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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幽静密林,灌木于林间,郁郁葱葱,一条羊肠小道,曲径通幽。
羊肠小道地面土地黑若顽石,蜿蜒曲折,远远望去,好似一条匍匐在灌木林间的巨型蟒蛇。
小道两旁,花草灌木连成片,宛若篱笆,四周树木浓密而茂盛,树枝四通八达,与他树相互交错纵横林间。
经过一夜孕育,每一片叶子都凝结露珠,露珠在叶子上相互融合,最终划过一条完美弧度,于叶尖摇摇欲坠。可叶子已经爱上露珠,要拼命挽留,露珠的体量却是叶子无法承受之重。
露珠并没因此坠落地上,而是闯入花朵的心房。相较叶子沉稳而内敛,花朵不羁而狂放,四溢的香气将露珠也沁香,宛若琼浆。露珠与花朵相爱,谁都不愿意离开谁,两者相互缠绵,香气愈加浓郁。
然,天空不作美。
朝阳初升,一缕骄阳倾泻,照耀花间。
光的热情下,露珠蒸腾化雾,叶子愈加嫩绿,花儿愈加娇艳,叶子与花儿的香气相互交融,带着氤氲,弥漫整个密林。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声,更没有树木随风唰唰抖动。朝阳的火热向上,来到密林后,也没了温度。
不暖人身,反冷人心。
静是这里的主题,好似这里的一切都在沉睡,可一切都给人来至灵魂深处的冰冷。凉风袭来,轻抚人面,醒人心神,更醒人灵魂。
忽而!
呼呼呼,狂风大作,打破了这里本该有的静,如同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们午睡期间,疯狂搞出大动静。
狂风掀翻花草灌木的叶子和花朵,打落晶莹露珠,吹走氤氲雾气,却又卷来一团沙尘。
好在沙尘狂而不躁,只于林间小道,转若龙卷。一人一兽逐渐成型,好似为阿萌量身打造,正好容纳她圆嘟嘟的身体。
道牧坐在阿萌身上,环视周围环境,神情安和平静,双眸宛若两颗红玛瑙精雕细琢而成,不带任何涟漪。伸出手,欲摘下一枚绿叶,方才捏住绿叶,整兜灌木都活过来。
枝干为手臂,叶子胜刀,在道牧手上留下几道伤口,鲜血淋漓。花朵做嘴,吐出粉色气体,将道牧笼罩其中。一股浓郁蔷薇香气扑鼻入肺,沁人心魂,令道牧六感大幅度衰退,行动迟缓。
阿萌肥躯一震,肉眼可见一道涟漪荡出,粉色气体立马溃散。道牧红玛瑙双眼泛发璀璨,摊开右掌,掌纹细沙流动,须臾后,掌心生出一方沙尘气团,不断旋转。心念一动,沙尘气团化作一条蛇在手上盘,栩栩如生。
“沙皇灾气……”道牧呢喃自语间,右手对灌木丛挥落,沙蛇飞跃,临空爆散,顿时笼罩灌木丛。
不过数息,灌木丛化作黄沙,一齐回到道牧掌心,沙皇灾气好似有灵,于道牧掌心亲昵,好似一根羽毛在撩拨掌心。
道牧若有所悟,手掌合拢成拳,再次摊开,沙皇灾气已不见踪影。
“人要我死,灾要我活。”
“人叫我绝望,灾教我做人。”
“但凡不能杀死我的,最终都会使我更强大。”
“阿萌,你后悔来到这个让人头大的世界了吗?”道牧一边呢喃,一边抚摸阿萌的头。
“哞……”阿萌咧嘴吐舌,笑眯眼,很享受道牧的抚摸。
这一刻,道牧心中涌出一团温热,发觉自己活着,真的挺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给敌人投下多少阴影,而在于你给亲友挡住多少风雨。”脑海浮现一路走来,对自己付出真心的人。
哞哞哞,阿萌感受到道牧心灵蜕变,笑得更加灿烂,迈着小粗腿,摇摇晃晃走向远方。
“啊!”一声凄叫划破静寂的密林。
道牧临至,唯见一汪湖泊中央有一小岛,一棵树桩三丈有余,头顶嫩枝嫩叶葱葱郁郁,正挥舞一条条小拇指大小树枝与人类在战斗。
目光掠过空地四周,岛上百余人,暗中潜伏的人,估摸还有数百。
“人类,你们是来考核的,猎杀精灵是要被扣分的。”树精不想跟人战斗,更不想痛下杀手,明明可以碾压式杀了所有人。“你们这等心性……牧道迟早毁在你们这些人手上……”
“老怪,休得聒噪!”一牧徒挥斥牧鞭,罡风凛冽如刃,树精一不留神被斩下一团头上一抹嫩绿。
“万木春!”人们一阵欢呼,暗中潜伏的人也动了。
“你们好大胆子,分明是我斩获!”那牧徒怒叱,牧鞭燃火,呼呼狂啸宛若火龙,挥向那些企图争抢他战利品的人。
眼见就要扫杀贼人,忽觉心口一阵刺骨严寒,低头一看,一根牧棍将自己捅个透心凉。强烈疼痛袭来,浑身发软,瘫倒在地,身体不断抽搐,亦能够清晰闻道一股浓郁血腥味。
