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任易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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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醒了?睡得好不好,嗯?”待颜心再度清醒已是午后时分。

    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亚厮,依然是一派温柔和笑意。

    “亚厮哥,你的眼睛怎么了?”颜心开口的第一句话,令他备感温馨和感动。

    “变成独眼海盗了,酷不酷?”他做了个虎克船长的鬼脸,以相当轻松的答案缓和她满脸惊讶的神情。

    “是车祸对不对?你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会”她隐约记得,在半梦半醒间曾听到照顾她的医护人员谈论有关车祸的事。

    “别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捂住她的小嘴,摇头笑道。“那样严重的车祸中,我只伤了一只眼,已是老天保佑了。多亏我平时日行一善,不然恐怕连小命都没有了。”他安慰她,欣见她病情的好转。

    “亚厮哥,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好久?”见到他一如往常的那般和善,她不禁动容。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和云飞哥,他是第三个如此善待她的人。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看起来老了许多”她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答案一出口,亚厮差点没笑跌在地。

    “是这样吗?看来我这张娃娃脸终于成熟许多了。”他开怀地大笑,笑她的可爱和天真。

    “我到底睡了多久?”见他好似取笑自己的蠢答案,她不禁红了脸。

    “没多久,以人类的时间来算,你不过沉睡了四年,我的小睡美人儿。”他亲了下她的粉颊。

    他整整照顾了她四年,要求这么一点点的小“酬劳”不算过分吧。

    “这么说,我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她睁着无辜的水汪大眼,对他刚才的颊吻毫无反应。

    “是的,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点点头,心里暗自叹气。

    难道在这个小女人面前,他真的一点男性魅力也没有吗?不然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真伤他的男性自尊啊!

    “亚厮哥”

    “嗯?”她的唤声将他从叹息中拉回现实。

    “云飞哥呢?怎么没有见到他?”她这问题一出口,当场让故作不正经的亚厮沉默下来。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她又问了一遍。

    “是不是云飞哥又飞回台湾了?”她天真地问。

    “其实你现在是在神喾号上,不是在小岛上。”他终于对她吐露实情。

    “我还以为我是在岛上呢!”她这才认真注意起四周的环境,想要下床到船窗边探探。

    谁知她的脚吃力地自被下伸出,整个人便呆愣住。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脚不但没有力气,还瘦得像竹竿似的。

    “小心,你不用担心,你躺了四年,肌肉会萎缩是正常现象。虽然我们一直持续帮你做按摩,但肌肉多少还是会萎缩。不过你不用害怕,只要从现在开始你多运动,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见她一脸惊愕的可怜模样,他连忙安慰道。

    “亚厮哥,我的脚使不上力来”她双手搭着他的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用心急,你才刚清醒,许久没运动的肌肉当然会比较不听话。”他温言哄她,顺手按摩她干瘦的小腿肌肉。

    “云飞哥呢,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是不是?”或许是无法下床所带来的刺激,她开始激动起来。

    “小心,冷静点!”他力劝她。“我还想问你记不记得昏睡之前的一切,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抓着她乱挥的手,定定地直视她。

    “当时”被他这么一问,她果然安静下来,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告诉我,那天的情况到底如何?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话?”他殷切的眼中有着期待,只要他多掌握事发那天的讯息,他就能对整件事有多一分的胜算和把握。

    “我只记得云飞哥一如往常地来到我房间,因为隔天要和你一起去乐园玩,我开心得睡不着觉,结果”她冷静的神情随着话语的中断而丕变,说到关键处时,她忽然大叫一声。

    “小心,怎么了?”他紧紧抓住她汗湿的小手。

    “结果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她歇斯底里起来,大叫大喊的。

    “冷静点,小心,记不起来就算了,没有关系的。”他极力安抚她,却被她的异常激动搞得心慌意乱。

    “我不记得了,云飞哥不会伤害我的,那个坏蛋不是他,不是他”她激动地哭了起来,下意识地挣开被他紧抓的双手,胡乱挥舞着。

    “小心,我要你冷静下来,你听到没有?”

    见她全然失去理智,情急之下,他以嘴封口,将她满嘴的胡言乱语吻了去。

    而她的万分挣扎,在两人唇瓣交叠的同时安静了下来。

    她睁着怔愣的眼睛,完全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不过在他柔软双唇的亲吻下,她混乱的心绪和脑袋瓜就此稳定下来,他的吻好似有一股魔力般,能够安抚她焦虑的情绪。

    “亚厮哥”当他愿意离开她的唇时,她早已红透了脸颊,气息微喘着。

    她明亮的晶眸瞅着他的,眼里写满了困惑和疑问。

    “对不起,我情急之下”亚厮被她无邪的眼凝视得不知所措。

    懊死!又是罪恶感缠身!

