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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弄子里,四处杂草丛生。
“嫂子,这这是哪里啊?”望着周遭的荒烟漫草,银雪一改方才不断挣扎的样子,紧紧地攀在凝笑身边。
“你别紧张,我只是带你来瞧件事儿。”
她那紧张且可怜兮兮的模样,终于让凝笑的怒气稍减。
暗叹了口气,她安抚地轻拍着小泵的手臂。
“咱们来这儿瞧什么?”
虽然很害怕,但银雪终究是个孩子,一听说是要来瞧东西,双眸骤然进出光芒,一双水眸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得紧。
“瞧”
凝笑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正要说话,一个一身破破烂烂衣物的孩子就从她们的眼前晃过。
“哇,嫂子,他”她被那衣着槛楼的孩子给吓了好大一跳,可话还没说完全,另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的孩子又从她的眼前窜过。
凝笑不理会她的疑问,继续领着她往前走去,直到穿过一道门,来到一座天井。
“嫂子,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简直被这样的景象给吓呆了,银雪看着眼前一群忙着洗衣做活的妇女,个个身上的衣服都比申家的抹布还要糟,柳眉忍不住皱起。
“这儿是城南的大杂院,在这里过活的,大抵是从外乡来此,甚或是在城中待不下去的人。你知道在这大杂院中,他们一家几口一个月吃穿用度多少银两吗?”
“多少?”闻言,银雪多少懂得凝笑带她来此的用意,虽然带着些许的不满,但她还是开口回应。
“二两。”这些穷苦人家,能挣得二两的还算是不错的了,有的怕只有几吊钱,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
“啊!”她的答案让银雪的杏眼儿圆睁,怀疑的眼神笔直的射向她。
大嫂开玩笑的吧!
二两只是零头吧!
她的想法清楚的写在她白皙灵透的脸庞,凝笑正确无误地解读着,然后肯定地说:“我没说笑,你要是不相信,大可自个儿去问,我相信这些大婶不会给你不一样的答案,唯一的可能是更少。”
二两耶!
她买一盒胭脂就不只了,他们居然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扫向那些在大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妇女,还有那些衣衫褴楼的孩子,脚步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般往前踏去。
“银雪,你想做啥?”瞧见她的异样,凝笑眼明手快的反手一拉。
“我想帮助他们,那些孩子很可怜。”她边说边拔着自己头上的珠簪和纤腕上的手饰。
对于她的反应,凝笑欣慰的点点头。
她果然没瞧错人,她这个小泵的本质并不坏,虽然用度奢华了些,可那只是因为习惯罢了。
“傻丫头,她们不会接受的。”
“可是”
银雪还是想试试。
只要她们接下她手中的一支珠簪,就可以过上一年的好光景吧!
“这些大婶儿虽穷,可都穷得很有志气,更何况,你能接济得了多少,一两个或许可以,可再多呢?”
“那我请她们来家里上工。”只要有活干,就能摆脱这种拮据的日子吧!
“你能请得了全部?”凝笑一针见血的问。
“这”“我今天带你辨这儿,并不是真要你做些什么,只是要你懂得珍惜。你大哥持家很辛苦的。”
银雪原本困扰与不悦的神色渐渐清朗,紧抿的唇畔倏地勾勒起一抹笑。
“嫂子,我懂你的意思了。”
她清澄的双眼直视着凝笑。那和真诚无伪的眸光是凝笑鲜少在申家的人身上瞧过的。
看来,这丫头会是个可造之材。
或许,她可以
“银雪,你真想帮助他们吗?”她突如其来的问。
“嗯!”银雪转头瞧了瞧那些忙碌的妇女们,然后用力的点点头,脸上的真诚表情不掺一丝虚假。
“那你就得先培养自己的能力,你愿意吗?”
说到“能力”这档子事,银雪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无措的玩弄着自个儿葱白的指尖“可是除下琴棋书画、吃喝玩乐,我什么也不懂耶!”
“不懂可以学啊!只要你学会,就有能力独当一面了,那么自然可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啦!”
凝笑很是努力的鼓励着她,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狡猾。
女人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或许原本她是这样以为的,可自从她领教申家的腐败和夫婿的辛苦后,她就知道这世间没这回事儿。
女人当自强啊!
