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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燃着凝神静气的松香, 莫菁将自己收拾妥当,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回到阁内。凤凰仍在熟睡,乌青的眼袋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滚了一圈格外地明显,实在惹人怜惜。想来这些日子他受苦颇多,虽是天家皇孙, 却被囚在大行宫成了落难凤凰, 自然不如在皇宫那般精细的照顾。而如今仿佛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安稳,可以贪婪地沉浸在梦乡里酣畅淋漓地放松身心一回,小小的身子陷在香软的床褥里,睡颜香甜。
给小家伙掖了掖被子,却见他两撮细绒眉毛皱了起来, 大约是在梦里遇见了不愉快的事情, 莫菁犹豫了下,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小脸, 尝试着轻拍了拍他的身子以作安抚。没一会儿小家伙放松下来, 咂咂小嘴, 转下身子继续睡下去。
外头早已风雨暂歇, 青空明亮而又焕然一新, 屋檐偶尔落下衔在青瓦上的雨珠, 将竹帘高高卷起,凉风便能吹进来,新鲜的空气一下子就把积攒的熏香吹散了。
她就坐在竹帘子下望着澄碧如洗的天空失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约很长一段时间了。并不担心已经托付给瑛皇后的梧桐帝姬, 反而对自己硬留下凤凰后的日子感到迷茫。
皇宫已经让公良氏与香氏把持住,深宫各门哪里都站满了把守的宫廷卫。东宫因分居于天子寝宫东侧而得名,自古又以东为正,故而太子自出生之日起所居处便为东宫。这里的建造规格十分庞大,是除天子外独有一份的皇家气派,琉璃碧瓦,檐角走兽,通天的磅礴辉煌。
年幼瘦弱的新帝坐在空旷月台上朝远观望时显得格外渺小,他正托着腮子望着红墙根前一大片盛放的花树,那里是这所宫殿唯一柔和的点缀。他还是个小孩子,比起深宫里随处可见的威严硬朗,自然更喜欢这些美丽而娇柔的东西。
东宫殿宇种植了一大片的玻璃翠,虽然花期短暂,但在花开时甚有万千绯红压天顶之势。今日下了许久的雨,枝头花苞被打落不少,在茫茫的天宇下竟无端显得寂寥。年幼的新帝在偌大的宫殿独坐了许久,也见不到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大得让他有些害怕,即使这里是他出生就在的居所。从午觉醒来就一个人扶着门边来月台枯坐着,这里视野开阔,又有他喜欢的花儿,他可以一面欣赏着花一面等着人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终于看到有人的身影自那花树摇曳的方向徐徐显显,颀长的身姿,清冷的肌骨,白玉般的面容。渐渐近了,那人玄衣纁裳,抬脚从丹陛一步步从容地走上来,眼角下的疤过于凌厉始终让麒麟有些望而生畏,若是换作平日是不敢这样看这人的。可如今才看他从落英缤纷的画里走出来,甚至连肩上都落了几片柔软的花瓣,整个人都显得平易温暖起来,麒麟终于觉得不那么可怕。
他抬起头,入瑛酃的眼时是一张懵懂无知的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大伴呢?还有嬷媪。我等着去泰安殿请安,请完安我想去找母后。”
他只有三岁,可跟皇长子凤凰终究不一样,因出生时先天不足,故而体格瘦弱,走不了多久就觉得累,要有安心的人牵着才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况且他从未试过独自离开东宫以外的地方。
瑛酃低腰看着他,伸出手来柔声道:“这里风大。君上应当回殿里头候着才对。稍后奴婢遣人来伺候君上洗漱更衣,之后再上泰安殿。”
麒麟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中官,转而望向那骨节修长又温暖好看的手,似乎一切都跟平日没什么不一样,只犹豫了片刻便自然而然地牵了上去。
瑛酃牵着他一步步走上玉阶,和玺彩画下,卑躬屈膝的侍人低眉顺眼地安静随在身后,前方一高一矮的身影斜斜打在冰冷的地间,静谧的日光下显得诡异又和谐。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瑛酃腰间环佩玉玦伶仃微响,三岁的新帝被吸引去了注意力,昂着脑袋望了一会儿,心里仍记挂着自己的大伴还有嬷媪,又道:“我一觉起来,他们都不见了。”
雨后的天气甚为清凉并不冷,可一阵微风吹过仍让体弱的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将身旁这人的手牵得更紧。他并不知道,片刻前他的大伴和嬷媪被沉尸隐蔽又不见天日的深井里正是出于这人的手笔,那满是血腥的手望之是那么的温暖干净。
他低头看着他,日光下眸色显得迷离又无害:“从今日起殿下就是君上了。大伴和嬷媪自然不能陪在您的身边。但不久后会有别的人守着君上的。”
“那长清姐姐和小虾子呢?”
