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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如将信读完,心里面如翻了五味瓶,回想着信中所陈的一切,头脑中一片混乱,似乎记起了很久以前一些事来,但又模模糊糊,不甚分明,他感到头疼欲裂,脑袋如同要炸开一般,突然大叫一声,便冲出房去,手中的信纸撒落于房中的地上。
李相如冲出房来,无意识地狂奔乱走,不知不觉中沿着下山的大路,奔了七八里,他天一脚地一脚奔跑着,忘记方向,忘记疲累,甚至不看脚下的道路是平坦还是崎岖,如同做梦一般。
天,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云层黑沉沉地,仿佛要将整个大地覆盖、压碎、毁灭。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洒落下来,开始只有几滴,接着便越来越多,最后如倒豆子似的泼了下来。
李相如全身已经湿透,他还是毫无知觉,漫无目的沿着山道狂奔。奔跑中他脚下突然踩空,一跤向前扑倒,这一仆脑门正好碰在一块大石之上,一阵剧痛,他晕死过去了。
雨无情地下着。闪电毫不容情地劈打着,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雷声一阵接一阵。
李相如躺在雨水之中,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苏醒过来。
雨势渐小。李相如睁开双眼,用手支撑着,缓缓爬起身来。
有血水从脑门上流了下来,流到口中,有一种咸咸的味道,他用手摸了摸,原来脑门磕在大石上破了一个洞,血流不止。
突然之间,又一道闪电从他眼前掠过,随着闪电的光芒,他脑子也闪电一般,有一道灵光闪现,往事便如一幅幅画卷在脑海中翻过。
滇池边上父母被捕,如狼似虎的清兵,家被大火烧毁,腿被吴三桂家的恶犬撕裂,《南华心经童子篇》内功心法,万里追踪父母的囚车,路遇老乞丐陆九通传授“逃命三招”及“救命三招”,京城丐帮比武意外夺得代理帮主,京城斩首朱三太子可最后发觉朱三太子便是自己的爹,眼见娘被一下吊得老高,肚腹高高凸出,那是未出世的妹妹,爹爹的脑袋被刽子手一刀砍飞,眼前一片血红,红得变蓝。
那是何等的惨烈、痛苦、惨忍、悲壮。李相如捂住了脸,大声地嚎叫出来,他放声痛哭着,泪水哗哗流下,混和着头上流淌下的雨水,还有脑门上流下的血水。
他悲声痛哭。不知哭了多少时候,雨渐渐停了,天空竟然出现了一丝湛蓝,阳光透过云翳似乎露出了半边笑脸。
李相如擦干眼泪,挺直了胸膛,返身回到武当。
他又回到了静思堂,刚一进房门,除了玉峰道长外,荀玉鹤等所有的人都全部那肃然站起身来,齐向他躬身施礼道:“见过少主!”