她可不愿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夫婿被活活困死在那堆烦杂家业,以及只会找麻烦的亲朋好友之中。
所以拉个替死鬼来分忧解劳是她所要做的第一步。
“银雪。”她倏地伸手握住小泵细柔的小手,然后以着极真诚的语调说:“人来世上一遭,总要做些什么,才不枉此生,我相信以你的心慈仁善,一定可以让你学到许多,也会做得很好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银雪说过,在旁人眼中她一直都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凝笑的一席话反倒说进她的心坎儿。
顿时,一张白皙的小脸蛋散发出渴望的光彩,她紧紧的回握住凝笑的手,然后用力的点点头“嫂子,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可以的话,我要学!”
“你当然可以。”
为达目的,死的都要说成活的,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凝笑轻轻松松的为自己揽进一个奴隶喔,不是,是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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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高的树丛中,两道颀长的人影闪过。
“哇哇哇,那个女人真的是你那娇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娘子吗?”一路尾随凝笑和银雪,骆星昂瞧戏瞧得咋舌。
“正是。”申暮德薄抿的唇角微微上扬,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天啊,真是看不出来呢!”瞧瞧方才她拉着银雪走时的气势,活脱脱像是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压根儿瞧不出她是那日他见着的新嫁娘。
“别说是你了,我也惊讶。”该说那是凝笑的本性吗?
“她还真是有本领,三盲两语就把银雪给制得服服贴贴的,难怪你说咱们的好事近了。”看到了这景象,骆星昂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一抹兴奋泛上心头,一种亟欲展翅的心情更是让他的双眸亮得刺眼。
但申暮德却只是敛笑不语,兀自沉思。
“喂,你在想什么啊?”见好友直勾勾地瞪着两个女人家离去的方向,骆星昂忍不住抬手撞了撞他的手臂。
“我在想”他的声音宛若呢喃似的。
申暮德原本的盘算因为方才的那一幕起了微微的变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在他的心里打着转儿。
或许,只是或许,他应该
“喂,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为啥我在你的脸上瞧着一丝丝的犹豫?”
骆星昂哇啦哇啦的大叫,方才的兴奋顿时被担心取代。
等了那么多年,他可不想毁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如果真是这结果,那他可要捶胸顿足了。
淡淡的扫了激动的好友一眼,申暮德依然不语,脑中却飞快的翻转着。
是的,他的确犹豫了,因为凝笑这个奇特的女子。
她的出现彻底的打乱他心中原本的计划,如今他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他还没想完全,骆星昂却突地在他的耳际低吼了一声,
“喂,有话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他可最受不了人家拖泥带水。
他这好友什么都好,人长得俊没话说,家世更是一流,那埋藏心间的鸿鹄之志更是叫他欣赏,可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放不下。
“你可别告诉我温香软玉在怀,你就不想出去闯闯瞧瞧了?”一直得不到好友的回应,他又哇啦哇啦的嚷道。
申暮德又扫了满脸心急的骆星昂一眼,心知有这个不甘寂寞的好友在,他想要将心事想个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敛下心思,浅浅地摇了摇头。
“我是在想,等会儿还有一场好戏瞧,去不去?”
“还有好戏?什么戏?”果真是意犹未尽啊,一听到他说还有好戏瞧,骆星昂的眼眼便瞪得有如铜铃。
“你想凝笑就这么硬拉着我娘的爱女出门,我娘能不暴跳如雷吗?”
“你的意思是等会儿还有一场婆媳对决的大戏?”骆星昂马上就被转移了心思。
他的语气很是兴奋,甚至还夹杂着满满的期待。
对于好友几近于幸灾乐祸的神情,申暮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也不打的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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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柱大梁,气派的大厅内,一个雍容老妇端坐厅前。
脸上的怒气横溢,两道染上沧桑的眉更是几乎横成一条线,沉沉的嗓音在瞧见相偕步入的姑嫂时,气怒地质问:“你们去哪儿了?”