    “亚厮哥,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你是为了我好,要我冷静下来,不是吗?”颜心不明所以地反问。“况且你的这一吻,真的让我冷静许多。”她吸了吸鼻子,话里依然有着被褚云飞背叛的伤感。

    “小心”见她一脸受伤的可怜模样,他紧紧搂着她不放。

    “其实我早就知道小瑷的存在了,只是一直没点破罢了。我也知道那个小女孩对云飞哥来说很重要,在他的心中,除了她,容不下其他人。云飞哥会那么照顾我,图的也只是他和小瑷的栖身之所,这些我都很清楚”

    她躲在他怀中哭泣,一语惊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惊讶地低头问她。

    “我在岛上生活了十六年,活动范围也只有那么点大,别墅里有几个洞我都一清二楚,更别提那些暗门和秘密房间了。”她哽咽着,缩躲在他温暖的怀抱中。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值得她依靠终生,他会一直守候在她身边,关心她、照顾她。这四年来的长久照顾,足已凸显出他的诚意。

    只是在没有弄清楚褚云飞的真正心意前,她无法全心全意地倚偎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小心,你想回岛上吗?”似乎已看穿她的心思般,他问。

    “我”

    “你想回去,是吧?”他温和地凝视她,几近爱怜的。

    “嗯。”她垂下头来,无法面对他的深情视线。

    她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和她昏迷之前不同,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有何改变。是增了一份情感?还是添了一份冷酷?他变幻莫测的眼神如同他的心思般,教人捉摸不定。

    “既然你想回去,我们就一起回去。”他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决定将她心底的那个影子彻底抹去。

    他和她的未来,绝不允许有第三者的存在。

    即使是她心中残存的影子,他也不允许。

    “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们从那艘船上吹过来?”褚云飞从雷达系统上得知亚厮和颜心乘着直升机来到岛上的消息后,并没有阻止两人的登陆。

    相反的,他以相当沉稳的冷静态度迎接两人的来访。

    三个人四年后的首度会面。

    “除了西北风,还会有什么风?”亚厮耍起嘴皮子来。“这个岛可是我蓝亚厮名下的财产呢,不过暂时交给你管理四年,你就真以为自己是这座小岛的岛主。”他不怀好意地提醒他。

    “要不是有我的管理,你以为这里还能住人吗?早是一座荒岛废墟。”他冷淡无情的语气依然和四年前一样。

    “要不是我可爱的小心想见你,我才懒得过来。”他故意蹲下来,在他面前紧搂她,打算把他气死。

    褚云飞的视线在接触颜心生轮椅的样子后,移了开去。

    “云飞哥”行动依然不便的颜心见他不愿正眼瞧瞧自己,一颗心似淌血般难受。

    褚云飞没有回应,别过头去的神情冷得可怕。

    “你研发的葯剂还满有效的,除了会造成长久昏睡的缺点外,并无其他大毛病。如果想将功赎罪,乘早把配方交出来,让我的医学研究小组改良一下,说不定你会因此造福世人,名利双收,外带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呢!”亚厮从刚刚进门以来,没有一刻正经过。

    他带笑的语气中,却隐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褚云飞显然在装傻。

    “听不懂表示你智力退化。怎么,不过才四年时间,你过得太舒服太安逸,忘了什么是人间疾苦了。”他故意取笑他,语带玄机的。

    “既然人已经见到,就早点滚回船上去吧!”他残忍地下逐客令,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地就要离开客厅。

    “该离开的人是你吧,danny!”亚厮忽然严肃起来。

    他这话一出口,褚云飞离去的脚步顿时停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来,眼神是冰冷的。

    “你果然变笨了,还要我一再解释。”他冷哼一声。“今天晚上我和小心会住下来,不,应该说是以后我们都要住在这座小岛上,毕竟这里充满小心的种种回忆。而你,既然只是过客,就早点带着你的小瑷妹妹滚出这座小岛吧!”’

    “你”亚厮的话让他傻眼。

    “亚厮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不能把云飞哥和小瑷赶出去啊!”一旁的颜心听了大感吃惊。

    没错,她是不喜欢待在船上,只想早一点回来岛上居住,可是她希望能够同时和褚云飞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我怎么能容忍我们好不容易才展开的新婚生活,有其他人来打搅呢?”他蹲下身来,轻拍她的粉颊,宠溺道。

    “可是”她为难地看了亚厮一眼,然后又难过地望着褚云飞的背影。

    四年前他那么狠心地对待她,现在甚至连正眼也不愿瞧她一下,他应该是死有余辜。然而她就是无法恨他、无法怨他。

    “我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带着小瑷离开,我绝不会带走颜家的一分一毫。”很意外的,褚云飞竟一口答应。没有二话。

    冷冷地表明离去态度后,他继续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轮椅上的颜心望着他落寞的孤单身影,早已泪水满面。

    “小心,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亚厮明明知道她为什么哭,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他蹲下身,温柔地安慰她。

    “我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她抽噎着,可怜兮兮地低泣。

    “没什么好难过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他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温柔的神情下竟是不带感情的冷酷语气。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褚云飞这家伙一定也懂得这个道理。不然他不会如此干脆的认输。

    今晚,想必是最后的重头戏了。

    他冷嗤一声。

    整个晚上,亚厮片刻不离地陪伴在颜心身边,没有让她有得空的机会。

    一直到就寝前,颜心依然在亚厮的亲自监督下,服下每日应服的葯物。

    “小心,吃完葯后好好睡一觉,这个房间你睡了十几年,今夜一定会很好睡的。”他笑着将半空的水杯收回,温柔地替她复上被子。

    “亚厮哥”她吞吞吐吐的。

    “嗯?”

