们的归程,得知因为车的原因可能要初二才能到家,她苦笑着说:那可要到初二才能吃到妈烧的东西哦。妈说谁谁谁的成天到家里,问我回来了没有。是那些从小的玩伴啊,虽然现在就用短信跟他们互通着祝福,但感官上却迟钝得可怜,丝毫没有过年的滋味,更别说兴奋和欢天喜地了。电视里开始倒数新年的脚步了:二十,十九十一,十,九我默默地跟着数着,然后开始往疲倦的深渊沉没淡淡的火药味偷偷地从阳台爬了进来,等我慢慢警觉过来,它已经从鼻孔钻进了我的思绪,然后它点燃了导火线,于是,放翁的诗句就在火线闪速的灿烂中再次炸开来了;这次,它带着股辛辣辣的火药味: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谁令骑马客京华?谁?不是我们自己吗?还有谁!还有谁?没有谁,就是我们自己。only ourselves!

    当我们已不复年少,当我们已经在路上,当我们开始要为了生活,负责和奔波,就注定了所有的节日,都可以不复重要,都可以在我们的行期上通通抹杀;我们可以狠下心来,甚至这心态是如此的自然、理所当然和心安理得,甚至在这样的团圆的除夕夜,放弃和家人温馨的团聚,团圆。不过我们终于逃避不了的,是乡愁,是沿袭了千年、沉浸了千年,浓烈馥郁的思乡愁绪——我们最深厚最沉浑的文化底蕴。乡愁啊,你这古老而常青的精灵,才刚刚从眉头抹去,却又悄悄沁入了心头;挥之不去的你呀,是背井离乡的游子最脆弱的心房,更加的,是我们最美丽、最温柔的归宿啊!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好在,还好,我不用像可怜的放翁啊;可能后天,或许明天,就到家了,到家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