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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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乾隆年间初春

    温风拂面、花娇柳媚,暮春三月的后花园里,只见一位绝色佳人独坐高亭之上,欣赏着百花争绽的艳色。

    “湘格格您瞧!刚蒸出来的雪花红枣糕,再配上这壶上等香茗,可真是天下至高的享受啊!”凝雪粉透的小脸上看得出忙着张罗的匆忙。

    “凝雪,我还不想吃。”福湘儿望了一眼向来最喜欢的小点,此时却无心品尝。

    “格格既然想着喀多尔王爷,干嘛不去找他?”凝雪最了解福湘儿的心思,自从七岁派到馨雅苑伺候着格格,就已经知道她对喀多尔王爷有着好感。

    “那幺多位格格绕在他身边,我又何必跟着凑热闹呢?”

    喀多尔王爷俊逸英挺,又是当今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每当出现在皇宫里,除了在大殿跟皇上的书房外,无时无刻不被一群主动示爱的格格们包围,福湘儿虽然也暗暗欣赏着他,不过自己的身分比不上那些正规格格,当然也没胆去跟人争。

    “话可不能这幺说,格格您可是众多王爷的梦中情人啊!喀多尔王爷一定也会败倒在您的裙下。”

    凝雪当然明白主子的立场,湘格格是皇上在民间遣留的风流债,她的母亲产下她之后就撒手离世,在名不正言不顺的窘境下由皇上的胞兄福王爷收为干女儿,所幸从小痹巧,十分得皇太后的疼爱,加上与人无争的性情,在宫里倒也没受到太多冷言冷语。

    “最好不要!我一见到他就好象快要喘不过气来,要是真说上了话,恐怕更加失礼了。”福湘儿每回远远瞧见喀多尔,心就狂跳不已,哪还有勇气上前多说几句话呢?

    “您根本用不着跟王爷说话,相信光是瞧见您的容貌,玉爷恐怕就神魂颠倒了!”湘格格尚未到及等年华,就不知倾倒了多少才见上一面的王爷,凝雪很有把握喀多尔王爷也会一样。

    “知道你最会逗我开心了!不过他给人一种挺高傲的印象,似乎不太容易相处。”福湘儿虽然没跟喀多尔说过话,甚至连正面对视都没有,不过他冷傲的态度却让她有些惧怕。

    “喀多尔王爷是智勇双全的大英雄,更是掌管军队的大将军,当然要有他的威严啰!否则怎幺能够带着大批的士兵屡屋立下战功?”格格什幺都好,就是个性大胆怯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机会接近他。”福湘儿闷闷地说。

    “既然您这幺绝望,那就用一块红枣糕补一补好了!”凝雪不喜欢格格这般愁闷。

    顺着凝雪的好意,福湘儿拿起一小块糕点把玩着,丝毫没有送入小嘴的打算。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喀多尔的景象。

    那一年自己七岁,而他十五岁,仅是隔着老远瞥见入宫面见皇上的他,她的心就此搁上了这个男人的身影,直到现在爱慕更是未减反增。

    “格格,您会不会冷啊?”春阳下的空气依然带着一丝凉意,凝雪担心格格娇弱的身子受寒。

    “是啊!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暖得晚。”福湘儿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不知他是否已有心仪的对象?

    “那我们进去吧!”凝雪拿下了福湘儿手上不曾动过的甜糕,搀扶着她起身。

    福湘儿挥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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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里,龙椅上坐着肃严的皇帝,隔着龙桌站着一位同样面色凝重的年轻男子,俊逸的脸庞上浓眉深蹙。

    “喀多尔,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幺多格格都私下表示对你的爱慕,你总要做个决定吧?”皇上被一大群格格吵得十分头大,不得不将压力丢向罪主。

    “目前我真的还没有这个打算,请皇上别给我压力。”喀多尔跟皇上有着如同父子般的情谊,他也不讳直言。

    “那你要我怎幺办?没事就别长得那幺帅嘛!现在弄得我连去看看女儿都不敢了!”不仅是自己的女儿,现在连妃子都一一出面争取这件婚事。

    喀多尔冷眉一挑“皇上,这跟我的长相没有关系吧?是您太宠格格们了。”他实在受不了格格们的热情,要不是因为弟弟比自己早一步表明不入官场的态度,他恐伯连进宫都不想。

    “你今年都二十好几了,难道你阿玛喀得叶都没催过你吗?”皇上不信王爷府不急着传宗接代。

    “我阿玛也是一心为皇上效力,并无施以压力。”喀多尔打从心底排斥这些娇贵刁纵的格格们。

    “你还想着死去的未婚妻?”

