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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关兰芷会一去不复返的话,那一天他就该拉住那名男子问个清楚,不该让他大笑离开后得他至今仍旧一头露水,摸不着头绪,劳用劻心下暗自懊恼。
说要嫁与他的是她,现在又莫名其妙离开的也是她。
害得他像个傻子一般,非但书读不下,还得在漫天飞雪中外出寻找她的踪影。
这一回她已离开近十日,没有半点音讯,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所以天候再差,他还是套上仅有的一件棉袄外出,就怕她又窝在哪一个门口或是倒在哪一段山径上。
而且,他想知道那名男子究竟是谁。
只是这几天来,他却始终找不着她的踪影,找得连心都慌了,生怕她真的出事,却等不到人来救她
真是的!这野蛮丫头,怎么净做些让人担心的事。
害得他像傻子般在大街上、胡同里不断找寻,偏就是找不着她,他都快急死了。
想当他的娘子却压根儿不会替他着想,年节渐近,会试之期眼见就快到了,她却搞得他心烦意乱、读不下书,眼前只瞧得见她那一张怒不可遏的粉脸。
自从那天她不告而别,一晃眼已过数天,他居然有点想念她嘈杂而清脆的嗓音,她不在他身旁吵他念书、拉他出外游玩,这难得的清静竟让他浑身不自在。
从一开始的担忧、烦躁,再到近几日的恼怒和今日的惴惴不安他快要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悸动了。
倘若找着她,他非要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如果她真想当他的娘子,她就得要安分守己,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随意出走,甚至还要劳动他外出找她。
包不许不告而别即使生他的气,至少也要告诉他一声再走。
劳用劻疲惫地在城郊山脚下的凉亭稍作歇息,抬眼凝视着飞舞的雪花和迷蒙的山影,回忆起两个月前他初到京城,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试之事;如今,他所有的思绪都被这让他从山上背回客栈的女子给占满。
“啊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倏然对着满天大雪吼道。
尚未成亲她就可以让他找不着人,倘若真成亲了,难不成还要他三天两头外出寻她?
不想了、不想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要迎她过门,何必管她上哪儿去呢?
现今正是他该全心应试的时候,他哪有闲工夫在外头乱晃,像个无头苍蝇般乱窜?只为了个莫名其妙死缠着他不放,结果又莫名其妙弃他而去的女子;他还得忍受飞雪的酷寒,四处去寻找她的踪迹!
他快要冻死了,说不定现在她正舒服地窝在哪个温暖的床上,而他居然要颤抖着身子四处寻找可若是她又晕倒在哪一段山径上
劳用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踏出亭外,他无从选择地往前走,哪怕希望再落空,他也要再去找一回。
可他才踏出一步,霍地数道人影从漫天飞雪中窜出,将他团团包围。
“呃不知各位有何指教?”劳用劻极为客气地问。
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一群人一到此便把他包围得密不透风,肯定是针对他而来。
“敢问阁下可是劳用劻?”带头的男子问道。
“正是。”他双目直盯着眼前的状况,开始思忖着他到底得罪了谁,他若没记错,全北京城唯一和他结下梁子的只有日前在街上同他起口头争执的忠堂贝子。
“把他带回王府!”
带头的男子低喝一声,一群人立即一拥而上,将他擒住。
“各位大哥们,我到底招惹何人,让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架住我?”
“待你进了王府,你就知道了。”带头的男子轻声道。
劳用劻也做得挣扎,由着他们将他架住往城内走;倘若京城是如此目无法纪之处,他也只能认了,但他还想要上山一趟。“不知道几位大哥架我上王府之前,能不能先架我到山上去?我想找个人,等我找到那个人,我再同几位大哥一道走。”
“甭找了,走!”
带头的男子压根儿不理睬他的要求,命令人将他架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在张狂的风雪中。
铁勒王府
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大阵仗!
