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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当我是那些任你狎玩的青楼歌伎、放荡女子么?”岳盈盈一手掩着酥胸,并起赤裸的双腿,衣裳被撕得条条碎碎,掩不住剧烈发抖的诱人胴体。
“你你若不怜我爱我,就别来招惹我!”她紧咬银牙,圆睁杏眼,眼泪就这么直溜溜的滑落颊畔,晃动的刀尖将劫兆的颈间油皮刺出血来,却怎么也止不住颤。
劫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本在府里四处游荡,试图找寻劫英的踪影,找得心里直发慌,只想有个人说说话。回过神来,竟已是这般光景。他既惭愧又心疼,正想开口,岳盈盈银刀一指,静静的说:“滚。”
“盈盈!我”他急着分辩,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我不是”“滚!”岳盈盈流着眼泪,咬牙道:“劫四爷,我不是谁或谁的替代品,只为填补你的空虚寂寞,也不是供你狎戏淫乐、呼来喝去的玩物!以前的事,就当是我瞎了眼,从今而后,我再不想见到你!你你给我滚!”
劫兆如坠冰窟,看着她不住泪流,却想不出一句安慰辩驳的言语。呆怔片刻,缓缓退下床沿,颤着双手穿好衣裤,默默地退出了房间,每迈一步都彷佛远离生机,渐渐又退进了他自己那个天马行空、虚实交错的封闭世界里。掩上房门,也掩上了劫兆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点牵连。
记忆里他最后所听到的,是门内岳盈盈的伤心哭泣。当夜盈盈就离开了绥平府,自然是不告而别。
梦里,劫兆又来到那间堆满经籍的青石小庵,却不见老人的踪影,任他在梦境之中喊破了喉咙、将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却始终没能将老人给逼出来。
他忽然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一时间自暴自弃,在梦中变化出无数美女狎玩取乐,也不知荒唐了多久,复觉悲哀:“妹子不要我了,笨丫头也不要我了,世间诸情,到头来竟是这般苦痛。除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解脱?”
把手一挥,满室的活色生香俱都不见,又恢复成原先昏灯黄卷的模样。他随手从甲子柜上抽了本伏火集来读,读烦了又变出老人最喜爱的那处小河洲,追逐鸟禽胡乱练剑。
玩累了,眨眼变走全身的衣物束缚,浸入河溪里泡凉晒太阳,想要什么样的美女就能变出什么样的美女狎戏,环肥燕瘦、淫荡贞烈,应有尽有,却怎么也幻化不出盈盈与劫英的面貌。劫兆并不想醒过来。
但梦里也会感到疲倦,当他再也撑持不住、终于沉沉闭上眼皮,睁眼却是翌日清晨,无论他在梦境里如何消磨时光,不过就是一夜,怎么躲也躲不过现实。
自锦春院发生命案,院里的丫鬟便有意无意与他保持距离,或许怎么问她们也不肯相信四爷会杀人,但那榻上女屍的香艳模样,却像极了四爷的荒唐脾性。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从圈禁处被放出来之后,四爷就彷佛变了个人,眼窝深陷,眸里有些空洞,带着一抹说不出的阴郁与疲惫,好像一辈子都没睡过觉似的,往日那个好色轻佻、却可爱善良的少年公子已不复见。
这一天,负责伺候梳洗的丫头枕玉在门外深呼吸几次,带着赴义般的悲壮心情端水入房,却见锦榻上空空如也,镂牖推开,清晨的寒风吹乱一帐纱帘。
猛一回头,差点吓得摔了瓷盆。劫兆整个人缩在铺缎的圆柱圈椅里,阴影遮去了他的身形容貌,只剩一双眼睛熠熠发光,宛若食人之虎。
她惊叫起来,声音才到喉头神志便已恢复,不敢无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怯怯地上前几步,将水盆搁在几上,强笑道:“四四爷早。婢婢子伺候您盥洗更衣,老老爷正候着呢!”
