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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后部的七彩云天还不太像兵营,隔不了二十米已有人站岗。瞅着兵士们向冷炎行礼,裴止天不变缓慢步伐,沿着小鹅卵石铺成的路往前行。记得,这些小卵石可是她特地拽着江海、甘泉到山泉那儿挑来的,两个月的时间,才从大小二十多座山的山泉中挑选出来。可惜喽,变成大兵们的脚下物。
变到原土匪寨中心,现龙晃云居处。
冷炎抱拳:“请裴少爷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裴止天稍闭眼:“冷大人,烦劳。”
皇族的等级森严哟。看到门口的兵士冲他行礼,心里化出抹冷笑。君臣、父子、兄弟、夫妻,甚至连妻妾及奴婢之间都有各自的严格礼教区分。
打破一个玉杯,商家罚俸,官家掌嘴,宫廷里八成就要砍头了。
算下来,低层的人被压得死不能翻身也全拜这等级所赐,可笑的是,人们却仍是对这些制度追攀不已。人生奋斗,是不是就为了成为人上人,光宗耀祖?
相较于刚才的冷炎,因为她为朝丞相的女儿,也曾差一点爬上丞相之位,更因为和龙晃云相互认识,所以尊称她声“裴少爷”倘若今天她只是一个人,和他冷炎的主子根本算不上流,这些士兵又会如何?
是人天性诌媚,还是人天生就被言行教导出诌媚。
冷炎从园门走出:“裴少爷,里边请。”
应该是后者。裴止天举步前行,迈入自己熟悉的庭院。记忆中,汪洋喜欢东西凿些密道,不知龙晃云有没有发现。
屋内不止龙晃云一个人,还有另两位与龙晃云一齐名扬京城的战将。
“坐。”龙晃云他们显然只是在闲聊。
冷炎进屋后,即退到一边与屋内的冷炙一起站在龙晃云身后。
裴止天点点头,给自己倒了茶才坐到最顺眼的椅里。
“追风,向阳。裴止天。”龙晃云介绍双方。追风、向阳作为他的副将深受皇上信赖,因官职,只得兵驻王府,并不能入宫。裴止天也只是凭名号猜测而已。
“我们正在商讨如何着手这块乱世之地。”龙晃云坐桌边,随意将杯盏压住地图一角。
“我只想问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让我离开。”没必要说废话。
剑眉不挑不扬,龙晃云冷笑:“裴止天,七彩云天仅剩你一个观光客,我怎么可能放你走?”
“那就让你的士兵闭嘴。”害得她每天都睡不好“而且,王爷少了侍卫,我担心王爷性命有危险,最好以王爷为先。”死了最好。
龙晃云懒洋洋支起下颌:“要不,我们做个交易?”
柳眉弯了一下,纤手交叠,目光盯向他,琥珀色的眸仍是无神的样子:“我以为王爷是不屑与人谈条件的。”
龙晃云的反应是耸肩:“我也曾这么以为。”
凤眸一眨:“王爷不会这么缺人吧。”粉唇有点儿下撇,他在暗示什么?她只想清静一下。
龙晃云眼里有赞赏:“我要一个军师。”大手一张,止住她的举动,转而拿起桌上一叠卷宗“七彩云天从一个不算弱的土匪帮转成一个民皆赞誉的江湖大派,我以为,你的功劳不少哟。”
果然。裴止天觉得苦哈哈的,转转脑:“你只要这个?”
他的答案像道谜:“有了这个,什么我得不到?”
“如果我帮你收复南疆呢?”当他的军师才不要,别想!
