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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杰静静的靠在窗边,眼神凝重的望着遥远的天际,以台湾的法律来说,他和may现在已是一对合法的夫妻了。他曾发誓终身不娶妻,也不再对任何女人动心,但现在他却拥有了一个妻子。
他也许可以说白已是被逼的,但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当时自己大可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地方,但他却什么事也没做,只是任由众人的安排,完成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婚姻,而这一切只因他不忍心见may陷入忧郁之中。
他郁闷的想着,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忍心见她痛苦忧伤,为什么她的喜怒衰乐牵引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她总是令他不断的打破以往的惯例?为什么?为什么?
may静静的站在房门口,愧疚的看着子杰凝重的神色,她无从猜测他心中的想法,从那场儿戏般的婚姻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怪异。也难怪他会如此反应,任谁遇着了这种事都会错愕的。
"may。"子杰忽然瞧见may站在房门口,咬着下唇沉思着,问道:"怎么了?"
子杰的声音唤回了may的意识,她直觉的反应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外婆会这么做。"
"这件事你真的毫不知情吗?"埋藏在心中猜忌的种子,在这一刻萌芽。
"你是什么意思?"may生气的瞪着他,见他一脸的猜忌,质问道:"难道你认为这是我安排的?"
"我"他因她激烈的反应而吃惊。
may露出了一个凄楚的笑容,幽幽问道:"一个生命所剩无几的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切?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个海家的牌位?还是想为自己的墓碑多加一个头衔?"
may的反应令子杰的心揪了一下,他愧疚的走向她,轻抚着她的肩膀,道歉道:"对不起!我"
may轻轻甩开子杰的手,冷冷的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个愚蠢的婚姻根本不具任何效力,我们并没有公证,你不必担心自己的权益受到任何损失。"
错了!你太不懂台湾法律了,不管有没有公证,我们都已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为真正的夫妻。子杰在心中想着,但他并没有费事的去解释,因为此刻令他挂心的是may脸上哀恸的神情。
"别这样,我只是突然很难相信这件事,我"
"我并不比你想结这个婚,因为那只会使我对你多一分亏欠,而我并不希望背负太多的债结束自己的一生。"may落寞的说着。
"别这么说,"他将她拥入杯中,心痛的说:"你什么也没欠我,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多疑的。"
"可是,我真的欠你太多太多了如果生命不是如此的短暂,如果"
"别说了。"他心痛的吻去她的泪水,用温柔抚平她的忧伤。
"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留在你身旁,我"
子杰轻轻拉开与may的距离,两手放在她的肩上,两眼直视着她,真心的要求着:"别说你想离开我,别因我的猜忌而结束这一切,原谅我今天的反常好吗?"
may抬头凝视着子杰的眼睛,终于轻轻点头再次投入子杰的怀中。她的生命所剩无几了,不该将时间浪费在负气上,她该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才是。
子杰高兴的紧拥着may,一切的不愉快终于在彼此的怀中解脱。
乡下的夜晚并没有什么娱乐,晚上八点以后便夜深人静,少了闪烁的霓虹灯与喧嚣的车声与人声,乡下的夜晚隔外的宁静。
习惯过夜生活的子杰,也配合着乡下人的作息早早的上床休息,流水声与虫鸣声如优美的钢琴协奏曲,使人的心灵逐渐平静,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子杰,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喔喔喔"响亮的公鸡啼声,穿透微弱的曙光,为清晨演奏出美丽的序幕。那激昂的啼声在寂静的村庄中回响着,接着从不远处传来回应的啼叫声,于是那远近不一的公鸡叫声,合奏出美丽的生命交响曲。
当第一声公鸡啼声划破宁静的清晨时,子杰就已经张开双眼聆听着,对子杰来说这是一个新奇的经验,怕吵醒may的他,轻轻的下床走到窗户,站在窗前凝视着清晨的美景。
旭日从地平线的那头缓缓升起,微弱的光照拂着大地,绿油油的稻穗随着微风舞出曼妙的舞姿,早起的鸟儿盘踞枝头,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叫声,少了汽车与工业的污染,乡下清新的空气令人陶醉。
