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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学女经》……不怎么样,”沈乔侧眸看他,面上平添了一股傲气,“若作为学论,这本也早该被废弃了才是,早在东邑建始年间,常伴皇帝身侧的萧太傅曾有云:良田耕种自给自足者虽自强,乃小民利也。这本书卷中关于庄稼改良的方面,却还不如当年萧太傅一句话,你给这本学识落后的书卷给我,可是想要我今年落榜?”
一番言论之下,四下皆叫好,就连一直躲避着的秦殷也不禁侧目。
这个女子,见解倒还算干练。
而刘知书只能灰头土脸地低下了头,旁边的穿着黄色罗裙的学女也昂起头来,颇有几分模仿沈乔的架势。
“徐夫子曾说,沈大小姐今年必会高中,你们且来瞎凑什么热闹,莫再像刘公子一样,摆弄不成反而闹了笑话。”
“就是,大小姐的才学岂是寻常学子能比的?”
连小书童都不甘示弱地跟风,赞誉声此起彼伏,而话题的主人公沈乔满带着笑意,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拥护之下走进了大堂。
秦殷也默默地松了口气,跟在了人群后走了进去。
考学的男子本就比女子多,男子占得座位比女子多上了一倍还甚,若不是为了少些事端,她倒不愿露出女子真身。
秦殷低着头坐在了最后的角落处,长钟也在坐下的一瞬间敲响,申时已到。
踩着钟声徐徐进来的徐夫子,秦殷是认得的,常常都是她代刘公子上徐夫子的课,为人古板了些,但讲课确实有趣得很。
“虽只是一次会考,但也希望各位学子学女们认真对待,切莫做些小动作。”
徐夫子将考卷下发,眼睛却机警地看着四周的学子们,直到落在沈乔身上,才微微露出了笑容。
正坐在秦殷身旁的沈乔也大方回以一笑,丝毫不忸怩作态。
秦殷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考卷上,她认真地看着题目,刚准备提笔落字,却发现自己只顾着匆匆出来买香樟籽,笔墨全无……
秦殷咬了咬牙,面上带笑,对着沈乔轻声道:“沈小姐,可否借我一支笔?”
不是不尴尬的,但箭在弦上,她若是留了空卷,不仅自己心里会一直记着这件让她后悔的事,而且这些题,她也不会牢记于心。
所以……只有借笔来答了。
沈乔缓缓侧过头,看她,粗粗打量了一番,旋即明丽一笑,大方的从桌上拿了一只已经染了墨的笔,递给了秦殷。
“拿去吧,用我给的笔,可不能考得比我差哦。”
沈乔声音也很轻,但却不乏俏皮的意味,实实在在正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
秦殷接过笔,道了句谢谢,便埋头开始写。
足足三尺长的考卷,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已经草草答完了,将笔轻轻地放在了沈乔的案桌上,又道了句谢谢,便起身对着徐夫子欠了欠身,离开了。
由于坐的比较后面,离开的时候,仅有四周的人看到了,但无一不惊愕。
一柱香的时间别说是答题了,光是看考卷,都不定能看得完……
沈乔转身看着那少女翩然离开的身影,脑海里映入的便是那双清亮得能照的清她模样的瞳孔,那里面看似空洞,却又像是蕴藏着无数东西,无数……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徐夫子这才走过来收卷,拿起考卷本以为会看到的是一片空白,熟料考卷上,虽然笔迹潦潦,语句精简,却是有理有据,很是精彩。
最终目光落在落款上……
“沈小姐,你可知刚才坐在这里的……是哪位学女?”徐夫子弯腰轻声问着一旁的沈乔。
沈乔顿了顿,无奈一笑,“不知。”
徐夫子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手里的考卷,喃喃道:“这便是奇怪了……”
“敢问夫子,她答的……好是不好?”
徐夫子目光仍不离考卷,语气笃定,“好,绝妙。”
沈乔收回了目光,再次望向刚才那少女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雨后的天,落日余晖都不再耀眼,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映得浅青色的天际都仿佛染上了霞光一般,一层一层的重叠,天光隐藏在软绵绵的云层后,只透出一点光圈,也显得明亮非凡。
秦殷趴在窗沿上,近乎贪婪地看着这如斯美景,嘴角带了浅浅的笑。
“小秦!”
远远地传来那胖小二的呼唤声,她轻轻跳下长凳,边应声边小跑到一楼大厅内。
“来了。”
胖小二一向很喜欢这个话虽不多,但手脚勤快心地善良的孩子,同她说话也笑呵呵的,“辰时你不是找掌柜的吗?现下他刚回,你去后厅就能见着了。”
秦殷也笑笑,泛黄的脸上因心情甚好地缘故也明亮了些许。
“谢谢了,我这便去。”
秦殷绕过桌椅便朝着后厅走了去,脚步轻快,带着一丝期待。
看到掌柜的正坐着查看账本,便走到他面前,颔首道:“掌柜的,明日起,我便不在酒楼打杂了,特意同您说一声。”
掌柜的抬头看她,有些惊愕,“你……有何事要离开?”
秦殷笑笑,“考学。”
的确,还有两个月便要州试了,要正式入凉州学府中备考,便只得辞了这工,但即便是辞了,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她终于可以开始向着她一开始的目标努力了,再也不用躲在别人背后偷学,她也能堂堂正正地借书看书了。
掌柜的原本还有一丝不舍,这个孩子说到底,是个干实事的孩子,但一听到考学二字,便面露讽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是还不死心。”
秦殷低着头不言语,心下不是不清楚他指的所为何事。
“三年前的事,我都听你从前的主子,刘公子说了,那么认真地偷学也还是落榜了,居然今年还要考。”
掌柜的话语间的嘲讽和语气让秦殷听得眉头一皱,却仍然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淡淡一笑,作了个揖。
“这两个月多谢掌柜的照顾体谅,秦殷感激不尽,这个月的工钱给了秦殷之后,秦殷便告辞了。”
掌柜的又看了她一眼,从桌上抽了张草纸,写了几句话给了她,随后挥了挥手,“拿这个去找账房先生去要,领了就走吧。”
相较于痛失一名得力的小二,掌柜的更痛心疾首的是她还要去准备考学,为了考学放弃了打杂,脸色自然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