“我坚持我的观点。”龙晃云扬起剑眉。
去死吧!裴止天起身,轻雅地抚着袖子:“我明白了,请王爷准许止天思考一下吧。”美丽的单凤眼飞快地闪过丝什么,朱唇抿出好看的弧线,整个纤影移出门去。
“冷炎,冷炙。”龙晃云敛下所有神情“盯着她。”
“是。”两人消失无影。
“你们觉得裴止天这个值不值?”反背双手,起身,踱到窗边。
“王爷,只能看到他有一定常识,可给人的感觉并非忠心不二之人。”一直默不作声的向阳开口。
“裴止天似乎反感王爷。”追风道。
“她很”龙晃云伸手,摘下窗外一朵血红花儿,华美亮丽“她很国色天香,太易于用那副皮囊引住所有注意力。而且,做得很成功。”
向阳、追风诧异地对望一眼,所有人都没听过王爷有断袖之癖啊。
“他很危险。”基于职责,两人仍是开口“王爷三思。”
“何况传闻中的裴止天向来是个深不可测之人,也许正是因他这种令人迷惑的态度才让人捉摸不透。”
“哦?”捏着花朵儿,龙晃云侧转身。他们误解了什么?一笑,凝着手中的花儿“你们都没说,猫儿固然是可爱,可它的反扑有时也会让人伤一两层皮的,且它太易记仇了。”扬手将花丢回大地“加强外围,若没什么意外,小猫儿要飞了。”下巴一昂,他眼神阴沉地望向天空“让我们看看一只猫儿如何飞吧。”
七彩云天后院。
进院门,裴止天不忘东摸一下西碰一下显示主人的特权。回头瞟眼那多了一倍毫不介意跟在五米之外的人影,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龙晃云还算聪明嘛,居然会怕她逃。
轻巧地上了吱吱响的阁楼。
入夜。
裴止天轻巧爬下床,摸黑,换上女装。
种种推测表明,今夜的女装逃脱机率最大。她裴止天本来就是女人,也从不避讳穿女装,呃只是不常穿女装罢了。嘿!终于有机会去试试龙晃云能吃惊到什么程度了。
呼深吐出一口气,推开门。
园中是沉睡的冷炎冷炙。他们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裴止天发觉自己的唇角掀得很高,忙止住狂跳的心,迈出想象中的莲步向龙晃云那边移去。不需要紧张不需要
龙晃云屋前有卫兵。
裴止天掩面:“王爷唤我来的。”素手悄悄一扇空气,两个卫兵来不及表示,便直挺挺倒下去。她玉手遮上朱唇,掩掉弯起的小小笑意。
走入院内,屋内已灯火尽灭。
迟疑一下,他不会也有女人陪着吧不管了!
轻轻推开门“咿呀”一声,门向两边开去,没有上锁。他睡觉这么安逸?
龙晃云干脆睁开眼。他要瞧瞧是不是家贼。今夜为方便去逮猫儿,所以掩着门入睡,没想到真有贼子进来,看样子,非家贼不可了,还是个女贼。她有没有常识?居然穿裙装来行窃?整个七彩云天只有三个女人,看她向床这边来不会是来找他临幸吧。
密道一般在床边。
犹豫了好久,才下决心往床边移去。裴止天觉得莫名兴奋。没好气地偷偷拍拍自己,是要逃命哪,兴奋个什么!
边走边打量床上庞大的身形,期望他睡着,别起来,迷葯只剩下了这么些,别在她能出逃时闹出乱子了。哦!还得带一套他的男装去换。
她想完马上转向衣柜那边,摸黑翻出长衫衣裤,包好,再回到床边。据书上记载,密道一般在床板之下怎么让他起来?再弄昏他?
舔舔下唇,咽掉紧张,探手向他。
倏的,让裴止天惊愕的是她的手还未碰上龙晃云,自己的手便被一只大手握住,随即,巨大的黑影由躺变为坐。
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挺好看的。”
反射性的,要抽回手,却被捏得更紧更痛。轻轻颦眉,他居然醒了?自己实在太低估他了,咬住下唇,她下一步怎么办?
没待她思索,他已充满侵略性地探脸至她面前:“怎么不说话?”
粗重的鼻息拂在她脸上,让她的思绪受到严重干扰。想躲,被他猛一拽,不由自主扑向他。
“原来不是哑巴。”他的声音满是得意。手臂有力地搂住她纤细的身子“为什么发抖呢?你不是来求我临幸的吗?啧,瘦了点,不过手感还行。”
我的天!他居然还上下乱摸!
在被制住的情况下,裴止逃阢得很辛苦。这个王八蛋!她看得没错,他果然是个大色魔!她来是想逃跑,不是求他临幸来的。忍不住,狠狠向他乱动的坏手咬去。
龙晃云猛地推开她。
裴止天一个不稳,跌坐在地,皱起小脸。屁股好痛。摸索着,把藥捏进手里。
“呵”低笑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你让我想起一只猫儿。只是不知你是否就是她?”高大的身形自床上下来,一步步向她踱近“想一想,她是只倾城的猫儿,就不知你”她猛然跃起,手中粉末撒向他,自己则紧紧屏住呼吸。
他一窒,身子摇摇晃晃歪下去,却在最后一刻将她拉倒至他身上。
裴止天有些慌了,脱口而出:“你该昏了!”这藥没剩下的了。
“果然是你。”龙晃云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裴止天你这里有密道?”