劳用劻跪在厅堂上,一双眼眸不住地往堂上众人瞧去;中间那位,稍具年岁,神色威厉不苟言笑;‘而他身旁坐了个女子,艳丽无俦,眼角眉角都带笑;而另一旁的男子正是那一日同关兰芷在客栈门口谈话的那一位。
太好了,等搞清楚状况之后,他再找他问问,看他知不知道关兰芷身在何方。
“请问”
“放肆!本王准你开口了吗?”铁战野暴喝一声,一双怒眸像要将劳用劻给吃了一般狰狞。
“但是”总不能要他老是跪在这儿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吧?有误会就是要说清楚,这儿不是隽清王府,而是铁勒王府,而他肯定自己跟他们没有任何过节,所以他们用此等阵仗把他请来只能说他们认错人了。
“住口!你听不懂本王的话吗?”铁战野大掌拍下,一旁的花几立即碎裂成两半。
劳用劻吓得瞠目结舌,噤若寒蝉。
“王爷,你犯得着这般动怒吗?有话好好说。”关羽翩见怪不怪地轻抚着铁战野的胸口,转头凝睇着有些呆滞的劳用劻。“劳公子,听说你是个举人,是不是?”
“是。”
尽管感到古怪,劳用劻还是据实回答,双眼直盯着铁战野,生怕他一个大掌劈过来,他的下场会和那张花几一般悲惨。
“那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关羽翩又问。
劳用动不自觉地抬眼,只觉此种问话怪异得教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方要开口,又听到铁战野的怨声咆哮。
“你问他这些做什么!他坏了你女儿的清白,如今隽清王府前来提亲,本王为此不得不推掉这门亲事;而你的好女儿偏又说非他不嫁,说什么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铁战野蓦然起身。“哥尤,把他拖下去斩了!”
“你敢?你把他给斩了,可知道后果如何?”关羽翩不疾不徐地道,完全不把他张扬的怒气放在眼里。
“哼!”铁战野怒哼一声,紧握拳头,额边的青筋不停跳动着。
大厅瞬间静寂下来,劳用劻呆滞了半晌后,才稍稍回神。“不知道王爷是不是找错人了?小民并不识得贵府的格格,又怎能坏她的清白,甚至让她有了身孕?”
这岂不是欲加之罪?难道京城的王府都是这般蛮横不讲理的吗?
“你还敢不认帐?”铁战野一个箭步冲向前,关羽翩和关戒觉马上向前拦阻,就怕他一时冲动铸下憾事。
“不是小民不认帐,而是小民根本没做此事,王爷要我如何认帐?”总不能将他屈打成招吧?
面对此等威势他是挺怕的,但怕归怕,他绝不会因此而屈服。
铁战野瞠大怒眸,大喝一声:“来人,去把格格请出来!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一张嘴还能狡辩到何时!”
劳用劻不发一语,只能在心底暗叹无奈。
自从认识了关兰芷之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让他遇上,他也算是开了眼界,故而对于这突来的古怪之事,倒也不以为意;横竖等到王府的格格出来之后,他们便会发现找错人了。
他只望赶紧把事情处理好,他还急着去找关兰芷呢。
少顷,铁勒王府的格格终于自大厅后的回廊缓缓走来,劳用劻抬眼望去,霎时愣在当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阿玛、额娘。”关兰芷屈身问安,回身看到他一脸蠢样,不由得笑了。
劳用劻瞠日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素发轻挽、素颜洁净,一身雪色衣裳的女子就是他千寻万找的关兰芷。瞧她眉不扫而黛、唇不点而朱,明眸轻睐,华贵却不显骄蛮,淡雅而有威仪,得体的笑更是优雅端庄,直教他傻眼。
“你是格格?”他不禁脱口而出。“可你不是说你没爹没娘,怎么会是铁勒王府的格格?”
“大胆!你竟敢说本王的格格没爹没娘?”铁战野这下子可真是再也忍不住,甩开箍制,怒冲到劳用劻的面前,眼看着大掌就要在他顶上落下,却被一抹娉婷的纤影挡在面前。“兰芷?”
“阿玛,你要杀他也把兰芷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并给杀了吧,好让我们一家可以在黄泉下团聚。”关兰芷挡在劳用劻的身前,粉颜轻抬,合上水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唯一的夫君,倘若阿玛真要将他处死,求阿玛让我一家团圆。”
劳用劻在她身后听得一愣一愣,她莫名其妙的话语犹若五雷轰顶,将他劈得晕头转向。
他还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是格格,她却又说肚子里已有他的孩子他根本没对她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她何以能够怀着他的孩子?但是她总不可能用自个儿的清白胡诌吧
会不会是他喝醉了那一晚?可日子这么接近,怎么可能
“你”铁战野忿忿地收掌,怒而转身对着妻子吼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尚未出阁便已自毁清白,简直不知羞耻!”
“你说那是什么话?既然兰芷属意他,那把兰芷嫁给他不就得了?”关羽翩对他的怒气丝毫不以为意,退自走过他的身旁,牵起关兰芷的手,再拉起劳用劻,对着他俩道:“我就把格格交给你了,你要好生对待她,若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绝不轻饶!”