“万木春……”望着人们争抢的那一抹嫩绿,那牧徒不甘死去。
树精碍于道行不易,不愿破戒杀人。然,仅一抹万木春,却让人类自相残杀。它本是一棵食人树,因渡劫之日被毁成一段废木。
一朝感悟,匿于密林,苦修道行,不染生灵气血,只为寻求心中那份安宁,超脱自己,得证大道。
命运,总是喜欢跟有觉悟的人开玩笑。
贪婪的血液染红肥沃的土地,树精凄叫拔出根须,不愿沾染人血。牧徒驱使一头岩象抡起鼻子将那手握万木春的牧徒抽飞,穿过根须牢笼,撞在树精主干,化作一团血雾。
血液沿着树皮皱纹凝聚,染红那双睿智的双眼,滴入干裂的嘴唇,血的味道,甜美得令人发狂,“好怀念的味道……”
咻咻咻,根须胜过利矛,洞穿所有牧徒、御兽,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没有一声哀嚎。
顷刻间,围攻树精的精灵全部死亡,好在阿萌反应迅速,否则也会是糖葫芦上一颗果实。
嘀嗒,嘀嗒,嘀嗒……
血液从根须上滴落湖中,发出清脆声音,那么动听,那么悦耳。
啊,一声凄叫,根须回收,不愿吸食生灵血液,此刻他的眼睛如同血液滴入湖水那般,红色被稀释了,恢复了深邃与睿智。
“唉……”树精仰天一声悲叹,痛苦哀嚎,“苦苦坚守万年的道行,毁于一旦!”
树精正处于最虚弱阶段,道牧明明可以趁此机会将树精一举镇杀,不禁获得大量万木春,更会获得罕见木髓。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开始明白,上天对于每一种生灵都那么苛刻。
“阁下,为何如此执着修行。”道牧阿萌悬浮在空,他只是那双黯淡无光的硕眼,“成仙真的那么重要吗?”
树精久久不回应,口中呢喃自语,道着不似人间可有的话语。道牧见状,付之一叹,阿萌驮着他驶向远方,在那里正有一头灾兽肆虐。
树精抬头远望道牧消失的方向,“我不想成仙,我想做人……”
人类惧怕灾厄,万灵惧怕人,灾厄欲要做人,万灵也想做人,这是多么畸形的一个世界。
“上苍为何总是眷顾人……”树精长呼悲叹,透着难以言明的恨意,他们觉得人类受到上天眷顾,觉得人类社会比其他世界都要精彩。“修行,不是为了成仙,而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着,而不被他人所吞食,仅此罢了。”
树精的声音随着风传至道牧耳中,道牧无言眺望,上苍并没特别眷顾谁,人类社会比任何世界都要残酷,想要好好的活着更难。“我的眼睛是一轮苦海,映射众生绝望之色,想要洗刷如澈,谈何容易……”
“哞,哞哞……”不知,是不是道牧说得太过于深奥,阿萌那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睛写满疑惑,嘴巴咿咿呀呀怪叫。
“你的意思是,我同树精那般,钻进了牛角尖。”道牧凭借与阿萌貌似通灵,猜测阿萌在讲什么,“我不该执着这双眼睛的颜色,而应专研这双眼睛,如何更好的运用,而非如此怨恨它,排斥它……”
“哞,哞哞哞……”
阿萌猛点头,见道牧能悟到,登时笑眯眼,竟吹起口哨,让道牧莞尔。
此刻,道牧不再执着镇灾拿分,欲寻到候大壮的踪迹,直觉告诉道牧,千灾万厄界不单单只有一尊灾皇,只怕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已经死了不少。
道牧只能寄托于对大黑驴的信任,这头神驴如狼辰鸡一般来历久远,偶闻它能吐人言,却未曾亲耳听见。
“哞!”阿萌突然一声怪叫,将道牧从失神中叫回现实。
一看,原来前方有大规模战斗,距离尚有十余里,道牧便已经能够闻到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骚味。
“猪?!”道牧恍然,想起当初想要镇的灾厄不正是它吗?“旱猪,凡灾高阶,群居性灾源……”
“猪群来了,所有人准备!”一人大声高呼。
“是!”其他人应声。
绿光连闪,一块块藤盾,从地底长出,高十余丈,抵御猪群的野蛮冲撞。
被围攻的旱猪头领,已油尽灯枯,猪眸闪烁狠光,身体突然鼓胀,一股暴虐的力量在酝酿,宛若气球那般,本来不过十丈,瞬间涨至百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