月光终于斜斜照亮屋内暖昧交缠着的两条人影。
察觉他黑亮眸子逐渐涣散,她笑了,醉人而又幸灾乐祸至极:“王爷,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多了,可惜呀。”
“是吗?”他扬起一个邪笑,突然压低她的头,唇印上她的唇,准确无比。
啪!留着耳光在他颊上,她人已躲得老远,黑暗中传来低斥:“龙晃云,你太过分了!”
“那你呢?”懒洋洋地低笑“裴止天,你也不差”声音没了。
“咦!可恶!”纤小的身影等了一会儿才出现在月光下,踢了准尸体几脚,才开始找密道,潜下去。
**
两个时辰后。
“王爷!王爷!”屋外灯火通明,大门马上被推开,冷炎、冷炙冲进去,发现地上的人,大惊“快去叫军医!”
再两个时辰后。
龙晃云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裴止天迷昏属下逃了。”
冷酷之至的俊脸上浮出个笑意:“我知道了。”挥退众人,龙晃云闭上眼。
裴止天厉害!
**
“呸呸呸”裴止天套着龙晃云过大的衣衫显得十分可笑。毫无形象地蹲在小溪边漱口,更是毁了她原有的形象。
“真恶心!连舌头都伸进来了!”很没好气地提着下摆起身“死王八,这一次我不整得你叫天叫地,我就不姓裴!”罩着大衣服的小身形,摇摇晃晃往山下走去。
在南疆城里发现了汪洋留下的特殊记号,很容易便找到城郊的土匪帮。他们没走远,只不过攻下了另一个山头,灭了另一个仇家兼恶霸,暂居下来看情势。
当裴止天出现在山寨门口时,第一个大哭出来的竟然是甘泉。
所有人都奇怪地瞪她时,她才猛收眼泪边抽泣边脸红地大叫:“看什么看!本姑娘把口水当泪水奇怪吗?”
江海叹气,攀住她的肩:“我以为你要假意先感动止天,再趁机背后捅她一刀,原来不是啊。”
“你才是!”甘泉大叫。
汪洋微笑:“你回来了。”
裴止天扯扯身上过大的滑稽服饰,耸肩:“他们过于看重我的地位了。”
“才不,老大已准备今夜进攻了。”甘泉快嘴道“哎呦!”马上捂住头,一个跟头闪得老远“喂!臭江海!我说实话,你揍我干吗!”
“因为你欠揍。”江海没好气。
“从密道出来的?”汪洋瞥眼看到她靴子上的泥。
裴止天点点头,先进入堂内:“我们聊一下。”得抓紧时间,再不可小看龙晃云了。
汪洋了解地喝退众人:“江海、甘泉,你们过来。”
四人围着八仙桌坐下。
“要不要成为官府军?”裴止天给自己倒了杯茶,细品。
汪洋,江海,甘泉对望一眼,室内陷入安宁。
裴止天幽雅地为自己倒上第四杯茶时,汪洋才开口:“龙晃云?听闻他是个凶残的人,虽然战绩斐然。”
轻搁下茶杯,裴止天凝向汪洋:“作为一个统领,他是现在不可多得的明智将军。”实在不愿讲那个混蛋的好处,垂下眼睑“他作战时,敢大胆起用新将,所以常以奇术获胜,这其实是新人新点子。平日,他在王府,广结名人雅士,重才且擅用才。”
江海摸着下巴:“我相信你,止天。但,我们并不愿成为官府中人,只是想安逸地在七彩云天生活下去而已。”
裴止天耸耸肩:“我在那边听到,他是要将我们作为第一个目标除去。”
“大不了跟他拼了!”甘泉一拍桌子。
没人理她。裴止天慢条斯理道:“若以另一种稍微激烈的方式让他明白,灭掉我们并无任何好处,那他会考虑和我们联盟。要知道,若有我们的帮助,他想取下南疆事半功倍。”
“什么方法?”汪洋靠向椅背。
裴止天缓缓抬起头,眼神亮得让三人同时屏息。
粉唇吐出几个字“攻占镇南王府。”
绝美的笑,浮上清艳的面庞,期间交织的美丽和邪恶让人从心底打出冷颤。
笆泉下意识抹抹脖子,发誓在裴止天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之前,一定要好好做人真是,太恐怖了。
**
南疆城近来喜洋洋。皇上亲派的镇南王终于到达南疆,而第一件事并非让各地官员拜见,而是开仓放粮,并采取一系列治水养地的利民之策。
镇南王府
“王爷真是为人民谋福了。”一票官吏赞不绝口地聚在大厅,议论且等候着新到王爷的第一次召见。
“是啊,南疆总算有福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后院出来:“王爷到!请各位大人入座。”
声音刹时静下来,所有人忙归位,恭敬地取下官帽执于手中。
白纱帐后的座椅被高大身影占据,其身侧分别站立了两个护卫。
避家垂低的头,终于昂起,露出令人惊艳的面孔:“各位大人入座。”
众人入座,没人敢多瞄管家一眼。
白纱帐内的人开口。
“本王今天召你们来是共商如何处理南疆所有山盗抢匪的事。”“王爷”咳嗽一声“全南疆,有二百五十四家山盗,你们认为该如何解决才不会殃及民众的安全?”
