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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气异常地热,程远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大蒸笼里,连背脊骨的缝隙里都是热乎乎的汗。程远想,要不是自己明天要开会,妻子和儿子无处安顿,我才不来买他妈的票呢!足球赛有什么看头?中国的足球踢了十几年、几十年,还不是这个球样?可儿子的严正要求使程远不得不冒着酷热来委屈一下自己。现在,儿子的钢琴已弹得可以使所有有名和无名的小钢琴家都相形见拙,对电脑的熟练程度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超过自己的趋势,并且儿子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这就够了!行,我去给你买票,没问题!程远非常高兴。程远一高兴就爽快地答应了儿子。
买票的人怎么这么多?程远嘀咕道。中国人就是爱凑热闹,什么琼瑶热、金庸热、贾平凹热、武术热、出国热、股票热、房地产热、网络热等等等等,热得让人冒虚汗,热得让人一丝不挂还是热。
卖票的人都不认识程远,再出名的作家在此时此刻也只能被一视同仁地看作凡夫俗子,不流点汗去挤一挤,而要想摆空架子自视清高就只能请你下次再来。
既然答应了儿子,这票就无论如何都得买到!程远咬咬牙,挤了上去。只看得见一双双伸得老长的手,一个个叽里呱啦的叫嚷声。程远觉得头昏脑胀的,他妈的,怎么不排队呀?
程远把举酸了的手在空中跳霹雳舞似的扭了扭,手中的钞票已被汗浸湿了,但他依然高高举着。
事实上,前后左右都是人,一个贴着一个的人,谁想把手放下来活动一下都有些困难。
这是个垃圾场、噪音室!程远想。
正在这时,程远突然感到有两个软绵绵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背上,凭感觉,他知道那是女人身上的那个。程远呼吸急促了起来,努力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竟敢把胸脯抵在男人背上。但他看不清楚,因为他不敢转过头去,生怕碰在她的脸上。
程远就侧了侧头,当他的余光捕捉到那人的面孔时,他吃了一惊,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是个什么人呢?程远偷偷地想。
答案当然只能是,一个少女,或者一个少妇。
程远有些心猿意马,甚至想入非非。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贴着他,那柔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随着人流的涌动而在他的背上擦来擦去,弄得他痒酥酥的,那温热的小腹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臀部,使他感到一种不可压抑的冲动。
这时,女人身上那令人神魂颠倒的气息便肆无忌惮地钻进了程远的鼻孔,她口中的热气不时呼在程远的脖颈上,使程远感到心里痒酥酥的。
程远发觉自己的那玩意儿很快变得如英雄人物一般威风凛凛,他慌忙把手伸进裤兜里将它紧紧按住。他想,幸好女人不知道,否则,他就只能掘地三尺像土行孙那样钻进去了。
时间慢腾腾地移动着,像一辆破旧的老马车。
程远觳觫个不停,那感觉太美妙了,热乎乎的小腹,软绵绵的胸脯,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臀和背,轻轻地擦呀擦
我受不了啦,这骚娘们!
这些女人,怎么这样不讲究?这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堪!程远左右看了看,幸好没有熟人。那些地方怎么能够随便贴在别人身上嘛?
程远心情复杂地随着人群往前移动。到他买票时,他又伪君子似的想,怎么不再等几十分钟。?
程远牛反刍似的回味着那久久不散的感觉朝家里走去。他将票交给妻子,并在她优美的嘴唇上又谗又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晃进了洗澡间。
洗得正痛快,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他听见妻子跑出去开了门,不足一分钟,他又听到了妻子说“慢走”的声音。
洗完澡,程远穿着一条短裤走了出来。他看见妻子弯着腰在茶几前翻看什么,就问道:“刚才谁来呀?”
妻子抬起头来:“邮递员,今天有好多报纸和杂志呢!”说完,又俯下身去。
程远边梳头边色迷迷地盯着妻子丰腴的腰。
“哎,有你的一篇小说呢!”妻子说。
“是吗?”
爱人同志!”
“是啊,写给你的,爱人同志!”
“写了这么多啊?”