劳用劻依然傻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
“还不快答应!”关羽翩微眯起丽眸。
“可是我跟她”他嗫嚅着,突觉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抬头便见着关兰芷瞪视着他,眼中警告的意味浓厚。
她该不会是要他当绿顶的王八吧。
“用劻,额娘已经答应了。”迎向她额娘时,关兰芷瞬时又换上另一张温驯柔顺的脸,教人措手不及。
“答应什么?”她额娘答应了什么?他方才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根本就啊!”拜托她别再踩了,他的脚快要废掉了
“你是怎么着?难不成你败坏了格格的清白还打算弃她于不顾?”听他吞吞吐吐的话语,铁战野又冲到他的面前嚷着:“格格愿意下嫁于你,是你三生有幸,你却在本王面前拿乔?”
“不是这样,我只是疑惑她当初对我说的和我如今。所见有所不同。”他觉得自己被她设下圈套。
而且他要是再说一句他根本没有碰过格格,他是不是会被当场斩立决?
“呵呵,格格如此娇贵,但偏是死心恋上你,逼不得已才掩饰自己的身分,她是用心良苦。”关羽翩自然了解女儿的心思。
“可她也说过她是没爹没娘”完了,他又说了一次,王爷该不会又因此而拿他治罪吧。
“这话也没错,我是格格的二娘滞着她和她兄长上北京城后改嫁于王爷,所以王爷自然也不是她的亲爹,她这么说并没有错。”关羽翩淡然说道:“但是我们永远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看待,谁也不准欺负她,若让我知道你对不起她的话,届时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男子是她的兄长,而王爷不是她的亲爹,福晋是她的二娘太复杂了。
他原本猜想她是因为逃婚而离家,但他再会猜也猜不到她竟是个格格而且身世背景如此复杂
可恶的是,她跑回王府居然也不差人同他说上一声,让他像个傻子一般在街上寻她。
“好了,废话甭多说,既然兰芷决意要嫁月p咱们王府该准备办婚事了,非要把兰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可。”关羽翩笑牵起关兰芷的手。
“我听兰芷说妹婿是江南人士,既是如此,不如就回到江宁办理婚事,从江宁关府出阁。”谈起婚事,关戒觉忍不住也插上一脚,眼中全无这对新人的存在。
‘也成不过总要先定下日子才行,还得让用劻差媒婆上门;对了,还要把他娘亲请上北京一道讨论才是。”关羽翩也开始着手思量。
“说得是。”
“你们两人是当本王不存在了是吗?”见两人交头接耳地谈论着,铁战野不悦地拧紧眉头介人其中。“你们把本王当外人看待?”
“岂敢?”关羽翩倩笑着。“王爷不是不允许兰芷下嫁一般布衣百姓吗?既然如此,就由我这个二娘和她的兄长替她主持大婚,这样就毋需劳烦王爷你了,是不是?”
“本王岂是因为如此而不愿她下嫁!”铁战野怒红了双眸。“难不成你们以为本王没把兰芷当自己的女儿看?如果本王不把她当女儿看待,又岂会上奏万岁给她一个格格封号,再替她许了隽清王府的亲事?”
“你总得瞧她愿不愿出嫁吧!这事又不是你说了便准的。”关羽翩偏不吃他那一套。“不管了,婚事由我主持!”
“作梦!她是本王的格格,婚事岂有不让本王主持的道理?”为免夜长梦多,铁战野转身吼着:“哥尤,传令下去,铁勒王府的格格要出阁下嫁布衣举人,这事你给本王交代下去!”
“是!”哥尤接令。
“哪有这样的!你怎能仗着自个儿是王爷便这般武断!”
“本王就要这么办!”
“不对、不对,兰芷是我的亲妹子,有道是长兄如父,她的婚事”
劳用劻傻眼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厅,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混饨感觉;忽然脚上又是一股刺痛,他凝眸睇去,只见关兰芷笑得魅惑众生地道:“这下子可由不得你不点头了!”
一笑百媚生,再笑倾人国如此娇美的人儿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虽说他仍是一头雾水,但心里却有着掩不住的狂喜。
她的笑有种楚楚动人的美艳,但看在他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份狡猾,同在王爷与福晋面前的姿态似乎有些不同,他顿时有种被暗算设计的错愕。
这算是幸运抑或不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