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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已是过去一大半,也是一年当中最舒适的季节,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揉在浅风里迷醉。忽而撩起发香馨浓,丝丝润软,忽而裙裾飘媚在小腿边,蕾丝的薄纱透过浅阳,在肌肤上落下盈影。醺风潜入薄衫里,撩起每一处柔意,那些柔软,都镶嵌着每一缕游丝,住进乖巧而细密的毛孔里,亲娇的嗔欢着,静逸着。
芍药都开累了,牡丹也是一样的,园子里已是少有人问津,红亭也空了,只剩下凉凉的石凳子,上面还孤落着一些残红,刹那间有丝丝凉薄瞬间溢满。
虽然五月的温度最是惬意,但最是喜欢的,还是浅春里萌动的青涩。就像有青梅落于枕边,酿出青稞的一缕清远,然后又幽幽的哽咽几许,堵在酸酸甜甜的绮梦里浅浅散去,留下一弯浅月,在最远的枝头上倚翠。也最喜那一粒鹅柳,战战兢兢的轻颤在丝绦上迷蒙,鹅绿芊芊,清露偷香。只有我知道那一粒是最早的初露,怎样的由黄染绿,怎样的开枝散叶,随风摇娉着那些茵草香味的柔衣。
有道是:十里莺莺鸣堤柳,满城寂寞西风就。说的就是;春色倚翠,一树红花相对,眼见嫣花堆叠翠,那堪折枝悲。
春色在望,繁华欲燃,但总是篱落疏疏,沾满清幽。待到花影散烬,还问几许醉人,把酒临窗浅酌,清雨于落晚风中,梧桐淋湿旧梦。
卷帘窗外绿雨盈,槐树湿漉漉,叶凄凄,念起那一对对榆钱儿,浅香便随着呼吸移动。娇俏的月白色花瓣,饱满的迎着香,落在慵懒的发丝上依依向软,使人想起家乡的那一树。
那高大的槐花树,绿影婆娑,清香袭人,可供过路的人小栖片刻。尽管是乡下人,但是去往城里时,也是穿着干净的衣衫,欣喜的来来去去。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往往是日头最烈的午后。路人稍加休息,便坐在树下闲聊,或者吃点干粮,顺便在小户人家讨口水喝,也不管认不认不得,都可以随便说几句家常话。我也经常在树下玩耍,时常得一小块他们从城带回来的吃食。虽然已经记不得那些味道,但一直觉得那是甜的,溢满香兰。
尤其是在零零散散的记忆中,老外婆一直是穿着对门襟的盘扣衣衫,旗袍的样子,盘扣一直从脖颈处延伸到侧面衣角边最下方。冬天是深丹青蓝的,夏天是浅月白色的,头发一直是长长的在梳理。经常看见她坐在门廊边梳头,然后绾成发鬓的样子。
我那时候还太小,一直想着,老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爱干净的人,听母亲说她生于民国末期的,勤劳了一辈子。
那时候每年三月的时候,老去的她,是在梨树下抱着我说话。五月的时候,曾经年轻的她必定是着一身月牙白的薄衫,轻移盈盈小脚,坐在树下缝着丝线。树下幽静凉爽,绿茵,篱墙,青蔓,小窗,落清香的幽槐花粘在盘发上,再到月牙白的衫子上,然后又到脚边的绣花锦面,那是何等的韵致,一点凝影,万种风情。
如果可以,我定倚门凝注,迷离在碎玉一样的光影里一梦千寻。在小院幽幽,柴扉紧掩,一树梨花压青枝的幽境里嗅的青梅,听微醺风送香。
在曲径通幽处的门栏边,轻罗画扇,枯坐于此。等瓦罐里的清荷抽茎一娉,芊芊嫣然;等光阴穿过幽暗的弄堂,浅照在灰瓦的墙垣上,哪里有浅褐色的塔塔草,错落有致的衍生着生命的古老。
小鸽子轻灵飞于檐下,谨慎的喝一口清露,在惊颤的落在瓦檐上四处张望;谁家的薄衫子,轻飘在窗前的浅阳里,凝着那一点惊艳的胭脂红。
等夕颜醉了,西桥老了,时光都去了,石磨遗忘在矮墙那边,静默了那时初见的砰然。
千年以后,谁许我杏花天影,秋千荡去云端里,乘风兮,霓裳衣。
千年以后,谁许我兰舟香菱,画舫凭船烟波里,采莲蓬,湄水青。
千年以后,谁许我鲜衣怒马,红影并肩飞剑琴,眸卿卿,敛眉净。
五月真的快去了,一晃如昨。
六月是一个丰盈而饱满的季节,夏花妖娆,灿莲怒香。
在一个绿水连天碧空尽的日子里,看晓荷微微颌首,清露澄明叶田田,必有锦鲤戏水清波滟,蜻蜓立于香顶,轻点,吮鲜。
那时候,雀儿也会回来,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