“对你的爱我一辈子都写不完。”程远含情脉脉地说。他走到妻子身后,激动地将那地方贴在妻子蹶着的臀上。
妻子呻吟了一声。她直起腰,然后转过头来,对程远微微地笑了笑。她当然知道精力旺盛的程远想干什么。
程远猛地抱住了妻子。
海面上狂风呼啸,波浪翻滚,轰轰的浪涛忽高忽低,在疯狂地宣泄着。整个世界,只有颠簸,只有颤抖,只有使人眩晕的起伏!程远驾着船,在惊涛骇浪中穿行。
终于,他疲惫不堪地向峡谷深处漂去。
终于,海面恢复了平静。两人静静地拥抱着
妻子说:“该起来了吧!小伟快回来了。”
程远看看表:“四点才过五分呢!再躺一会儿。”
妻子脸红红地说:“你可真行啊!”“人家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正处于狼和虎之间,还不行吗?”程远有些自豪地说。
妻子用手戳了一下程远的额头,说:“你是一匹野狼,一只饿虎!”
二
沈主编是个有文才没口才的主编,上台讲不了三句话就只会这个这个的了,会议自然由副主编程远主持。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关于编辑部内部笔会的地点问题,说白了也就是要大家讨论决定到哪里去玩。
能够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大家都高兴得无法控制。程远后面宣布的每人必须交两篇作品的注意事项以及诗歌不得少于多少多少行,小说散文不得少于多少多少字的细则要求都没能将大家的声音压住。
“去青岛,看海去!”
“去北戴河,那才美呢!”
“去爬长城,逛十三陵,更有意思!”
大家兴奋地议论着。突然,程远发现黄怡红和顾萍在神秘兮兮地嘀咕着什么,两人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他,又低下头去窃窃私语。
程远不解地低下头左看右看,纽子没扣错,领带也没系反,怎么回事?是不是脸上有墨水或者口红?墨水?不可能!今天自己一个字也没写。口红?更不可能!妻子从来不涂口红。但程远还是下意识地在今早妻子吻过的额头和嘴唇上抹了一下。
大家七嘴八舌地举出自己认为最值得去的地方,争执不休。无奈,只得举手表决。
“同意去青岛的,请举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好,请放下。”
“同意去北戴河的。一、二、三、四、五,哦,那儿还有一个,六!有没有啦?”
“同意去杭州的
“同意去长城的
到了最后,有的地方就根本没人去了。好在这些地方不会因为这些编辑不去玩就变得丑陋不堪,而依然会美丽如初。
“好,这次内部笔会,去青岛!”程远高声宣布道,仿佛总统竞选成功一样。
接着是宣布已经在准备的作品研讨会,即将举办的有奖征文比赛等。
散会的时候,程远追上谈笑风生的黄怡红和顾萍:“你们刚才议论什么的,能不能告诉我?”
顾萍笑而不答。黄怡红一本正经地咬出两个字:“保——秘!”
程远也一本正经地说:“怡红,快告诉我,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去你的,别没正经,本小姐没工夫!”黄怡红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那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呀?”程远忽然发觉在离了昏的顾萍面前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赶紧闭口。
“是啊,我想做尼姑。”黄怡红微笑着说。顾萍也跟着笑。
“那所有的和尚都要动凡心,和尚做不成了。”程远故意可怜兮兮地说。
“你!”黄怡红追着要打程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弄黄怡红,把她弄了个满脸红霞。
下午编稿。
程远发现黄怡红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看自己。他感到有些诧异:“她怎么啦,是不是上午的话触动她的心事啦?”
旁边的顾萍也发觉了黄怡红的不正常,但她依然深沉稳重,寡言少语,只偶尔用眼角瞟一眼程远或者黄怡红。
“怡红,别生气了,上午的玩笑,我向你道歉!”程远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没有生气啊!我怎么会生气呢?”黄怡红笑了笑说,眼光却依然时时落在程远身上。
下班了,其余的人走完了,程远边收拾稿子边叫黄怡红:“走啦,你还不走吗?”
没有声音。
程远诧异地转过身,黄怡红正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程远不解地走了过去“怡红啊,你,你怎么哭啦?”
黄怡红雕塑似的站着,泪珠无声地滴在地上。
程远慌了:“怡红,对,对不起,都怪我昨天说话不注意,你,你不要哭,啊?”