银雪一见娘亲的脸色,立时漾起一朵笑花,往她的身上腻去。
“出去走走罢了。”凝笑定于原地,面无表情的应道。
“出去走走!”染白的灰眉扬起,申老夫人双眼毫不客气的往她一瞪。“那需要强拉着银雪出门吗?”酝酿了一股子的气在转瞬间爆发,她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只不过是带银雪去瞧些东西,需要这么大惊小敝的吗?”凝笑原本平顺的眉头也跟着皱起,她理直气壮的回道。
“你反了、反了!”皮肤衰弛满是皱褶的手重重的往身旁的几案一拍,申老夫人怒急地低嚷“你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吗?”
“我只是说出事实。”凝笑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倔气,她的螓首微仰,眼神直勾勾的与婆婆的交缠。
“事实!”申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下人明明说是你强拉银雪出门的,可不是出去走走那么简单吧!”
“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以问问银雪是不是我强迫她的?”
一点也没有被这样滔天的怒气惊骇到,凝笑只是将眼光转向腻在婆婆身旁的小泵。
“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了,难不成还会有假?”心底早巳将这桀骜不驯的媳妇儿给定了罪,申老夫人连问都懒得问一声。
要知道,他们申家可是京城里头的大户人家,尊卑伦常就是铁律。
韩凝笑这个媳妇儿的娘家虽说与他们申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问题是初入门时她那令人满意的柔顺早巳消失不见。
她镇日插手府中的事务不说,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部被她给得罪光了,更别说守什么三从四德。
瞧瞧她现在就连自己都敢顶撞了,这媳妇留不得,就不知她那傻儿子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坚持不愿休妻再娶,要再这么下去,那申家不成了这个姓韩的女人的天下了吗?
不行,为了申家,她得阻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娘,我拉着银雪出去是真,可‘强’这个字媳妇儿就不敢当了。”
“你没事拉着银雪出去做啥?”她着实不希望宝贝女儿和不懂得迎合她的媳妇在一起。
就算不是强拉,她依然难以息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是凝笑在申家学到的第一课,唯唯诺诺只会让自己的境况变得更为困难,于是她反问:“难道娘不希望我和银雪两姑嫂的感情好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问得申老夫人为之语塞。“这我当然希望你们姑嫂可以相处融洽,但银雪终究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样出去揩头露面成何体统?”
“娘,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随意领着银雪出门的,娘还有别的事交代吗?”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凝笑想鸣金收兵。
在这家大业大的申家,除了夫婿和银雪之外,没一个人她瞧着顺眼的,当然也包括她这个极好面子又丝毫不懂得体恤儿子的婆婆。
当然她也懒得同他们做表面功夫,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喔,对了,还有件事。”仿佛像是不经意的想起,但申老夫人眸中闪过的精光却没有被凝笑给遗漏掉。
“娘请交代。”
“过两天,慕德的表妹云羡会来咱们家小住几日,你可要好生招待。”
“是的,娘,我会好好招待她的。”
虽然不知那云羡表妹是何许人也,但瞧着婆婆那暗自欣喜的模样,想必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吧!
心里泛起一声重重的叹息,凝笑挺直着背膀步出门外,一种淡淡的孤单感忽地袭上她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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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云羡表姐来做啥啊?”一等凝笑身影消失,银雪就心急的拉着娘亲问。
若说她申银雪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那么王云羡就是骄纵任性到了极致的千金大小姐。
她总是仗着家里头有几个钱,对人颐指气使,别说是府里下人怕她来作客,就连她这半个主人家也怕得紧啊!
而且就她所知,娘虽然一向疼云羡表姐,可是也拿她的任性没辙,如今她却喜孜孜的交代着大嫂要好生照应,这其中
“来做啥,来替娘赶走那个不知三从四德的女人啊!”“娘,你是老糊涂了吗?嫂子虽然脾气不好些,但怎么样也比云羡表姐来得好,你”“瞧瞧,就说不要你和那女人搅和在一起吧!你竟然当着娘的面说娘是老糊涂!”