    “是的。”喀多尔毫无半点迟疑,去世的未婚妻是他最佳的逃避借口。

    “我看你还是回去考虑一下,决定好了选哪位格格就来给我答案,毕竟我也不希望用皇上的身分来压你。”这次皇上铁了心。

    “皇上,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喀多尔俊美的五官变得僵硬,他很不喜欢被强迫的感觉。

    “随便你怎幺认为,总之你自己能决定,就用不着我来逼你了,下去吧!”皇上挥手示意,他不会再给喀多尔说服自己的机会。

    喀多尔走出御书房,迎面涌上的又是那群让他厌烦的格格,虽然面对她们时眉头不曾松开过,但他愈是冷淡,似乎就愈受到欢迎,想到这里,喀多尔的头就痛了起来。

    在大群女人包围下,他只能礼貌地婉转拒绝大家的盛情,尽快摆脱这些梦魇,直到回府之后才松了口气。

    “大哥,你怎幺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皇上又要你选格格了,对吧?”喀多尔的亲弟弟喀尔格讪笑着。

    “你少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次是我,下次就换你了。”喀多尔恕瞪着喀尔格。

    “我哪比得上你的魅力?况且我连王宫都尽可能少去了,这种惨剧应该不至于发生在我身上。”喀尔格想到大哥的惨烈处境,他把进宫面见皇上的机会尽可能减到最少。

    “你比我更应该早点定下来,免得天天在外面伤害那些女人的心!”喀多尔反讥。

    “我伤的都是些野花,怎幺比得上你的那些尊贵格格呢?”

    “那些格格只不过多了一个尊贵的头衔,其实骨子里跟胡同的妓女没有差别!”喀多尔厌恶极了那些豪放的格格们。

    “几十位格格,总该有一、两位是不错的吧?”喀尔格认为这种批评对格格们不公平。

    “有吗?我看宫里除了皇太后跟皇后之外,没一个有资格说自己不错!”喀多尔厌恶极了老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包围。

    “是这样吗?我认为你是不甘心被皇上摆布吧?”喀尔格知道大哥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

    “随便你怎幺说!”喀多尔不予否认。

    “就算你不愿意取正福晋,起码也该有几位侧福晋吧?”总不能终日以国事逃避婚事吧?

    “要侧福晋干嘛?”喀多尔不以为然。

    “填补空虚啊!总不能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这样会出问题的。”

    “要女人还不简单?何况你认为那些格格肯屈就侧福晋吗?”喀多尔反问。

    “这倒是真的,不过万一真的有格格愿意屈就呢?”喀尔格想象着那些格格垂涎三尺的样子,就觉得不无可能。

    “那她肯定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个花痴!”喀多尔不认为有格格会作践自己到这种程度。

    “我劝你话别说得太满,那些格格看着你的表情,根本已经是花痴了。”猜想着那种情景,喀尔格煽风点火地说。

    “要是真是花痴,那我自然也有对付花痴的办法!”喀多尔露出鄙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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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殿上,数百位朝臣都将目光集中在喀多尔王爷身上。

    “皇上,您这幺做不等于是为难我吗?”喀多尔没料到皇上会趁着早朝之际当众逼婚。

    “朕也是希望喀王府能够尽快开枝散叶,你总不会连朕的好意都拒绝吧?”皇帝等了几天都没下文,只好当着众臣的面提起这件事,让喀多尔无法拒绝自己。

    “但也不能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啊!”喀多尔也顾不得一旁的同袍,他才不会乖乖就范。

    “朕不是已经给了你许多时间考虑了吗?”皇帝也很不希望用权力来逼他就范。

    “臣的决定,难道皇上不知道吗?”喀多尔无惧于皇上的微怒。

    “不知道!你迟迟没有给朕一个明确的答案,又岂可说是已有决定?”皇帝再怎幺偏袒喀多尔,也不能容许他这般妄为。

    “既然皇上一定要我说清楚,那我就说!我还无心顾及男女私情。”喀多尔直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格格们个个知书达礼,国家大事不会因此而受到牵绊,这件婚事就由朕决定,你有何异议?”皇帝也跟喀多尔杠上了。

    “皇上请别逼下臣!”喀多尔不以为然。

    “你是想违逆朕的旨意?”皇帝出现威胁口气。

    “臣不敢!”喀多尔僵硬地说。看来不答应不行了!

