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

楚秀公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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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小雯,就要看到妈妈了,高兴吗?”

    “高兴!”手拿冰淇淋的小雯呵呵的笑了。

    “爸爸想爸爸想把你留在妈妈身边好吗?”

    小雯看着冰淇淋没有说话。

    “在妈妈身边可不能哭啊,闹啊,知道么?”

    冰淇淋被闷热的天气融化了,在小雯的指间徐徐的坠向了地面,冰冷,粘稠。

    “呃,知道了。”

    小雯跟着父亲白建到了一家外企的毛纺公司。

    白建抽出一包烟递给了门卫,老头儿搔着没几根头发的脑袋:“快点儿,别让厂长撞见了。”

    “好,好。”白建假狭的笑了。匆忙的带着小雯到了第3车间。

    小雯的母亲朝凤是这里的职工。

    “妈妈。”

    正在拨弄着棉絮的朝凤怔了个惶儿。

    白建带着小雯走上去:“儿子就交给你了。”

    小雯的母亲朝凤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白建有些颓唐

    小雯看着父亲缓缓消失的背影,神情有些黯然,父亲又走了

    (二)

    夜晚,月光依然无暇,星辉依然灿烂。

    小雯被噩梦惊醒,猛的抱向母亲,却落了空。

    小雯睁开眼睛。

    “妈妈呜呜呜妈妈。”

    “凤姐呢?”

    “好象在门卫那。”

    “这小孩哭的真叫人心疼。”

    “心疼什么?这叫人没法睡了!”“小红,把他带过去!看得我心烦!”

    朝凤的室友小红牵着小雯的手,抚摸着小雯的小脑袋儿:“乖,别哭了,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呜呜呜恩。”

    小雯一颠一簸的跟着小红到了大门的转角口。

    “跟我回去!”

    “”

    “啪”有个男人给了身旁的女人一巴掌。

    “你说话啊!”“不管儿子是不是我的,既然法院判给了我,我就会好好照顾他。”“哪像你!贱货!”说完又是一脚。

    小红怔住了,看看小雯。

    小雯哭了,泪坠向了地面。

    男人是白建,女人是小雯的母亲朝凤。

    这一年,小雯6岁。

    (三)

    白建是白石村的屠夫,满面的胡渣,面相粗俗,靠杀猪卖肉维持生计。

    正像他的面相,性格火爆,说不上两句,就呲牙咧嘴的骂。

    白建和朝凤的婚姻是父母一手包办的。

    农村人怕的就是没钱,朝凤的父母为了一万的礼金,就把朝凤这么嫁了。农村人看不起女性,生个儿子要比生个女儿强百倍。在这,婚姻就是一场交易,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

    白建和朝凤的婚礼,办的红红火火,高高兴兴。亲朋好友轮番举杯相庆,朝凤却眉锁千愁,泪梭梭俱下。一旁的母亲笑了“傻孩子,这么高兴的日子干嘛哭哭啼啼的。”“凤儿,你总是要嫁的吗。啊,别哭了。”

    “妈,我能不嫁吗?”

    “什么!”老母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我能不嫁吗?”

    老母亲说不出话来

    老母亲黯然“我跟你爸说说。”

    “不不我嫁我嫁”

    老母亲松了口气。

    两天前

    朝凤的父亲老朝坐在门槛上吸着旱烟,一看朝凤从农田里回来就“呵呵”的笑了,笑的朝凤直哆嗦。

    20年来,不是骂就是打,老朝从来没有给过女儿好眼色看。

    “好女儿,来来来,爸爸有事跟你说。”

    朝凤摆弄着铁锄,不以为意:“什么事,你说吧。”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

    老朝看看女儿。

    “我想把你嫁给村头的白建。”

    “什么!”朝凤退了两步。

    “你看怎么样?”

    “我我不肯。”

    “不肯!”老朝举起了巴掌,又慢慢的放下了。

    “你爸也是讲道理的,为啥?”

    “我不喜欢他。”

    “怎么!也学起洋人的玩意儿拉!”老朝觉得不对劲,忙赶上一句:“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的吗,在一起久了不就有了吗。”

    朝凤倒吸了一口气:“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嫁!”

    “翅膀硬了你!管不了你了啊!”老朝恼羞成怒,操起了挂在屋梁上的麻绳径直甩向了朝凤

    每当朝凤想起,手上,胳膊上,大腿上都隐隐作痛,泪不禁一直往上窜。

    (四)

    朝凤就这么嫁了。

    虽说白建面相有些可怕,灰土灰脸,粗大胳臂,对自己老婆却温柔得很,体贴得很。什么都让着朝凤。

    朝凤想想曾经的一百个不情愿,也觉得好笑。

    一个月就这么欢欢快快的过了。

    这时候是9月末,正值深秋季节。

    朝凤正坐在门边拨着毛豆。白建去了田里捆稻子。

    “你这个贱货,亏我还对你这么好!”白建一把拽住了朝凤的头发,从小板凳上拉了起来。

    朝凤扯开了白建的手:“发什么神经!”