拧干巾帕为劫兆抹面,发育成熟的娇躯却不听话的打起了摆子。劫兆只是定定的盯着她,却不像从前那样看得她脸红心跳,只觉得心里发毛。
她年纪虽小,也是有过男人的,头一回破瓜便是在这间房里,正是四爷干的好事,疼痛过后旋又被摆布得欲仙欲死。那方染有片片落红的帕子还收在劫兆的桐木柜里,与其他的猎艳战利品一并珍藏着。
“你很怕我么?”劫兆突然一笑。枕玉吓了一大跳,俏脸煞白,颤声道:“没没的事!爷又来胡说了。”
劫兆让丫鬟抹脸更衣,手脚从来没规矩过,更多时候兴致一来,摸着香着便胡天胡地起来,四爷疼人的本事在侍婢之间可有名声了,不少丫头等不及轮流,暗里不免一番争抢。
像今天这样只看不碰,那是听都没听过的事,枕玉蓦地想起蘼芜宫使者那香艳销魂的死法,手脚都吓软了。“老爷找我?”劫兆又笑。阴影里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除了炯炯放光的双眼,只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枕玉忙不迭地点头:“是是!说早上有重要的事宣布,三三家的客人也都要到。”劫兆睁眼无语,那双夜枭也似、发着异光却无比空洞的眼睛十分骇人。
在枕玉看来,昔日潇洒倜傥、风流迷人的四爷简直变成了一头可怕的怪物,正静静蹲踞在圈椅上,很慢、很有耐心的玩弄猎物,等待着一跃而噬的时机。但这头怪兽始终没扑过来撕裂她细嫩的喉管。
“你可以下去了。衣服我自己会穿。”枕玉闻言一愕,如获大赦,飞也似的逃出房间,直到穿出两重院门之外才脱力坐倒,吓得哭了起来。
劫兆穿戴齐整,慢吞吞地踅到大堂,见众人早已入座停当。除了盈盈劫英不在,其余都与比剑夺珠当日相同。
劫震坐在丹墀上,冷冷睨他一眼,连责骂都懒费力气,更别提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劫兆拖着身子坐在劫真旁边,只听劫真低声道:“下回别再迟到啦!”“嗯。”劫兆有气无力的回答。劫真继续看着他,似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劫兆登时会意,从怀里拿出一束手抄纸片递去,正是他昨晚随手写下的“烛夜”、“舒凫”、“坠霜”三剑的剑理摘要。劫真接过来看也不看,顺手便放入怀里,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候片刻,姚无义姗姗来迟,又是一副红鼻醉眼、惺忪未醒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坐上首座。
劫震清了清嗓子,扶几而起,朗声道:“前日蘼芜使者遇害、阴牝珠失窃一案,连累三家贵客屈居舍下、不得自由,实为我之过错。
所幸凶人仓促作案,不及将宝珠带走,姚公公明察秋毫,曲都尉与金吾卫弟兄宵旰勤劳,终于在凶案现场起出宝珠,得归九幽寒庭。”说完取出一只锦盒,恭恭敬敬呈给姚无义。
那盒中盛了枚荔枝大小的珠子,通体盈润,盒未全开时从幽影中泄出几许华光,竟是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姚无义也不接过,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挥手道:“是了,是这珠没错。你等也辛苦啦。”
劫震连称不敢,阖上锦盒,亲手交给文琼妤。“玄皇武功盖世,乃中宸正道之擎天巨擘,阴牝珠归于九幽寒庭,乃是我们之幸。但请文姑娘代为致意,有劳玄皇多多费心。”文琼妤淡然一笑:“庄主言重啦。”
随手将锦盒交给商九轻,旋身娉婷,踮着轻巧曼妙的步子返回座中,突然又回头道:“劫庄主,琼妤曾听故老传言:阴牝珠乃一灵物,出世十二时辰内若无魔教秘法加持,灵气便会迅速消褪。
蘼芜使者既已身死,唯恐此珠无用,敢问此珠寻获时,是否已盛于此盒之中?”劫真听得面色阴沉,低声对劫兆说:“这女子又要耍花样!”