黄怡红幽幽地说:“你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喜欢一个人。”
程远迟疑了一下“哦”地嘘了一口气。
“你不想知道,我喜欢谁吗?”黄怡红的话依然沉缓、凝重。
“你喜欢谁?”程远被动地问。
黄怡红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了程远一阵,拿起桌上的提包,走出门去。程远如坠雾中。
黄怡红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整天说不上三句话,脸色深沉得像哲学家,同事们都感到莫名其妙,程远也猜不透其中缘由。他真后悔开了那个玩笑,以黄怡红活泼的性格来说,那个玩笑也并不过分。但程远想,那句话要是能够重新吞回去的话,即使上面沾满了灰尘,滴着污水,甚至刚刚才从垃圾堆里刨出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塞进嘴里。
可事实上即使他吞进一堆垃圾也无济于事。
而黄怡红更是时常一动不动地盯着程远,盯得他心里发怵,程远一看到她,就觉得紧张。
他隐隐感到,将要发生一件什么事。
三
青岛,美丽的青岛。
蓝蓝的天,蓝蓝的海,一个梦的发源地,一个令人神往的所在。
海滨饭店餐厅里灯火辉煌,编辑部的二十三个人已各就各位,盛宴马上就要开始。
程远向饭店经理最后交代了几句才走进来,他发现只有黄怡红的身边空着一个座位。程远有些别扭地向座位走去。
程远坐下去的时候,黄怡红侧着明眸向他微微笑了笑,他也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照例由程远说了祝酒辞,然后大家干杯。干杯以后,程远又补充交代了纪律。说到最后一点时,他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最后一点,鉴于我们编辑部的人比较多,都是风华正茂的作家诗人,女同志也不少,大家心情高兴,可以自由地到处走走看看,可是要注意影响,那种事情,千万不能发生。”
大家开心地笑了起来。谁都知道,笔会历来就是桃色事件的重要产地之一,程远的交代并非无关紧要。
程远说完坐了下来。他的手却不小心按在了黄怡红的手上,程远有些慌乱,触了电似的,赶紧缩回手。黄怡红侧过头,千娇百媚地对着程远笑了笑,一双眼睛满含柔情。
程远心一颤,紧不住哆嗦起来。
晚上,程远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在他睡的是单间,没人知道他的心事。他的眼前总是闪现着黄怡红的那双眼睛,那双让人魂不守舍的眼睛!
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程远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那天她说不,别胡思乱想,她说的不可能是自己!程远心情矛盾地给自己泼冷水,他不敢想下去,他很害怕,因害怕而颤抖。
两天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很平静。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皎洁的月亮含情地凝视着这睡美人一般的海,哗哗的涛声轻轻地拍打着海岸,柔润的海风带着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
多美啊,海滨的夜!
“程副主编,你在想什么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程远从无尽的瑕思中猛然惊醒。
“哦,是你呀?”程远有些手足无措,对黄怡红的突然光临深感不安。
黄怡红轻轻地关上门,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衬得她那裸露着的小腿特别地白。粉红色的上衣,与她花瓣似的脸蛋浑然融为一体。长长的秀发飘飘洒洒,美丽的大眼睛清澈晶莹,就像那洁净的泉水。最美的是她的鼻子和嘴唇。那小巧、精致的鼻子天衣无缝地嵌在脸上,宛若一件天然生成的艺术品。而那唇,那是怎样的两片唇哟,仿佛正在开放的花蕾,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展示着诱人的芳香,凝聚着渴求和幻想。那是无声的语言,无声的梦呵!
程远觉得很不自然。“我给你泡杯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疏散这亲密空气的借口。
黄怡红一声不吭,她默默地用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眼光盯着程远。
“别紧张!”程远边倒水边暗暗提醒自己。
“你喝水。”程远有些颤抖地将茶杯放在黄怡红面前的茶几上。
黄怡红突然将程远的手握住,她火辣辣地盯着程远,并缓缓地站了起来。
程远觉得心跳得比任何有速度的机械都快。“不,怡,怡红!”他吃力地嗫嚅着。
“啪!”的一声,黄怡红用另一只手关掉了灯。
程远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黄怡红已搂住了他,呢喃到:“远,我爱你!”程远只觉得体内热血翻滚,似乎有一股岩浆在奔突,在寻找突破口。他猛地抱住黄怡红,在她的背上狠狠地搓揉着。黄怡红的嘴一张一张的,像岸上的鱼。
程远仿佛置身于雾中,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四
在感情上,程远其实是属于保守的那一类人。虽说男的开放,女的放开已是不争的事实,况且还有才子佳人之类的名言佐证,但程远却始终对异性敬而远之。他看不惯,也接受不了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的年轻思想。感情是可以随随便便的吗?