早在子杰下床时may便已清醒,她静静的凝视着子杰,他的表情好平静,就像他已在这儿找到了真正的宁静。
may不知道自己凝视子杰有多长的时间,一直到祖母夜厨房忙碌的声音传来,may才缓缓的坐了起来。
"你醒了?"子杰回头看向床上的may。
"嗯!"may轻轻走下床铺,缓缓的走向子杰,开口道:"我们先去盥洗一下,等会儿我们到外面去走一走。"
"好啊!"子杰欣然点头,两人肩并肩的走出房间。
"你们起来了!"林陈宝惜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满面的打招呼。"对啊!阿嬷,我来帮忙。"may走向厨房。
"不用了。"林陈宝惜摇手道:"你赶紧去梳洗一下,等一下带子杰到外面走走。"
"喔!"may点头带着子杰走向浴室。两人很快的盥洗完毕,走向厨房去跟林陈宝惜打招呼道:"阿嬷,我们先出去了。"
"不要出去太久,记得回来吃粥!"林陈宝惜慈祥的交代道。
"好。"may轻轻点头,然后两人并肩走向室外,沿着乡村的小道缓缓向前。
"阿妹,你们出来散步喔!来,这条菜瓜拿回去煮。"阿好婶把刚摘下的丝瓜递给may。
"谢谢阿好婶。"
"没啦!别呻客气啦!"阿花婶笑呵呵的说着,她的金牙在阳光下闪烁着。
他们两个人一路走下去,等到回程之时,手中早已经是大包小包的,除了好几样刚采下的蔬菜,还外加几样新鲜的水果。
"天啊!我们两个人到底是出来散步还是买菜呀?"子杰好笑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乡下人就是这样子,大家总是慷慨的馈赠自己的所有,分享彼此的所得,这便是都会人所欠缺的人情味。"
"嗯!"子杰颇有同感的点头道:"所以在欠缺人情味的都会中,以大型的购物中心与林立的便利商店取代了这种温馨的交流。"
may有感而发道:"方便中却少了那么一点窝心与真情。"
"是啊!"子杰同意道:"难怪许多在都会中忙碌了一辈子的人,会想在老年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待在乡下养老。"
"嗯!"may也同意的点头,然后说道:"我们快回去了吧!该吃早餐了。"于是两人脚步轻快的走回家。
"你们回来啦!"林陈宝惜一见他们回来,便开心的招呼道:"来,坐下来吃粥。"
子杰与may一起坐下,见一桌热腾腾的菜,不好意思的开口道:"谢谢阿嬷。"
"不会啦!自己人客气什么,快趁热吃了吧!"
"阿妹,等一下吃饱饭,你带子杰到处附近走走。"林陈宝惜慈祥的交代着。
"好啊!"may也有这个打算。
吃饱饭后她带着子皆篇车到林边,照例的买了一束花,然后再开车回佳冬。
"为什么买花?我们要到哪里?"子杰好奇的问道。
may落寞的笑了,说道:"我想去看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去世多久了?"
"她在生下我不久后便去世了,从我懂事以来,陪着我的就只有外婆。"
那你父亲呢?子杰几乎想这么问,但见may的神情之中带着哀伤,于是不再问话,只是静静的开着车。
来到佳冬,他们将车停在大马路边,然后步行走向海边。
"难怪人家说乡下的空气特别清新,果然是如此。"子杰深深的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这么早就有人在池塘上捕鱼。"子杰指着路旁的捕鱼人说道。
may奇怪的看他一眼,然后说道:"你再仔细的看看。"
子杰闻言,好奇的张望着,才发现这一片水乡泽国,竟是一个个下陷的坟墓所形成的,吞了一下口水,问道:"他们在那儿捕鱼,然后"
"卖到市场啊!"
"我的天啊!"子杰打了一个寒颤。
"我们往这边走吧!"may了解的加快脚步,带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是你母亲的坟墓?"
"嗯!因为她爱海,所以外婆为她选择了这个地方,让她最爱的大海永远陪伴着她。"may哀凄的说道。
"逝者已矣,你就别再感伤了。"子杰将may拥入怀中,轻声的安慰道。
"我知道。"may静静的靠在子杰的怀中,好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说道:"我想为我的母亲迁墓。"
"为什么?"
"这个地区的地基很不稳,几乎年年都在下降,我每次回屏东总会到这里看看,打算这边地层有下陷的情形,就立即为她迁移,但"她叹一口气道:"我恐怕无法再炒探视,那不如尽早为母亲做个安排,我可不想将来有一天,人家在我母亲的坟上捕鱼。"尽管她以轻松的语气说着,但子皆粕以感受到她的无奈与伤悲。
"那你打算将她迁到何处呢?"
"我想在附近找一处看得到大海的灵骨塔,让她依然可以安息在大海的怀抱之中,而不需要担心无情的风雨。"
"那我们下午就去找。"
"嗯!"may轻轻的点头,然后两人静静的依偎在彼此的怀中,谁也不想移动。
当他们回到家时,林陈宝惜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午餐。
"这是"子杰迟疑的看着盘中的鱼。
"你放心好了,这是淡水鱼,跟你刚才看到的不同。"
"哦!"子杰这才放心的动手吃饭。
"怎么了?"林陈宝惜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啦,他只是刚才看到有人在坟墓那边捕鱼现在又见到盘中的鱼,不免产生联想。"
"原来如此!"林陈宝惜了解的点头,然后问道:"又到海边去看你妈妈了,是不是?"