    “你真的一定得赶云飞哥走吗?”好不容易她终于再度开了口。

    “我知道你舍不得,其实让他留下也行,可是你必须跟我一起回船上住。”他显然有意测试两人在她心中的重量。

    “我想住在这边”她答道。

    “和我?还是和他呢?”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床畔低问。

    “能不能不要二选一?”

    她眼底有着乞求。

    “我考虑看看。”他敷衍道。“来,我帮你的双脚按摩一下。”说着,他掀开她脚下的被子,准备做些复健。

    “我不要!你根本是在搪塞我,除非你现在就答应我,不然我不会乖乖听你的话的。”她任性地推开他的双手,抵死不让他碰她。

    “别小孩子气了,你已经二十岁,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没有动怒,相反的,他仍然温柔地安抚她。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的,谁知道”

    “不要再说了!”他捂住她的小嘴,眼神是激动的。“你不要忘了是谁害得你昏睡四年?又是谁害得我失去这只眼睛?如果褚云飞这种毫无人性的作为,都还能赢得你的原谅,不如你就跟他一起离开这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亚厮微慍地直视她,向来温柔的语气竟也变得可怕起来。

    “亚厮哥”她几乎快哭出来了。

    她果然惹他动气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如此宠爱照顾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他生气,还试图挑战他的耐性和好脾气。

    “我说的是真的。”他严肃的眼神中隐含着悲伤。“如果你真的觉得留在他身边会比留在我身边幸福,我愿意成全你的心意。”

    她吃惊地望着他一脸受伤的神情。

    “不过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不会让你或褚云飞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动手按摩她的双腿。

    她低望他不发一语、严肃得可怕的侧脸,一颗心六神无主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清楚,要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失去一只眼睛,更清楚他在她昏迷的这几年来,无怨无悔地守候在她身边。

    她和他,什么关系都不是的两个人,为何值得他如此一味的付出?表面上什么都没抱怨的他,心底真的同样无怨无悔吗?两人这种单方面的接受与付出,终会有失去平衡的一刻吧!

    犹豫到最后,她终于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嗫嚅的语气下是一脸的不安和凄然。

    她害怕面对他心中的真实答案,却又不得不去面对。以现状看来,不管对他或对她都是不公平的。

    “等你抹去心中的另一个影子后,自然就会知道答案了。”他面无表情地推拿她的双腿,语气平淡得不带感情。

    听了他冷漠的答案,有一瞬间,她的心不知所以地痛了起来。

    “你会一直等我吗?等我等我真正爱上你?”她颤着声,没有把握地低问道。

    “我不要你勉强爱上我。”他深邃的眼终于正视她。

    “你说什么?”她惊讶地张着小嘴。

    “我不擅谈男女感情,也不懂那些风花雪月、浪漫。永远的意境。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有信心好好照顾你、爱护你,不会让任何病痛、任何人欺负你。”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是温柔的,但眼神却抹上一层伤痛。

    “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云飞哥好像,只是他从来不曾吻过我。”她晶莹的眸黯淡下来。

    “不要拿我和他比较,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他停下正在推拿的双手,一脸平静道。

    “亚厮哥”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好休息吧,我会睡在隔壁的房间。”他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晚安颊吻,然后不动声色地起身转身离去。

    颜心呆坐在床上,抓着被单紧咬着唇。

    一如他向来形单影只的背影,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他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独眼狼。终是独自游走在北方大地的荒漠高原上,没有任何牵绊挂念。

    而她,只是他孤单旅程中的一段小插曲。

    她是如此认为。

    在亚厮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心意下,颜心终究是无法了解他对她的感情。毕竟他对她的那种好,反而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缢巫苁且桓蔽氯嵝a常硬辉运笊92慷膊辉运倒募沂辣尘埃嘟嫌谒运牧私猓运娜现翟谏俚每闪a饺怂阋凰闼淙灰丫嗍督迥辏枪ニ杳缘哪撬哪辏饺说ザ老啻Φ氖奔涠痰每闪?br>

    唉,是她本身太多疑不安,还是两人之间所经历的波折不足以证明他对她的爱?话虽如此,他因那场车祸而失去一只眼,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此这般的际遇和证明,为何她还不满足,无法相信他那张温和笑脸下的真心?

    “亚厮哥,我不要只跟你分享快乐,我也想分担你从不示人的悲伤啊!”她低喃一声,终于愿意面对心底对他的那份感情。

    爱情呵,总是得试验后才知它的存在和深浅。

    只是试验后才知其存在的爱情,有时已经迟得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