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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妃娘娘对南昭太子妃,太子妃胜!”王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开。
轻雪气的周身发抖,看向上首巧笑嫣然的楚洛衣,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她这是输的样子么!她这是俯首认输的样子么?她这是不堪一战的样子么?
这分明就是在耍她!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赢得人是她,她却感到自己才是那个倍受嘲讽的人。
欧阳千城在台下蹙眉看着轻雪,总觉得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对。若不是对她颇有了解,倒是真的会以为她是不是有些疯癫。
往日,轻雪绝不会是这般反应,轻雪虽然行事张狂,曾一度同那个女子招摇过市,却绝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甚至相反,比起那个女子,她内心隐藏着更多的阴暗。
欧阳千城目光游离,也看向上首的洛妃,其实,不仅轻雪,就连他在面对着她时也有一丝丝的恍惚,只是这涌动着的丝丝不安,却被他牢牢的锁在心底,任是磅礴汹涌,也绝不会轻易破出。肖湘羽将欧阳千城的反应看在眼里,目光扫过场中狂笑的轻雪微微垂下眸子,端起一碗米酒,露出纤细雪白的皓腕,宽大的衣袖挡去了她的侧脸,低头浅浅的饮了一口米酒,唇齿留香。
苏公公本是紧紧盯着楚洛衣的反应,等到听见弃权认输几个字...顿时如遭雷击...摇摇晃晃,一个白眼,险些直接向阎王问好....
北流云的手指依旧轻轻敲打着白玉上镶嵌着金箔的酒樽,金箔被精细的勾勒成鸾鸟的模样。
这一幕看在苏公公眼里,便是再警示着他,该动了。
一步步蹭向北流云,如枯树皮般的老手战战兢兢的探向酒樽。
北流云也不阻拦,而是轻声道:“有人把你的东西给抢走了。”
苏公公手一抖,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黑猫从北流云白色的华服下一点点拱了出来,探出一颗脑袋,碧绿的眼珠子比翡翠还要透亮,盯着酒樽,冲着他发出凄厉的叫声:“喵!”
苏公公踉跄着后退一步,本就恐惧,再被这一惊,手指的酒樽滚落在地上,紫红色的汁液也洒在了地上。
黑猫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直接扑过去,两脚踩在酒樽上,在地上来回滚动着,不忘伸出舌头吮,吸着酒樽里所剩不多的汁液。
北流云一手拄着桌案,支撑着头,眼神微醺,一手狠狠扯着黑猫的一根胡须,把它往自己这边拖着,看的苏公公目瞪口呆。
黑猫往后退了一步,凶狠的盯着北流云,发出喵喵的叫声。
北流云勾唇一笑,眸光一闪,手上又用力了几分,黑猫的表情有些泫然欲泣,也不顾酒樽,将半个身子躲进了白色的华服下,被北流云扯着胡须的脑袋却不得不留在?外面,有些龇牙咧嘴的痛感。
男人似是玩够了,松开手,看向西凉公主和轻雪的比试,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黑猫如蒙大赦,灵活的舌头贪婪的吮,吸起酒樽里的汁液。
苏公公重重的喘了口气,他这辈子也算是经历过不少的主子了,可是却没一个人能让他这般恐惧,仿佛那随意翘起的手指,便能让他轻易的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
西凉公主和轻雪的比试,最终是满心怨毒之气的轻雪胜出,西凉公主喷出一口血花,间接导致西凉同南昭之间红了眼。
欧阳千城更是捏紧了手指,轻雪到底在做什么!
王公公上前宣布道:“武试,南昭太子妃陈轻雪胜!”
北燕帝依旧时不时的将去了皮的提子放在楚洛衣的瓷蛊里,因着楚洛衣一直没动,瓷蛊渐渐有些装不下了。
北燕帝倒是也没有催促,不过楚洛衣却知道,若是等到帝王剥好的提子无处可放,事情似乎就有些难堪了。
正欲抬手拿起一颗提子,宣布下一场比试的王公公忽然一个趔趄,一下子扑倒在楚洛衣面前的桌案上,抬手就掀了那满满一瓷蛊的晶莹剔透的提子。
北燕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台下不少人发起一阵哄笑,王公公脸色涨的通红。
楚洛衣目光扫过北流云,却见他正转过头看着殿门的方向,神色间一片坦然。
楚洛衣心头忍不住骂了一句,猪!
此刻上首发生这等笑话,常人都该是被吸引而至了目光才对,也不知他平日的脑子都哪去了,欲盖弥彰!
