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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就这样。把所有的界限都划得一清二楚。你欠着他, 他欠着你……反正人世间的事情就是一场轮回,不是你就是他,就这样,其余尚且来不及的统统就都丢到来世罢, 一干二净。
听素, 阿妹,你看见了么?慕少榕……曾经与你在经历这么多动荡中走来,风刀霜剑里也不曾放弃过,时时为你,一生都为你。
她咬住唇, 侧过脸, 终于再不用对视他的眸子,一步一个脚印踏出囚房, 却走得艰难。步下石阶, 牢门轰然关闭那瞬, 止不住地抬手掩面, 这个逼仄的空间萧索、让人觉得窒息, 无端心生了恼意, 象个疯子般爆发,而后将眼前所见所有一切乱砸一通。这种无用的发泄连门外看守的狱卒都吓傻了,不敢上前招惹。
那一直在黑暗中含笑审视着的狭长双眸早已将一切收于眼底, 看她的笑话、不知因何而起的暴怒还有疯子般的发泄。看罢, 也可以到他主人跟前尽情的说,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这个地步了,还要颜面做甚。
从头到尾,争不是自己,抢不是也自己,到头来只有自己成了一个自作多情,吃力不讨好的小人,到底是为谁?可笑可笑!
终于觉得累了,掌心撑着冰冷的石壁,再冷静下来时,以为这个永远一丝不苟,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现身后会说什么,然而只是候着个恰当时机,再毕恭毕敬的缓步到跟前来。
“瑛太后想见你……”关廷道。
瑛太后……
经年之前,也曾有一位出自瑛氏的女子,握着皇室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一场惊变,她渐渐落幕,如同落日余晖散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昏天色之中,谁也记不得的惨淡收场。如今新帝登极,又一位瑛太后……
而瑛酃是又另一个瑛玖。
她想起了从前那个老人躺在黑暗里的垂垂独语,神思恍惚中身体止不住的发冷。
斗争与厮杀在皇室中是常态,一个成了那落日余晖,总再有东阳再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原来种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
马车的轱辘徐徐驶进惊红的巍峨宫墙。林立的禁卫军,肃肃的宫道,碧空如洗的天宇下,那阔别已久的熟悉宫闱却早已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踩着玉阶一步步走上丹陛,照凰宫的殿内殿外林林立立站满了宫人,四周充斥着浓重而苦涩的药味夹杂着铜鼎中轻燃的青木香萦绕在鼻翼。
透过重重珠玑宝帘,锦幔香帐,隐约看见的却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
不过是半年,昔日正盛红妆之年的瑛皇后如今躺在雕床之上变得形销骨立,简直让人惊惧。莫菁不忍,久久跪在落地罩前,甚至不敢轻易抬头。
瑛太后摸索着伸出冰冷发抖的手,穿过轻纱床幔,悬在半空中,无措地在寻找着什么,好几次欲开口说话,可是干哑的声音,喘声嗬嗬,终究没成功,渐渐地,成了愈发急促的咳嗽,一声又一声,甚是凄凉。
床前侍奉的老嬷似是再也无力支撑,跪倒在脚踏前,老泪纵横地劝:“我的主儿呀,您擎小儿就是我一口奶一口羹抱着长大的,听奴婢一句劝,再不宽怀也该想想皇帝爷儿,他多小,走个路都得依仗您,还想想肚儿里的那一个……”
“嬷嬷莫怕……”却见瑛太后闭上眼睛勉力牵了牵死味的唇角,如游丝般虚弱的语音,咳意渐渐平息却将目光缓缓投向莫菁轻喊一句你过来。淡淡的语气,就象寻常闺阁女子间的说话,没有什么君臣上下之礼。
莫菁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应诺起身靠前,就半跪在床前,稳稳地握住她递过来的瘦骨嶙峋的手。靠近了,才发现覆在绸被下的小腹已有明显的隆起,又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可如今这个境况,于它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
瑛太后将身子无力地挨在老嬷嬷温暖的怀里,一味地摸着莫菁腰间的令牌来回地看,带着缅怀和回忆:“瑛府是个极美的地方,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冷清。偌大的府邸,阿弟住在西阁,阿爹住在东阁,我在绣楼,一家里只有我们仨儿。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阿弟能答应让您来看看我,您能再帮我求求阿弟,让我回去么?”话音落,带着企盼与渴慕,脆弱地望过来。