    “那就好,既然这样,朕也不想为难你!今日宫中画匠会将及等的格格画像送至喀王府,希望三天之内,你能决定要娶哪位格格!”皇帝也知道喀多尔不情愿,所以特准他自行挑选赐婚的对象。

    满朝文武百官一片哗然,看来喀多尔王爷果然深得皇上龙心,竟然还恩准由他自行挑选格格,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特殊待遇啊!

    “各位没事,今日就此为止。”放下了重担,干隆皇帝现在只想回到寝宫好好休息,别再为了这件事被嫔妃们烦得不可开交。

    “恭喜喀多尔王爷!皇上真是对你另眼相待。”皇帝一离开,所有在场的官员莫不乘机巴结奉承,不约而同围着喀多尔祝贺着。

    “有什幺值得恭喜的?”丢下话,喀多尔忿忿地甩下这群人,离开了大殿。

    回到喀王府,前脚刚踏进府门,后脚就跟进了皇宫中的画匠,送来了格格的画像。

    “这不不摆明着赶鸭子上架吗?既然早就算计好了,当初就干脆直说,何必在朝上当众逼我呢?”喀多尔看着桌上小山堆似的画卷,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圈套。

    “你别不知足了!皇上竟然愿意让你姚格格,这可是他最大的限度了。”喀尔格可是挺羡慕皇上对喀多尔的特别礼遇。

    “那让你挑好了!”喀多尔怒瞪着弟弟。

    “我可无福消受喔!你就当作做好事,随便挑一个看得顺眼的不就行了?”喀尔格替喀多尔打开了画轴,一张张摊放着。

    “好事?这些格格全是被宠坏的女人,我做好事等于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喀多尔连看都懒得看。

    “其实个个都长得挺美的,你瞧这位紫晶格格,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喀尔格替大哥一一过滤。

    “那明天上朝,我替你跟皇上请求赐婚好了!”喀多尔没好气地说。

    “咦?好丑喔!原来格格也不全是漂亮的。”喀尔格没理会大哥的嘲讽,他看着画卷上的女子,差点没将早饭给吐出来。

    喀多尔被喀尔格的话引起了好奇,他拿过了画像。“我怎幺不知道有这幺一位湘格格?”确实丑到难以忍受,喀多尔丢回桌上,连多看一眼都不想。

    “福湘儿难道是已过世的福王爷的干女儿?听说皇太后非常疼爱她,就连皇上也为她特别盖了座馨雅苑,传言中这位格格貌似天仙,怎幺跟画像相差这幺多?”喀尔格摇头直叹传言离谱。

    “就是因为见不得人又太宠爱她,所以才会放出风声谎称倾国倾城,否则谁敢要呢?”喀多尔轻蔑地说。

    “这不太可能吧?如果是这样,又怎会画出真正的容貌来让你嘲笑呢?”喀尔格突然有点可怜这位素昧平生却被大哥批评得体无完肤的格格。

    “只能说她丑得太离谱,却又想要凑上一脚,结果搞得就连画匠想要帮忙都很困难!”喀多尔嘲笑着这位自不量力的格格。

    “就算她再丑,皇上还是将她放入其中,这不正代表传言中皇上对她的宠爱有加并非空穴来风?”喀尔格看着画像上的人儿,虽然脸孔奇丑,但那双盈盈美目却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喀尔格的话提醒了喀多尔“我决定就娶这个湘格格了!”

    如果传言无误,皇上必将后悔将宠爱的湘格格下嫁给自己,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急着将她带回皇宫,从此打消逼他成婚的念头。

    “不会吧?这幺多漂亮的格格不选,偏偏选等一下!你想的该不会跟我猜的一样吧?”喀尔格看出了大哥的心思。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是什幺都没说喔!”喀多尔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你不用这幺狠吧?她是无辜的,你要是这幺做,她一辈子就全毁了!”咯尔格提醒喀多尔事态的严重性。

    “以她的尊容,就算我不这幺做,恐怕一辈子也没有男人要,我能给她这幺一个短暂的机会当当福晋,她应该要感激我才对!”喀多尔冷酷的俊容上难得连续出现得意的笑容。

    “我看皇上真是对你看走了眼!”喀尔格不想跟大哥争辩,因为如果真的要怪,也只能怪皇上逼婚逼错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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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难得露出了暖阳,福湘儿穿著一袭粉嫩彩绣袄裙,娇媚细致的五官在春阳的烘托下显得更加飘逸动人。

    “格格,您不是也喜欢喀多尔王爷吗?怎幺还要画匠将您画成那个模样?”凝雪想到画匠完成后的那张图,就觉得完全没希望了。

    “你觉得很丑是吗?”福湘儿脸蛋上保持着一贯柔美的笑容。

    凝雪想不透地点点头,岂只是丑,根本就不像正常人!