但自从那晚以后,他发觉他的观念就像唐山大地震中的房屋一样争先恐后地倒塌了。他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以前除了妻子他就没碰过别人。他谈恋爱的时候,不管男女都没现在这样开放,花前月下也仅仅处于拉拉手亲亲嘴的有限接触之内,不像现在,即使在公园、超市、公共汽车上,甚至街道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也不会有哪个疯子说你道德败坏。
那一夜的巫山云雨,使程远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自己。从来没这样欢畅过!从来没这样深刻过!他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全身充满了力量,血液里激情翻滚,热浪冲天。这是一片广阔的草原,他精神与肉体的骏马,同时驰骋在这块土地上!
快乐与满足,使程远忘记了一切。黄怡红总是在他最渴望的是时候到来,慰籍着他的身躯和心灵。他兴奋地享受着这一切,除此之外,整个世界,什么都不存在。
笔会却很快结束了。
再见,刻骨铭心的青岛!再见,终生难忘的青岛!
又回到了编辑部。这狭小的天地!因为工作关系,两人天天都会见面,时时都得在一起,但程远和黄怡红都显得很自然。不得不承认,两人都是伪装的高手,室里室外,依然是客气的点头,彬彬有礼的微笑。程远却常想重温旧梦,那样的夜,多么迷人呵!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只要稍不小心,就会弄得满城风雨,就会引火上身,那火就会把自己烧成灰烬。
他只能把所有的劲都使在妻子身上。妻子显得很兴奋,又有些惊奇:“你怎么比年轻时还来劲呀?”
程远笑笑,笑而不答。
但程远又常常觉得与妻子不够尽兴,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怡红。
下午休息。程远依然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出了门。他左拐右拐地绕了几条街,来到一幢单元楼前。他贼惊贼惊地张望了一下,然后进了门,向楼上爬去,到了三楼,程远在一间房子门前停了下来,又左右看了看,才伸手按铃。
门开了,一张惊诧而欣喜若狂的脸露了出来。程远灵敏地跨了进去,迅速关上门。两人欢呼着抱在一起,像芭蕾舞演员一样旋转着。
地毯上,两条蛇扭结着,滚来滚去。
一阵地动山摇,满天风沙飞舞,世界一片昏暗。
风停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你可想死我了。“黄怡红动情地说“你要再不来,我就要主动约你了。”
程远慌忙道:“哎,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能约我,要是被发现,咱们可就完了。”
“好,我听你的,可你得答应我,永远不要忘了我。”黄怡红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我怎么会忘记你?我会时时记着你的。”程远发誓说。
两条蛇又疯狂地扭动起来。
回到家里,血液似乎还在沸腾,好在妻子并未发觉。程远感到有些庆幸,同时也深感不安。
晚上的时候,妻子的话几乎使程远魂飞魄散。程远显得力不从心,妻子紧紧地抱着他,望着他那苍白的脸说:“你今天怎么啦?好象有些
“没,没什么,只是感觉有点累。”程远慌忙掩饰道。
妻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程远抹了一下额头上淋漓的汗。他感到心惊肉跳,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事情迟早是会暴露的,事实上,谁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可他感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对黄怡红的渴望。
他不敢去想后果,他又无法扭转这局面。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身不由己的鱼,正在那湍急的涡漩中无力地挣扎。
五
同事们开始流露出异样的目光,甚至已经有人在办公室里嘀嘀咕咕,但只要程远或者黄怡红一出现在门边,那些声音就会嘎然而止,有人就会站起来打哈哈说:“程副主编,你来啦?啊,今天天气真好。”或者说:“哟,怡红,你今天真漂亮,看着非常爽!”等等。所以程远和黄怡红都只是不得要领地听到一些关于他们的闲言碎语。
“镇定,一定要镇定!”程远暗暗鼓励自己。他知道,只要自己沉不住气,那立刻就会身败名裂,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镇定不行,即使是故作镇定也要镇定。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一切相安无事。
中午下班时,黄怡红声音响亮地叫住程远:“程副主编,你过来看看这篇稿子。”
程远紧张地停住脚,同事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离开了。
程远走到黄怡红的桌边:“什么稿子?”