李相如慌得连连摆手,说道:“各位师尊,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可折煞弟子了。”急忙近前将荀玉鹤等人的身体一一搀直。
众人一一归座。玉峰道:“你出去后,我们未经你同意已经看了信上的内容,所有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李相如看到那封信叠得齐齐整整置于桌上。信皮放在一侧。李相如拉起衣襟,露出腰间胎记,对众人说道:“我以往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不以为意,今天才知道居然成为了证明我身世的证据。”
玉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未料到你的身世如此奇特而尊贵,以前有失礼之处,请世子不要怪罪。”李相如慌得站起身来,抱拳团团作揖,说道:“师尊,师叔公,其实我也是今天看了信以后,才知道了自己身世。家父一直隐瞒,我自始至终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武当于我恩同再造,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是武当弟子,这点永远改变不了。请各位师尊今后一如继往将我当从前的相如视之,如若不允,我便长跪不起。”说着一屈双膝便向众人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又将荀玉鹤等人惊得全部站起,荀玉鹤、罗飞鹤快步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我们答应你就是,快快请起。”李相如这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座位之上,说道民:“各位师尊,我适才出去被雨一淋,又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晕了过去。醒来后便记起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众人一看李相如脑门上果真有一个伤口,此时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伤口赫然可见,长有三寸。
听到李相如记起前事,尽皆称奇称善。于是李相如便将自己如何遭逢家变直到武当山之前的事情向众人讲了一遍,众人边听边感慨,皆钦佩他小小年纪便万里营救父母的勇气,也为朱三太子夫妇的慷慨赴义、凛然正气所折服,更为了夫妇二人似海深情所感动。
玉峰听完李相如的经历,叹道:“掌门师兄料事如神,我等望尖莫及。开始师兄带相如上山时,我便猜测相如绝非凡品,便师兄对他的来历身世所谈甚少,讳莫如深,于是我们也不便深问。果不其然,相如便是大明的后裔,我汉人反清复明有望矣!”他经李相如适才一跪,但又恢复了以往的称呼,仍称李相如为相如。
荀玉鹤道:“师父仙逝后尚能将后事一一猜中,并安排得天衣无缝,当真如孔明再世,孙子复生。如若不然,相如的身世怎可大白于天下。”罗飞鹤、张白鹤等人都齐声称颂。
荀玉鹤又道:“相如肩负国恨家仇,反清复明大任实系你一人,之前我还以为师父要我传你太极剑法是暗示将来传位武当掌门于你,不料师父的深意远高于此多矣。区区武当掌门,与汉人天下相比,何其微也。相如,你要做的事,远比一个武当掌门大千倍万倍,可艰难困苦也要多千倍万倍,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李相如道:“弟子陡知身世,心如乱麻,方寸已乱,请师父及各位师尊指点。”
荀玉鹤道:“你武功已成,自当下山,聚集前明旧臣及汉人义士、侠义之帮,匡复我汉人江山,将满清鞑子赶出关外。”陈云鹤道:“当下吴三桂正起兵造反,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束发顶冠,身着汉人服饰,何不趁机与之联络,共襄复明大业。”
李相如听后沉吟不语。罗飞鹤道:“这事容后再谈,相如此时记性刚刚恢复,需要休整。相如,行走江湖不比身在武当,一定要谨慎再三。”李相如道:“弟子谢二师叔关心,我记住了。”
玉峰缓缓地说道:“相如,你下山后,待举义之事安顿得差不多后,带信回转武当,武当自当鼎力相助,尽绵薄之力。”李相如又再谢过。
荀玉鹤将桌上的信塞入信封中,递给李相如说道:“你下山之后,这封信便是证明你身份的凭证,既是你师公亲笔,天下人莫不认同。因此这信要好好保管。你的身份足可令你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唯你是从。”
李相如起身恭恭谨谨双手将信接过,珍而重之地塞入怀中。
玉峰又对众人说道:“相如身份太过重要,为保他本人及武当安全,除了今天我们在场的人知道外,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句。否则以叛逆论处。”众人凛然称是。
荀玉鹤问李相如道:“你下山后首先欲往何处,作如何打算?”李相如双目蕴泪道:“弟子双亲惨死,却不知尸身葬于何处,我欲先回云南拜祭,余事再作谋划区处。”
荀玉鹤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下山了。”
武当观宇前,李相如已经换下道袍作常人打扮,身背包裹,腰悬长剑。璇规站立于他的身畔。
只听璇规道:“相如师兄,你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让我陪你一起回云南。”李相如道:“我已经能记起前事,想着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理,因此向师尊告准下山。我此去前途茫茫,吉凶未卜,我不能让你陪我冒险。”璇规凝视着他,深情地说道:“可我愿意。”李相如摇了摇头:“你不能去,在武当好好待着,过个一两年,我定回来看你。”璇规欲待再言,李相如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赶路了。师兄们都回去了,你也快回吧!”璇规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低低地说道:“你记得尽快回来看我…和师父及师叔公。”
李相如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忘记的。”说完转身沿路大踏步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