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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夫妇学业很好，俩人都是学医的，而且学的那玩意许多中国人没资格得，或者得了不知道，更或者像我这样，连名称都不知道，他们告诉我叫做地中海贫血。怎么样？洋气吧？而且说研究这个国内发展潜力不大，去美国最合适。
我这人没出息，那时儿子准备上小学了，便自作多情给他们建议：要孩子吧，再不要就晚了，怀孕不容易，养起来也累啊！他们的回答永远都斩钉截铁：现在条件不成熟，我们到美国立足还有些困难，再搞几年有些成果了出去再要。我说不矛盾啊，要了带出去不一样吗？他们直愣愣盯着我看：哪能一样啊？生到那里是美国公民，带出去就是移民，差别大了去了。至于怎么个大法，人家没说我也没问，反正我生的已经是土八路了，也懒得再去追究。
到了我儿子上小学那年他们终于出去了，忙着帮他们签证、公证、打包、托运。最后嘱咐的还是女人那件破事：赶紧出去生个孩子！这下他们笑容满面：那是自然，该生了该生了，最好生个一男一女。我开玩笑说帮我也生个女儿，将来我还有个海外亲属。大家嘻嘻哈哈，他们就那么走了。
大城市的友谊稍微有些懈怠，便被更多的关系和需要挤出去了，在美国想必更是如此。那女的走时送我一部圣经，说如何如何好读，像我这样浮躁的人，本来不好这一口，只因她把电子邮件地址写在书皮上，我便把那本神圣的经放在了显眼位置，实际上以后双方都没有联系过，而且逐渐淡忘了。几年后某一日，我竟然很意外地遇到了那位男士。那时我儿子已经是中学生了，于是就很惯性也很好奇地打听起人家的美国娃来。男士叹息：嗨，别提了，人算不如天算啊，认命吧！我想八成遇到不孕症和意外之类，赶紧想岔开话题，他倒是自觉说了：你说我在农村长大的，就没有见过母鸡不生蛋的。可人真是不一样。我们到了美国，就紧锣密鼓准备生孩子，烟也戒了酒也戒了，有辐射的实验室那是肯定不去了，关注了生理期关注阴阳；测量怀孕的最佳体温分析尿的酸碱度我大呼：干吗啊你们这是！参加731部队了？也不至于拿自己作活体实验吧？后来呢？我问。他笑到：第一年没动静；第二年没动静，第三年，还是没动静。到了第四年，我们申请到了西班牙作访问学者，实际也是想换个地方，希望能有个结果。我急切地问：有了吗？他说：没有啊！到了第五年，我们感到在美国谋个临床医生的职位太困难了，我们一直没有得到聘任，恰好国内我现在工作的医院招兵买马，我们俩就回来了，那时我都39岁，老婆也38了，说实话我们有些绝望了。可你猜怎么着？就在单位给我们分配的临时筒子楼里等待搬家时，我老婆怀孕了，哈哈，我家母鸡要生蛋了。你说幽默不？有意思不？在美国我们朝思暮想，机关算尽，可就是没有动静，这小家伙愣就拒绝宫殿就草棚，你说可气不？遗憾不？我说有啥遗憾的？基督不还生在马厩里吗？你孩子起码还生在楼房里啊！他很吃惊：你也信基督教了？你也读过圣经？我说没有没有，我是听说的。他接着说：儿子出生后我就跟美国的朋友们商量，打算把他寄养在美国的家庭，接受地道的美国文化和美国教育，可老婆不同意，这么漂洋过海里通外国环球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能送到别人那里？再说这小家伙也奇了怪了，我一说要把他送走，那几天他就容易头疼脑热，搞得我下不了狠心。我问：孩子没多大吧？他说，天啊，都5岁了，再不出去就晚了！
看他那急切的样子，我觉得很好玩，随心说了一句调侃的话：你们家生的那只蛋可真爱国。自觉还算句轻松的话吧，可他却一脸的不屑和迷惑：你觉得这是好事啊？我说：不知道，我没去过美国，也没有那么强的感性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