“他们自然也不能。君上的母后倒还是在摘凰宫,您时时都可以去看她。”他渺声缓道,虽然眉目阴柔却有一双迷惑人心的眼睛。
知道太多的人不能留在年幼的帝王身边,整个东宫都被血洗了一遍,再安排自己的人守着这个小小的新帝,从此以后他便只能在自己的桎梏下长大,只有这样才能在浩浩皇权里牵掣他。
麒麟点了点头,觉得安心。垂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认真看脚下的路忽而苦恼道:“可如今已经过了给皇父请安的时辰。”
“无碍的。从今日起君上便不必每日晨昏定时拜见了,您才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会入住泰坤宫……”他牵着他踏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沉闷又煌煌的大殿,清高又略显孤冷的喃声随着殿门缓缓关闭被锁在了一片不见天日的阴影里。
其实麒麟对皇父的印象十分寡淡,迄今为止甚至都没有仔细看清过他的面容。因为每日需要请安时才能见到他,大伴就会牵着自己的手上泰安殿等候宣召,之后在大伴的牵引下稳稳地跪在他跟前喊皇父安好,接着便是等喊起,然后进行每日例询,“玄齐今日做了什么,太傅教了什么书……”
皇父从不唤他麒麟,麒麟只是他的小字,正如同唤皇长子凤凰为玄元。这是大伴说的,自己的名阖宫里只有皇父才有资格喊。
离开时也要大伴牵着,他还小,步子走不大,常常觉得已经走了很久,便累得要停下来,回过头就能看到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正淡漠地目送着自己,可那时仍然看不清皇父的面容。
他不喜欢请安。可请安是每日例行要做的事,有一日这个习惯突然被打破了,变化让他惶惶不安。
如今对一切尚茫茫不知的新帝正坐在案前,看着旁边身姿从容的人拿着灯剔挑了挑灯芯,烛火亮起来刹时照暖了那艳鬼似的侧脸,魅惑又冷冽入骨,他便不由得有些看呆。
却见那人走近半蹲下来,长衣委叠,落在幼帝跟前,并在案前向他展开书好的王谕,抿着凉薄的唇低声缓缓道来:“奴婢已为君上将王谕书好。君上过目后若无异便请玉玺盖上。其余的,奴婢自当尽心尽力为君上操办。”
有人捧着玉玺上来放在跟前,幼帝将目光转向那小小的锦盒,咬着唇细想了想,拖长了稚嫩的嗓音,有些为难:“瑛内监是要让我学书吗?可从前太傅教我认的字不多。什么是王谕?”
他一笑,颔首道:“王谕就是日后君上每日都要批示的东西。您不必感到为难,从今日起奴婢每日都会辅佐在君上左右示听的。说来还是奴婢的错,君上不识王谕,应当是奴婢一字一句念给君上听才是。”
幼帝思量半晌才点点头,挨着眼前这个让他安心的人,负载在一片的阴影里,听他一句句地念着王谕的内容,疑惑处,抬头看那人的脸,乌亮的眼睛清澈见底,问道:“瑛内监,什么是自裁?”
瑛酃哦了声,“就是让一些不好的人自愿离开,以后都不要出现在君上眼前。”他不自觉将语气放柔软些,便总有一种诱惑人的错觉。
因是午睡过后无人来东宫伺候,那小小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他伸手替年幼的新帝将掉落腮边一缕细软的发勾开后,待给出一个微笑才满意续道:“君上若明白了,便当盖上玉玺。”
玉玺触手冰凉,小小的双手拿起来还显得有些费力。那人便伸出温暖的手扶持着他啪一声落在质地上乘的折纸上,一切都尘埃落定。
日入时分,回瑛氏府邸的车马才踏出宫门。人回到东阁,甫在高椅上坐定,便有人盛着热汤,捧着巾栉鱼贯进来伺候着在金盆里盥洗。才刚接了送上的热巾便有本应守在大行宫的人候在帘后来报,说是待在大行宫里的那位宫妃归泉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瑛酃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茫然地继续拭手。他如今虽只是个车府令,帝王易位,不管谁做皇帝,最后国家大事一样需要经他的手。对此也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经过筹谋的事他向来有把握,如今这样的结果只能说遂人心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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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也出现了……老实说,我等他很久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