劫兆全不关心,懒惫一笑:“就说“是”不就结了?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劫真摇头不语,却见劫震微显错愕,摇头道:“此事须请教曲都尉才是,我实不知。”
众人目光都投到姚无义身上,姚无义眯眼冷哼,转头道:“曲凤钊,人家问你呢!”这珠自然不会是金吾卫找到的,就算曲凤钊再神通广大,怎么也答不上来,只是无论他答“是”
或“不是”后头的责任都得由他来承担。半生进取的昭武都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缓缓点了点头:“是在盒子里。”文琼妤美目流沔,眉黛浅蹙:“可有打开观视?”
曲凤钊本欲否认,转念又想:“若未开盒,如何知道盒里藏珠?”只好点头道:“曾打开一两次观看,未曾取出便是。”文琼妤“啊”的一声轻呼,掩口故作恍然状:“这便是了!贼人动了手脚,此珠已无效用。”此话惊动四座,姚无义沈下脸来,愠道:“小丫头!你这话可得交代妥适。若有不尽实处,可别怪咱家不懂得怜香惜玉。”
文琼妤假装没听懂话里的威吓之意,侃侃说道:“阴牝珠是世间至阴之物,入水凝霜、日下犹冻,若非失去灵效,岂能无半点寒凉?依我看,非是凶手仓促遗珠,而是宝珠灵气被汲取殆尽,只留了空壳下来。”说着开盒取珠,传与众人观视。
法绦春最是心急,不顾丈夫拦阻,忙不迭地一把抢过,于两掌间反覆交握,尖声道:“是不怎么寒凉!果然大有问题!”转头怒视劫震,彷佛他便是侵占宝珠灵气之人,眼光颇为怨毒。
堂内众人惊疑不定,文琼妤又说:“阴牝珠性质属阴,最惧阳气,若于日光下曝晒片刻,所剩的些许灵气也将烟消云散。不信请看。”让商九轻拿到中庭片刻,再入厅时果然触手微温、皮光黯淡,连珠子似都缩小了些,犹如花房凋萎。
“宝珠本有灵,乃是活物之属。一旦失却灵气,便如同死了一般。”满座尽皆叹服。姚无义冷冷看着,哼笑道:“照你这么说来,是疑心劫庄主吞没了宝珠灵气?”文琼妤讶然道:“公公说笑了。劫庄主侠骨磊落,怎能如此?
自然是窃珠行凶的魔门匪徒所为。此珠纵归九幽寒庭,也不过是枚硕大的珍珠饰物,再也没甚效用,不如献与朝廷,殷实库禀。前岁北地旱涝相继,饥民据说都涌到京师左近啦!若将此珠换米粟干粮,也能赈济流亡,以彰陛下圣明。”
姚无义无话可说“哼”的一声:“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用不着你等百姓多口。珠子自归你家,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还能缴回国库么?儿戏,荒唐!”
文琼妤顺阶而下,敛衽福了半幅,叹道:“我等草莽之人,不通世务,幸得公公指引,方才少闹笑话。”姚无义哼哼两声,见她也没穷追猛打的意思,面色渐渐和缓。忽听寰宇镖局总镖头“牧野流星”
方东起道:“照姑娘的意思,破案还须着落在盗珠之人的身上。只是线索到此悉数断绝,却要往哪里找去?”
文琼妤笑道:“这倒不难。近日江湖中若有身负玄阴真气的无名高手崛起,又或有人突然显露极阴极寒的武功、而无师承脉络可循者,便是盗珠的疑犯。
凶手身上的玄阴之气,正是他最大的破绽。”众人闻言省悟。方东起抚掌长叹:“姑娘灵心慧眼,实令方某佩服!”
“总镖头谬赞了。”文琼妤盈盈下拜,姿态清雅端丽,难画难描。大事已了,姚无义对劫震道:“老劫,咱家回宫去啦!你府上也准备准备,明日好动身往天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