楚洛衣收回目光,看着宫婢很快更换了桌案,清理干净。
转头对着忐忑不安的王公公开口道:“继续宣布比试进程吧。”
王公公猛的点点头:“比试第三项为曲艺,各国闺秀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任一乐器曲目进行比试。”
楚洛衣起身对着北燕帝道:“陛下,我去调试一下乐器,换上一身衣服。”
楚洛衣没有看见,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北燕帝的目光略显阴沉的扫过北流云。
见着楚洛衣起身去了偏殿,北流云又有些坐不住了,不过也知道若是自己频频立场,只怕会被人看出端倪。
因此,只好无聊的看向黑猫,再次伸手狠狠的扯了扯沾染了酒汁的胡子。
对面的北流海也在这时起身,退了出去。
一直逗弄着黑猫的北流云未曾抬眼,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褪去,变得阴沉起来。
北流海很快找到了偏殿,带着三分酒意,看起来似乎有所烦闷。
楚洛衣坐在铜镜前,桌案上放着一把精心调试好的琵琶。
拉出匣子,将之下摘下的蓝宝金镯缓缓拿出,戴在手上。
北流海静静的站在窗前,透过窗子的缝隙,隐约间可见女子玲珑的身影。
北流海眼中闪过浓浓的眷恋,一手不受控制的搭上窗框。
窗子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却还是被楚洛衣敏锐的察觉,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道伟岸的身影笔直的挺立在窗前。
楚洛衣起身走了过去,北流海的侧脸冷峻的像刀芒,亦或者是铲子将冰碴子一点点削出来的冷硬。
北流海隔着窗框缓缓伸出手来,落在楚洛衣头上,轻轻的揉了揉。
“轻雪今日有些癫狂,你万事小心。”北流海沉声道。
楚洛衣点点头,微微避开了北流海的手掌,北流海只觉得心中一空,随后笑道:“你身子骨太弱,有空真该带你去西北大漠历练历练。”
“怕是还不等到了那,我就得先去了半条命。”
北流海笑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并非看不出她同南昭之间似乎有很深的芥蒂,只是就在他发觉的同时,却也发现北流云似乎早已经熟知了一切。
他看得出她眼中深沉的恨意?,他想过去问,她同南昭有什么瓜葛?想问她一心追逐权力,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可是最终,他没有。
他不想一次次去掀开她鲜血淋漓的伤疤,来满足他心中的欲望,她不说的事情他不问,他所要做的不是探寻和窥视她的秘密,他所要做的,该是守护。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同我说。”北流海目光落在楚洛衣身上。楚洛衣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柔。
北流海离开后,楚洛衣试了试琵琶,换上一身海蓝色的绢丝纱裙,带着点点繁星的璀璨,如银河中的玉带,携风化雨,翩然出现在大殿之上。
身姿曼妙胜过霞光,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楚洛衣第一个出场,端坐正中,流畅婉转的琵琶声一点点从指尖流淌出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众人一时间屏息凝听,珠圆玉润的清冽之声,冲淡了大殿里的靡靡之色,如山涧溪水一般清明。
在奢靡褪去后,曲中所含之情以一种跌宕起伏,颇具气魄的势态,渐渐铺散开来,浓浓郁郁,郁郁浓浓,磅礴气势顿开,如巍巍高山上凭崖远眺,如苍茫大海里百舸争流,如雄浑大漠中红日高悬,一种远近看飘渺,远眺苍茫的开阔之感,在胸腔中顿生。
让人忍不住道一句,好一个大浪淘沙!好一个大江东去!好一个千古风流!
曲调渐渐回落,奔腾壮阔却并未戛然而止,反而如苍茫海域里浪打尘沙,巍峨山巅里飞鸟惊绝,万丈红尘里醉饮风流,余韵在天地间震荡。舒睍莼璩
让人恨不得扬手扔了这酒杯,拍案砸断那扬琴,扯去奢华冗长的衣摆,再甩出一只道貌岸然的官靴,仰天大笑,迎着朝露日曦,道上一句去你的浮华满目,我自过我的人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乾元殿的正中,压抑不住胸腔里的澎湃,只剩下一阵阵叹服。
如此江山,如此天下,竟藏在一个女子心中!
北流云看着殿中的楚洛衣,琉璃色的眸子里仿若携卷着漫天星辰,流光划过,由深至浅宛若惊鸿熨。
夜色正浓,酒香飘飘,看着她,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一曲终了,楚洛衣缓缓起身,小六子将琵琶接过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宫人,扶着楚洛衣一步步走向了玉阶之上。
北燕帝大笑着起身,双臂敞开:“洛洛这一手好琴弹得可是出神入化,看来这一曲我们北燕是赢定了...”
这句话一出,倒是没有什么人出言反对,反倒是几个凑着热闹的小国纷纷弃了权,班门弄斧,不过自讨羞辱。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轻雪笑着站起身来,涂着鲜红丹寇指甲的手一下一下拍了起来,绕过香案,走了出来:“洛妃娘娘这一曲大浪淘沙,当真是天下无双,轻雪不才,还请洛妃娘娘指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