不悦的板起了脸,申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如果说她还曾有丝毫的犹豫,这下也全无了。
虽然云羡的脾气不好,但总是自己人,怎么样也会看着她是姨娘的份上,知所收敛。
不似韩凝笑那女人,仗着暮德不肯休了她,就目中无人了起来,连她这个婆婆说的话都不怎么买账。
就说前天,她弟弟店铺被封一事,她就曾经三申五令的说绝对不行,没想她还是一意孤行地去封了她弟弟的铺子。
要是再任由她待在申家,银雪绝对会被她带坏。
所以,她决定了,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将韩凝笑赶出家门,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吧!
心中忽地替嫂子捏了把冷汗,银雪试图改变娘亲的决定。“娘,人家不想要云羡表姐来这儿住嘛,她真的好凶。”她猛摇着娘亲的手,狂撒娇。
以前她对嫂子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可今天一天的事却叫她长大许多,也对嫂子彻底的改观。
“再凶也凶不过那个恶婆娘。”申老夫人没好气的啐道。
“娘,其实嫂子真的不凶,有时候她只是心疼大哥的辛苦罢了。”
她试图帮凝笑说话,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怎么,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你的心就往她那儿偏去了吗?”
“女儿没有,女儿只不过是”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反正申家容不下那个恶女人。”跟见女儿不肯同自己站在一条阵线上,申老夫人的心火更炽。
这一双儿女是怎么了,全被韩凝笑那女人给下了蛊吗?
不行,她真的得赶紧想法子赶走韩凝笑,要不然只怕她这个老夫人将来在申家也是走不出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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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绣着花,凝笑的脑袋瓜子却直兜绕着一个问题转。
那个云羡表妹究竟是何许人也?婆婆要她来,一定不只作客那么单纯。
“唉!”百思不得其解,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叹啥?”
一个温暖的怀抱自她的身后拥了上来,她甚至不用回头,那熟悉的气息已经让她忍不住的偎进。
她不语的享受着这打自她嫁进申家后唯一的乐趣,深深的吸进独属于他的气息,试图凭借着他的温暖,拂去心间的烦躁。
“在想什么?”
“没”她摇头浅笑。
他已经够忙够累的了,她不想再拿自个儿的胡思乱想去烦他。
“为什么不说话?”申暮德温柔的大掌拂上她细致的颊畔。
每每面对妻子,他总分不清自己是在作戏,还是当真。
不该当真的,因为他本无心于这桩婚姻。
所有对她的温柔,不过是为了“补偿”两字,可她的独特却让他渐渐的紊乱了思绪。
“不想说。”柔媚的语调宛若低喃,凝笑虽然闭着眼,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他脸上那抹温醇醉人的浅笑。
“怎么,娘又给你气受了?”对一切心知肚明的他一针见血的问道。”
“受气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淡淡地说。
“那究竟是怎么了?”二双手缓缓地爬上她的额旁,温柔的按压着,那种舒服的感觉引来她的低吟。“舒服吗?”
“嗯。”她低应一声,他的手仿佛带着魔力,随着那股舒服而来的是一波波晕沉沉的感觉。
“告诉我,你在烦心什么好吗?”申暮德低声诱哄,唇畔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相处了半年,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的凝笑可以说是最不设防的时候,所以不趁机问问,要待何时?
“就是娘说你的云羡表妹要来作客,我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她”
原本飘散的神智在转瞬回归本位,她倏地睁大眸子,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全数咽了回去,带着点迷蒙的眸光中难掩一丝的惊慌。
不该在意的啊!
娘亲的话犹在耳边,像她与他这种豪门大户的联姻,别轻易索爱和言爱,否则伤心的终将会是自己。
娘亲的殷鉴不远啊!她怎地忘了呢?
尽自己该尽的本份,至于不属于自己的,就该忽略。
可他的人、他的气息,着实难以忽略啊,那么她只能试着让自己不要那么在乎,如果可以的话。
“怎么不说啦?”食指轻柔地挑逗着她那艳艳的樱唇,他脸上扬着一抹轻笑,但眸中却带着深深的探索。
她这是一种在意吗?
“没、没事。”凝笑摇了摇头,勉强从惊骇中调匀自己的呼吸与思绪。
“真的没事吗?”真是个不诚实的女人呵!
申暮德摇头浅笑,但也不再继续追问。
时机尚未到呵!
就让她继续做缩头乌龟吧!
毕竟他也还需要时间去确定,她究竟值不值得让他改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