辟吏们一下子又议论起来,其计策无外乎以暴制暴,全歼;也有人说此事要从长计议,多少年来都未解决的事不会因为一个王爷的到来便立即平定;还有人建议由官府出兵保护来往商家,既得名声又取利润,一举两得。
再次安静下来,帐内人又开口。
“众位说的各自有理,但本王以为招安更快。如果我们对其劝降,让其组成镖局,遵守一定的规矩,并保证不同侵夺南疆人民的财产。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悔改,本王不介意用武力消灭。”
辟吏们怔了下,沉思不久便都说好。
“好吧,请各位大人先回去,马上张贴通告,要以招安优先,不可提任何附加的条件。”
“是。”
避家再次放开噪子:“恭送各位大人。”
待人尽散去,白纱帐才被撩开:“嘿!真有你的。”江海率先走出。
“是呀,一发布下去,那个什么王爷,骑虎难下,若真的回来当王爷,他也不得不以招安为上。”甘泉笑呵呵地顺手抓过桌上的桃子开啃。
“如果龙晃云表面不得不招安七彩云天,私下里又处死我们几个泄恨,怎么办?”汪洋没好气抢白道:“我看你们进了王府,就以为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下一步,要逼他允诺不杀我们。”裴止天摘下管家的帽子,后捋的头发全部落下,覆住扁洁的额“我们要直接杠上七彩云天。”
“真假美猴王?”甘泉笑了,大咧咧一拍胸口“交给我去办。我可以激出他们!”
“甘泉。”江海看不下去了,忙拉住她“人家还没行动你就已经被激了。等下一步好么?”
笆泉小剑眉挑得很高:“干吗要这么依赖止天?万一半途中她嗝掉了,你们也要捧着她的骨头占卜吗?”
话一完,马上见着江海和汪洋在认真考虑,甘泉直接倒地:“喂真家受不了。”
汪洋微笑:“止天没那么短命的。”
一向无表情的裴止天居然弯出个极浅的笑来:“甘泉说的没错。万一我死了呢?你们得尽快把计划顺利推行。否则到我没办法再帮忙时,就难办了。”淡淡将目光移向院中,举步过去,心中已有去意。她又不是白痴,直接面对龙晃云,找死哪!
汪洋点点头,江海和甘泉往外去。
他独自跟着她来到院中。
仰头向天,下午还明艳的天一下子又阴冷下来。五月,叶间仍有嫩意。仍未到夏吗?去年是年后南下,如今也该回去看看了。她美丽而又脆弱的母亲,永远护着她的弟弟和为裴家操碎心的爹。淡然无笑意的笑跃上脸颊,让汪洋几乎醉去。
良久,他才开口:“你,是要离去?”
她没回头:“乏了。”有点对不起他吧,仍是开口将这一年当游戏的事给挑明了。垂下眼,目光洒在满院的花儿上,美得与这阴天不符。
汪洋上一步在她身侧,伸手取下朵花,在手中细细看看。
樱唇开启:“龙晃云是个骄傲而自负的人,他容忍谏言,听从劝告,但不代表他会真的放在心上,你能够适应从龙头老大变更为一名手下吗?”