黄怡红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走回来,说:“我怎么老是觉得想吐?”
“啊?”程远目瞪口呆。“怀孕了?”当这个生活中烂熟于耳的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程远感到了手足无措。
“你,你没有采取措施?”程远慌乱地问。
黄怡红轻轻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下可真完了!”程远心惊胆战地踱来踱去。“只能去医院做人流了,不然我们”
黄怡红没做声。
“哎呀,这下麻烦了,这可怎么办?”程远心惊胆战地踱来踱去。“只能是去医院做人流了,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法。”程远想自己真是糊涂,只顾着快乐,竟然把避孕这么大的事给忘了,自己家里套子、药膜、药片应有尽有,紧急避孕的什么甲地孕酮片、18甲速效口服片也不少,就是那专门亡羊补牢的53号探亲避孕片也找得到啊,他很奇怪自己当时竟然会没想到这么问题。在家里,这事一直都是由妻子负责的,可黄怡红还没结婚,自己应该主动问一下才对的。
“怡红,你一定要立即去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另外,不能去市第一医院,我妻子就在那儿工作,她要是起了疑心,可就完了。”程远想以前自己听到这样的事情,总骂男人不是东西,不负责任地只顾享受,出了问题就让女人去解决,自己连面都不露,痛苦的当然是女人。可现在想想,自己有勇气和黄怡红一起去医院,或者干脆离了婚娶她,把一切责任都承担起来,这可能吗?他妈的,自己真不是人!
“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你一点责任都不想负吗?”
“我”
“男人啊,看来都是这样!”黄怡红的眼里噙着泪水,半晌,又说:“现在你最担心的,是被你妻子发现,而不是我的痛苦,是不是?我知道,你妻子是个传统的女人,她的父亲又曾经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副市长,所以要是这件事被你妻子知道了,你的一切可都完了,包括婚姻、前途、名誉,车子,房子,还有你的领导职位,是不是?”
程远不敢说话。
“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黄怡红冷笑了一声,走出门去。
第二天,黄怡红请人给沈主编带来了一张假条,说是身体不适,根据医生的建议,需请假在家休息十天。沈主编把假条转给程远,程远一看,心疼得如刀戳一般。
六
程远病倒了,他全身发抖,如一只临死的困兽。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来看程远。趁没人的时候,何舫凑在程远的耳边说:“程副主编,小怡红要结婚了,你心疼啦?”
“怎么会呢,这哪跟哪呀?你别胡扯!”程远假笑了一下,这混帐,这时候,开什么玩笑!
快要出院的那天,黄怡红来看程远,她就穿着在青岛时的那套裙子,程远连看都不敢看。黄怡红脸色憔悴,一双眼睛无限幽怨地盯着程远,程远只觉得心在隐隐作痛,幸好她男朋友紧跟着走了进来,黄怡红赶紧恢复了常态,程远才舒了一口气,不然,要是看到她的表情,妻子不起疑心才怪呢。
“菩萨保佑,别露马脚。”程远坐在床头暗自祈祷。
妻子礼貌地拿出水果什么的招待他们。黄怡红也立刻显得大大方方的,有说有笑,自自然然。
黄怡红要走了。“慢走慢走!”程远从容不迫地与他俩道别,并表示谢意。
妻子很有修养地站起来送他们出去。
程远觉得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仿佛看着别人带走一件自己心爱的宝贝。
妻子回来,在门口停住脚,她身子斜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程远。
“你怎么啦?”程远有些惊慌。
“我有种感觉,你和她,关系很不一般。”妻子缓缓地说。
“当,当然,在单位我俩都是散文组的,一个编辑室嘛!”
“哼,你应该明白,我指的不是这个!”妻子愤怒了。
程远啊地迟疑了一下,想辩解,却发噎似的没说出话来。
妻子慢慢地走过来,眼睛里燃着一团火“你欺骗了我,是不是?”
“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告诉我,为什么?”妻子号哭着扑到程远身上,疯狂地捶打着程远。
程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清风带着逼人的寒气从远方席卷而来,几片黄叶经不住荡涤,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在半空中乱舞。
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