    “你在我身边这幺久了,难道连我这幺做的原因都看不出来?”福湘儿将凝雪当成自己的亲姊妹,她以为凝雪当时没问,是因为已经懂得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您不想跟那些格格争,可是皇太后跟皇上都将您视为己出,能有这个机会干嘛要放弃?”凝雪实在好想看到格格心想事成。

    “你只说中了其中一个原因,但是还有两个理由更是重要。”福湘儿停顿了一下,眼光飘向了远处。

    “哪两个理由比您的终身幸福重要?”凝雪认为能够嫁给王爷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喀多尔王爷的身分哪是我这个民间格格配得上的?这不但会坏了喀王府尊贵的血统,更有损王爷的名声。”福湘儿完全站在对方的立场着想。

    “谁说的?皇太后跟皇上疼您的程度,更甚于那些自以为尊贵的格格,您根本不需要自贬身价!”凝雪认为主子太过杞人忧天了。

    “你说的没错,其二就是因为皇太后跟皇上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更不该去奢望什幺,那幺多格格争着下嫁给玉爷,我又何必再去增加皇上的烦恼呢?况且我早就决定要一辈子陪着皇太后,画丑一点正好可以省去了解释!”

    “格格,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总是为别人着想,自己的幸福都不懂得把握!”凝雪心疼主子的牺牲。

    “其实喀多尔王爷的选择那幺多,也不差我一个,男女感情这种事,想开一点也就没什幺了。”恬静的声音里依然还是听得出失落。

    “也许不差您一位格格,不过您都喜欢他那幺久了,实在是很可惜。”凝雪替主子惋惜。

    福湘儿望着池中尚未绽放的荷苞,她只希望喀多尔王爷能够幸福,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他从不曾见过的微小女子,只求能偶尔远远观望,一了爱慕之情就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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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娶湘儿?”干隆皇帝开始有点后悔让喀多尔自己挑选赐婚对象。

    “不错!如果皇上有意反悔,臣绝对不敢强求。”喀多尔嘴角微挑,看来皇上果然很重视这位湘格格,看来这盘局不论结果如何自己肯定是嬴定了。

    “反悔倒不至于,只不过难道不能选其它的格格吗?”干隆皇帝也知道以湘儿的容貌肯定会被选中,不过他和皇太后都还舍不得让她太快嫁出宫外。

    “也许真是缘分吧!臣一见到湘格格的画像就为之神迷,除了她之外,恐怕不会再考虑其它的格格,如果皇上不舍得,那喀多尔也绝不为难皇上!”喀多尔暗自期盼皇上取消这场可笑的婚约,这样就不用伤害无辜的湘格格了。

    “朕不会反悔自己的承诺,不过恐怕你要多等上一、两个月。”皇帝完全不知道书像被福湘儿动了手脚,所以他能够理解喀多尔的情有独钟,只不过仍私心地想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些时日。

    “皇上,厄鲁特内乱才刚得以讨平,臣仍需前往处理善后,如延后婚期,恐怕就要委屈格格等上一年半载了。”喀多尔摆明“不要就算了”的态度。

    “这好吧!朕答应在半个月内让你们完成婚事。”干隆皇帝也考虑到喀多尔的立场,虽然还不知道怎幺向母后开口,但也只能先答应了再说。

    “还有一事请皇上恕臣直言。”占了上风,喀多尔当然不会放过机会。

    “说吧!”皇帝正心烦着该怎幺去慈宁宫解释。

    “我阿玛目前因身体微恙,实在不宜远程赶回参加婚礼,因此臣恳请皇上准予以简单仪式迎娶。”喀多尔根本不打算通知远在江南的父亲和母亲,也希望为这位无辜的格格保留一些颜面。

    “既然如此,那就你自己去办吧!”皇上认为低调也好,起码不会让其它格格又来烦自己。

    “谢皇上,臣告退!”

    喀多尔离开了御书房,脸上没有丝毫大喜将至的快悦,反而覆满着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