汪洋挑高眉,有些诧异裴止天提出的问题。随即仍是微笑:“若龙晃云同意我们从良,我只想把七彩云天改为一个镖局,兄弟们都是粗人,干这行仍有口饭吃;再不,可以在七彩云天后边开田。打打杀杀的日子,都腻了。我是名义上的寨主,也统握了几百人的性命,但并不是什么老大,山寨是靠实力当头的,谁强,谁能让大伙儿过得好就听谁的。从良,我无非只能是一个农人或镖师,没办法成为一个手下什么的,也不会和龙晃云起冲突。”
他看着花朵儿:“你要弄清楚什么呢?止天。”
“我想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对权势趋之若骛的。”回头慵懒至极地一笑“你似乎是个特例,汪寨主。”
仍是撇不去心头的那股窒息,汪洋干脆不去理睬:“你四处游玩,就是想肯定你对这世间的看法,或寻找特例?”
“不尽然。”拉拢一下外袍,感觉有点儿凉意。柔柔仰起头,觉得身子累得很。浅闭上眼“快点儿推行计划吧,我想去休息一下。”
汪洋无声热切地看了裴止天一眼,才道:“随我来,你好好休息,我马上把消息散布出去。”
转身,凤眸微睁:“龙晃云是否震怒,我不知道。”
“我们会小心的。”
放松下来,似乎特别容易入睡。裴止天睁眼时,窗外已满天星斗。
懒洋洋支起身,不觉得肚饿,只是全身仍有股懒劲未散去,让人只想蜷在被窝里不想动。
没点灯。纤手拉过床边的厚裘裹了,慢慢探足摸黑找着鞋,下床。移步到窗边,优雅若仙。
凉凉的夜意,少少浸入衣里来,让人竟觉得似乎有点醉了。
好悠闲的日子,感觉有些浪费。若是以往,她该会燃灯念书或是思考事件。像这样放任思绪走动,真是一种浪费。
夜虫鸣叫着。夜的浅凉让她不愿动。
夜,什么也看不见,仅朦胧的深浅黑暗勾勒出远近的景物。好像整个人溶于这其间,也变成了这暗黑的一分子。
感觉好美,好惬意。
绝美的唇,缓缓弯出朵笑来,素手抚过唇边扶向窗棂,一下子笑意由凤眼向全身扩散。整张脸,整个人,明艳起来,突兀的,整个像被烘托似的,在暗夜中完完整整被衬出来,迷人得让周遭灰涩得难以入眼。
流转眸光视线定在圆内暗中某一点。笑容,仍美艳地悬在唇边,没有隐去。
浑厚的男低音,掺着少许沙哑,好听地响起:“挺好看的。”逐渐,高大而强健的身形也在暗夜中一点一滴清晰起来。
梦幻般,两个聚光体隔着扇窗对视。
“上次就忘了问,你说什么很好看?”裴止天噙着笑问,没有动,保持原姿。
“你。”龙晃云直视她“虽说你很厉害,但不可置否,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不知为何,她只觉心跳正自加速,美眸仍是不肯躲避地与他对视:“谁言厉害女人丑鄙?”
“我。”他大言不惭,狂妄道:“厉害的女人往往锋芒毕露便遮掉了其美貌上的优点,而你却充分躲开这个缺点。让人被你容颜迷惑的同时忘了提防你。”
“王爷抬举,一向如此直言不讳而仍受世间女子爱慕,因地位还是财气才艺?”她笑容缓扩大,不自觉歪了歪头,任未束的青丝滑落胸前。
他的笑意也在加深。一步步走向她:“地位、财气让一个男人可以得到所有为地位、财富而生的女人。而我龙晃云还是较欣赏看中我的才气的女人。”
她仍昂着头,娇颜吹弹可破似的柔弱无比:“男人真是奇怪而又贪婪,吃在碗里还看着锅里,有了为财的女人,为何还要强求真心只爱你的女人?倘若真有此样的女人,若她求你为她独善其身,你又如何?要她还是要求财女?”
薄唇笑意不减,低头凝她:“女人也是贪婪而又奇怪的动物,要求自己的男人有钱、完美,又要他忠于她一个人。闻止天由裴梦从小皑佐大,而裴梦乃前朝一大怪杰,你充分继承了他的想法,又如何看待此事?”
琥珀色的眸子流转,醉人如星辰,樱唇边的笑更为艳容强添数笔,美丽的柳眉微垂:“君可比拟当朝第一奇男子,优点可数,缺点无数,狂妄自大,君以为会有女人忍受得了吗?”
低沉的笑溢出,柔了整张脸的冷峻:“裴止天,你能吗?”