"嗯!"may轻轻点头。
"这样也对,让你的母亲看看你的丈夫,我想她在天之灵也放心了。"林陈宝惜欣慰的笑着。
may偷偷的打量着祖母,好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阿嬷!我想要将妈妈的骨灰移到灵骨塔安置。"
"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林陈宝惜诧异的看着may。
"因为子杰的工作在美国,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要搬到美国了,以后"may强忍着哀伤说道:"以后我再也不能常去看妈妈了,最近地层下陷越来越严重,我实在放心不下妈妈的坟墓。"
"也好,"林陈宝惜感伤的点头,"那咱们就看一下日子,把你母亲的骨灰移到灵骨塔去,这样早晚也有人替她烧香。"
"那今天下午,我跟子杰就到附近去找找。"
"没必要这么急吧!"
"子杰在台北还有许多工作要处埋,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所以还是尽早处理好。"
"也对。"林陈宝惜落寞的点头。
may心痛的看着祖母的表情,她知道祖母希望自己能多陪她,可是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的身体可能越来越差,她不能让祖母面对她一天一天的凋零。
为了陪may到乡下来,子杰特别安排了一个星期的假,而他们两个人则把握着每一分每一秒,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不但为may的母亲迁移了骨灰,更开着车游遍了南台湾的风景名胜,当然林陈宝惜也一直陪在他们身边。
一开始,林陈宝惜不愿当电灯泡而婉拒与他们同行,但子杰知道may希望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陪她的祖母,所以他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于是林陈宝惜也就顺从外孙女的希望,陪着他们游览着南台湾,从着名的垦丁柄家公园、新开发的茂林国家公园,一直到高雄县的六龟、甲仙、宝来等都留有他们的足迹。
"阿嬷,您今天想到哪里走走?"
"今天就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出去走走吧!我这把老骨头是经不起每天这样玩乐的。"
"那我们留在家里陪您好了。"
"子杰难得到南部,你应该多陪他走走才对,更何况今天晚上你们就回台北了,当然更要趁今逃卩走走。"
"可是"
"我看你就带子杰到附近的海边走走,中午回来吃午餐,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子杰今天还要开车,也不好玩得太累。"
"好吧!"may点头道:"那我们去走走,中午回来接阿嬷出去吃饭,阿嬷好好休息,别又忙着做饭了。"
"好,你们自己小心一些。"林陈宝惜慈祥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子杰与may漫步在沙滩上,突然有感而发的说道:"时间过得好快,怎么一眨眼一个星期就过完了。"
"欢乐向来短暂。"may微笑的说着,而后好奇的问道:"乡下的日子你还能适应吗?"
"当然可以,老实说,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呢!"
"那就好。"may高兴的点头,突然她的眼光被在海边戏水的人潮所吸引,看着大大小小的人奔跑在沙滩之上,她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眼神。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放任自己尽情的游玩。因为无父无母的她,承受了比正常小孩更多异样的眼光,她丝毫不敢松懈的将时间投注在学业上,只因怕自己的一点疏忽会换来别人一句:"没爹娘的孩子就是这样。"那对外祖母而言是残酷而不公平的,所以她几乎没有什么童年可言。
"你想不想过去玩?"子杰微笑的问道。
"我可以吗?"may低头看一看自己的服装。
"有什么不可以的,走吧!"子杰拉着may跑向了海边,加入了戏水的人潮,他们或是打着水仗,或是与核赛跑着,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自may的小嘴中发出。
他们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游戏,但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喜悦,直到他们累了,才依依不舍的手牵手往回家的路前进。
望着may因游乐而红艳的脸蛋,子杰忽然开口道:"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为什么你不喜欢笑呢?"
may闻言先是一楞,然后微笑道:"也许那是因为我的人生之中,并没有太多值得欢笑的事情吧!你呢?你不也很少笑?"may反问道。
"也许是看透了人生,让我笑不出来了吧!"子杰耸肩道。
"而我们今天却像两个疯子,在海边大叫大笑。"may开心的笑道。
"哈哈"子杰也跟着大笑了起来,两人手牵手的往回家的路前进。
离情总是依依难舍的,无奈人生无不散之宴席。
对may而言,今日的离情来得更浓郁,因为这可能是她与外祖母最后一次的见面了,为避免外祖母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