离开这里成了她如今最迫切的心愿。若只是籍籍无名的宫人或是普通的宫妃,那么宫中少了一名瑛姓女子又有什么所谓?可惜,从她被送进宫里的那一刻,她的名字将记进皇家的玉牒,她的封号将载入史册供后世查阅,她的一生也只能被捆绑在照凰宫的凤座上。有得有失,享受万人的尊贵,必然要舍弃一些,可她不是班晨也学不来当年的班晨太后。
莫菁知道自己错了,这只是又一个困在红墙里被苦苦折磨的女子;是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夹在丈夫与亲人的较量中眼睁睁看着他们彼此厮杀,你死我活,却只能进退维谷,左右两难,甚至连逃避的权利也没有。纵旁观也无奈,于是,只能涩着眼睛,宽慰地轻道:“太后说的什么话,如今一切当以凤体为重,待到将来凤体康健,腹中的皇裔落地,自然就能走出这照凰宫了。”
她失望了,转过头去,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撒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只是独自失神喃喃:“又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只是个物件么?被摆放在最适合的位置让人观赏足矣……”嘶哑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又轻喊莫菁的名字,难过地续道:“这个孩子命苦,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的。若将来真能平安出生已经是它最大的福报了。那些医正碍于身份断不会直言,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次恐怕不能作养好它了。”
这样的灰心与惆怅让莫菁愕然,可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无力回天还能怎么办呢?今日瑛太后宣自己进宫里来断不止是叙旧与诉苦而已。
瑛太后很年轻,花一样的年纪,可是双眸早已失去了神采,疲倦地耸拉着眼皮,心力交瘁,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他对你好么?”
莫菁一愣,望着她哀哀的眼神,竟一时不知“他”指的是谁而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从前我真傻,以为你出了宫什么都好。你快乐,君上的一颗心也不用再系在你身上了,却不知道那才是苦了你,你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她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神思恍惚,后来终于觉得累,挥一挥手让侍立的宫人还有身边的老嬷都退走,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初初进宫就已然是皇后,却一点也不快活,四五年了连半点的好也嚼不出来。亲人会对她好,却从不知道她的想法,孤独仍是孤独,仿佛世界上只有她一人。从前的闺阁生活虽是百无聊赖,可心是安定的,不象现在,被凌迟得七零八落。
莫菁仍蹲在她跟前,始终紧握着掌心冰冷纤瘦的手,这样好能给她一些力量。她是一个宽慧娟柔的女子,不应该就这样被蹉跎,瑛酃的确做错了。凝眉附在耳边轻声道:“太后有何事不妨直说。”
她虚软的笑着,眼神有了哀求,轻声慢言:“我想见一见……如今君上被困在太烨宫,我不争气,拖着病体哪里都出不去。若跟阿弟明说,肯定不会应我的,不知道谁能帮我了。”顶着最尊贵的位分,却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即使事已变迁,她仍固执喊君上。这是她的天,曾经是,如今也是。可是,她不是个强硬的性子,做过再出格的事也只能是这样。
一时间五味杂陈,莫菁左右不定,心道宫外的境况只怕她还不知道罢,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做好了决定,琢磨着说辞,勉力地笑着:“恕奴婢无能,不能答应你。或等太后将身子作养好,能出照凰宫了,您是万人之尊,到时候自然什么人也拦不住你,也便能见到了。”
这番话是拒绝的意思,只是换个极为委婉的说法。
对方早早听明白了,那一直蓄在眼眶的泪终于落下,哆嗦着,“为什么……”
没有怪谁的意思,其实她是个懦弱的人,心里头的渴望没有勇气甚至没有力量付诸于行动,首先想到的是借助别人。
“奴婢不能……否则会害苦你的。”莫菁凝着眉看她,希望她能理解。又或许她也是清楚的,只是心存侥幸,觉得外面的风雨再大,也影响不到内廷里的,可她如今不止是太后,还姓瑛。
此时外头有宫人隔着层层的珠帘与纱帐禀声,说是新帝在外头由大伴牵着等候给太后请安。
这晨昏定时的礼数却刚好给莫菁解了围。福了福身子跪拜后却行退出了殿内。她的心情并不平静,前头有宫人开路,沿着檐下廊道走这一遭,遥遥望着这熟悉的碧瓦红墙,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是重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