    “你!你居然在我的背后搞男人,给我戴绿帽子!”说完就是一巴掌。

    朝凤捂着烫红的脸:“你说什么啊!”

    “你是不是跟孙前有一腿!啊?”白建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

    “还跟我说你有了,说!是不是孽种!”

    “”“那那不是”

    “不是,你当我是什么!”

    “我呜呜呜”

    就在白建到农田干活的时候碰到孙前。

    孙前看到白建就来了气,拽住了白建的衣服:“朝凤是我的女人,你小子连我的女人都敢抢。”

    白建看这架势急忙一推,孙前连滚了几个筋斗。

    孙前眼看白建就要上前揍自己,急忙撒腿就跑还不停喊着:“原来白屠夫还喜欢吃别人剩下的,让你吃,让你吃,哈哈哈哈”

    白建蛮横惯了,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直往家里跑去。

    (五)

    日子就这么过着。

    孩子没生的时候,白建只是骂骂,最多扇两个巴掌,也就和老朝不相上下。

    没过半年,胖墩墩的孩子生下来了,取名为白雯。

    6年了,白雯都六岁了。

    在白雯眼里,只有父亲拿着皮带无情的抽向母亲,只有父亲抓着母亲的头发直往墙壁上撞,只有父亲扔了母亲的饭碗,让母亲整日饿着肚子

    白雯懵懵懂懂的懂了,但白雯又能说些什么。

    6年内,朝凤离家很多次,但又被白建追了回来。

    朝凤能痛恨谁?

    痛恨整日抽打自己的白建,但在这个村庄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女人。

    痛恨一个不守承诺的孙前,他无非是个沾花惹草的浪子而已。

    还是痛恨自己,自己是这么的不忠?居然会相信孙前的花言巧语?

    朝凤想到了死,但又想到了小雯

    有所羁绊,亦断不了红尘

    (六)

    朝凤又逃了,进了镇上的一家毛纺厂。

    白建又追了去,白建不明白,为什么要为这种女人追东到西?为了这小孩吗?

    “白雯不能没有母亲。”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执念。

    父母都是为了孩子,朝凤还是回去了,离开了毛纺厂,跟着白建到了城里。

    白建还是做了屠夫,靠杀猪卖肉为生。

    市场上也兴起了承包制,城上大大小小的酒店食堂都由市场上的知名人物来人来承包。想承包靠的是人情世故,白建懂这些。

    白建请大大小小的会计师去城上最有名的火凤凰夜总会,去最有名的佩尼美容院,去新世纪享受桑拿,把他们一个个灌的神魂颠倒,拿到了市场上最多的名额。

    半年来,白建从一个屠夫晋升为生意人,有了自己的房,有了自己的车,却对女人心有余悸。

    白建有钱了,对朝凤也不在大大出手。只想让朝凤做个安安稳稳的家庭主妇,安安分分就行。

    白建一直想让白雯出道,善于应酬。但白雯

    白雯从来没有笑过,除了上学就没有出过门。房内也不像一般的小孩贴满自己喜爱的明星海报,在白雯的房内,四周是煞白的墙,正如他煞白的脸。

    白雯清秀,很是招人喜欢。但他一贯低着头,寒意凌人。白雯清楚这一切,也想改变,但心底的恐惧与忧伤使他站不起来。

    (七)

    朝凤病了,胸腔内有颗肿瘤。

    朝凤的哥哥朝龙猛地推开了白建的办公室的门。

    “你知不知道姐姐在医院里躺着。”

    白建“哼“了声:“知道。”

    “那你不去看看,你这无情无义的东西。”

    “那骂谁呢!”“我在这还不是为了她!”“你说!治病要靠什么!”

    “”

    “靠的是钱!我走了,谁来赚?”“医药费你付啊?”

    “”

    朝龙知道,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姐姐并不代表什么

    朝凤到底还是死了,白建为她举行了葬礼。

    当夜的守灵人只有白雯,白雯哭了,6岁以后头一次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母亲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淤青。

    (八)

    “朝凤,我的袜子呢?”白建一脸粗气。

    “你有没有听到!”白建火了,直冲冲的跑进了朝凤的房间。

    房内,四周只有煞白的墙。

    白建苦笑了笑

    傍晚,白建急忙忙的把车开进了家。

    “饭呢?饭呢!”

    白雯从楼上走了下来,进了厨房,把早上留下的剩菜剩饭端了上来。

    “爸,就这些,你将就着吃吧。”

    白建看了看,只是一些白粥,干菜,冷冻了的猪肉。

    “好,将就着吃吧。”白建有些失落。

    想想前几天,桌上美味佳肴都可以扬长而去,今天呢?

    白建嘴里的干菜越发的苦涩。

    朝凤走了,白建越是有些不舒坦。

    心里总高不兴起来,更多的是失落。

    “你爱过妈妈吗?”白雯问

    白建有些惊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爱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白建不敢看着白雯。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白建有些心伤。

    “你为什么要打妈妈?”

    白建的泪流了下来“就像你妈说的,你爸有神经病。”

    “你后悔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