察觉几乎仰断的后颈被整只温暖的大手兜住,她舒服地叹口气:“龙晃云,你又想欺凌弱女子吗?”放心地将后脑的重量交于他。
龙晃云又是低笑:“谁是弱女子?在哪儿?”他忍笑道“我没有欺负她啊。”
忍不住,裴止天娇唇溢出笑声:“真是罪过,我竟害得最需要保持形象的镇南王说笑了,该死呢。”
他的手扶正她的头:“让一下,我进去再和你说。”
她又是低叫:“哎呀!王爷要私闯闺房了!”让开娇小的身子。她其实不矮,真的不矮,在北方她都属于较高的女子,可一和龙晃云相比,就愣是会变成他身侧的蚂蚁。没办法,龙晃云的身高太夸张了。
龙晃云利落地跃入屋内:“少胡扯了。”一把拥过她,抚上她面颊的手几尽怜惜“噍,冰成这样,到床上去,我还有事和你说。”
“哎呀。”她刚要再低叫,唇猛地被堵住。
用他的唇。
闪电般地啄触,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再乱说话,我可不保证改变来这里的初衷。”他押着她到床边,钩了张凳落座。
她乖乖爬上床,不再多吭声。这个孟浪的男人!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女人呀,传出去,以后谁敢要她。忍不住,幽怨地一眼瞪过去。
他很无辜地耸肩,黑暗中都无法让辨别那脸上可恶的笑:“说到镇南王,我是来问你,你要报复我到什么程度?”
秉紧被子,她昂昂下巴:“你知道啦。”浅笑又止“其实大部分人都希望有股力量将南疆平定下来。”
“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我想看你会气到什么程度。”
龙晃云摇摇头:“我派人探察过汪洋,他当镖师可惜了。”
“那就是他的事了。”她轻垂下头,企图看清躲于被子下的手指“我只是穿根线,让他当回良民。”
“七彩云天有不少仇家,若他当了镖师又能怎么样?”他伸手,玩着她垂下的发,发质柔软滑顺得令他心中暗许,以后一定要找有这种发质的女人。
裴止天倒没想到过这一点:“那继续打杀下去?”
“还不如让他诈死。”
“两百多人怎么诈死?”
“那你说该如何?”他抱着手端坐椅上。
她咬着下唇,微眯凤眸:“你的意思仍是要他为官府办事?”
他点头:“我可以让他统令兵士,驻守边城。”
“他只愿清静过下半生呢?”她反驳“哪有人一辈子想打杀不止的。”
他耸肩:“那随他喽,我倒只欣赏他领兵的果断。”
她只是沉思:“这得问他。”抬起头“你怎么和他摊牌?”
他看一下其他地方:“到你们和七彩云天杠上,我恢复身份后,我会问他的意见。他是个领军的人才。”
“男人,英雄惜英雄的怪物。”她皱皱鼻子。
他亲昵地揪一下她的耳:“女人,老是不愿把自己的东西捐出的怪物。”
她竟有些撒娇了:“不行啊!”“行。”他似乎很容易被她逗笑“那你呢?被本王招安?”
“不告诉你。”看向窗外,惊觉天已微亮,忙伸手推他“喂,你该走了,王爷,天一亮被人看见可不好。”
他闻言爽朗大笑:“哎呀,恶女子利用完人就赶人了。”
她脸红道:“说那么难听,你才利用人,快走啦。”
他替她拉拢滑落的被褥,低头与她额顶额:“留下来,嗯?止天。”
靶受他的鼻息,她不敢看他的眼:“你快走啦!”
他笑了,飞快吻她一下:“别走。”闪身离去。
她捂着唇,呆呆坐床上,半晌才吐舌:“才怪!”吃她豆腐就以为她会听他的?门儿都没有!
她与汪洋他们一齐用早餐。
笆泉头也不抬地大口大口喝粥:“止天,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倒是裴止天淡然抬起头瞄她一眼:“哦。”又垂下头,慢慢吹凉勺中的粥才入口。
江海嚼着肉块:“昨夜你屋里有人?”
裴止天再抬头,褐眸印上江海的故作自然状:“你以为是谁?”
汪洋放下杯子:“昨夜有兄弟发现有人在府外接应,天微亮后回去的地方是七彩云天。”
“唔,你们以为我做了什么?”心里有些发笑,静静用好早餐“我要到城中一趟,今天还有几位官爷要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轻起身,冷不防地开口“甘泉,好像你昨天一夜没回房哦。”
“呃!”甘泉当场被呛住。
江海横瞪过去,脸色立即拉了下来。
裴止天微挑着眉,心情极佳地上街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