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浅野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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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向来以打离婚官司而着名,办公室里正坐着一对年青男女,男的是外籍白人,女的是台湾人。

    律师取出一式两份的文件,放在他们面前,以冷漠职业的口语道:“离婚的条件都按两位的意思拟定,请两位过目,如果没有异议请在这份文件上签名,从此就正式脱离夫妻关系。”

    女子毫不犹豫的拿起笔,爽快地签下她的名字耿薇安。

    男人却叹了一口气,眷恋的看着她,并沉重地签上名。

    律师收回文件检阅无误,盖上章后,以文件夹分为两份,再分别递给两人:心底却纳闷不已。

    他不知办过多少离婚案子,每对离婚夫妻哪有不在充满怨恨、仇视、敌对下收场的?甚至有的还一言不合,当场就大打出手,演出全武行。

    而眼前这对夫妻不但毫无怨怼,连离婚条件也很简单乾脆,女方唯一要求的是孩子的监护权归她,男方也没有异议。

    要说有争议的就是男方坚持要付赡养费,女方坚决不收,像如此“礼让”还在很理智、很平和的气氛下离婚,实在是前所末见的罕事。

    在他们离开之前,律师托了托眼镜,忍下住赞道:“如果每对夫妻离婚都能像两位这样理智,天底下就没有怨偶了。”

    薇安听了一愣,随即笑说:“是吗?可惜你没把刚才的过程拍摄下来,下次有人离婚时,你可以以我们为榜样的给大家看。”

    看来她的心情还真好,说完还回头问她的前夫“鲁西亚,你说是吗?”

    鲁西亚微笑道:“也许,我们走吧!”

    走出律师事务所,薇安敛起笑容,认真又严肃的看着鲁西亚“这两年真的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自己太自私”

    他轻轻捂住她的唇“你说什么傻话,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何况翔翔还是叫我一声爹地。”

    今天的结局早在预期当中,能“拥有”她两年,还和可爱的儿子共同生活了两年,他该满足了。

    然而,他又多么的不舍,因为他爱她呀!可惜,薇安却将他定位为好朋友,及一个完全没有“企图心”的男人,而完全不懂他的心意。

    “你是真心疼翔翔的,即使我们离了婚,他还是永远都叫你爹地,翔翔能有你这样善良无私的爹地,也是他的福气。”这是她唯一能对他表达的谢意。

    “薇安,当一个单亲妈妈不容易的,即使我们离婚了,还是可以像”他再次把表白的话全吞回肚子里,害怕一旦说出对她的感情,她又会怎样看待他呢?

    到时候摧毁了他在她心目中善良无私的形象,可能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不,他不能冒这个险。

    “鲁西亚,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你总不能一直为我们不断付出,放心,我和翔翔会过得很好的。”一直以来她独立自主惯了,更不需要因为同情而拖累鲁西亚。

    “薇安,其实你们”鲁西亚脸上满是不舍,似乎想挽留什么,却因薇安的蹙眉而不敢再说下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薇安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真的决定要离开台湾去大陆吗?”

    他无奈的点点头“嗯,教会方面已经替我申请下来了,下个星期就起程。”

    “这样恐怕翔翔好一阵子都见不到你了。”她不是说场面话敷衍,而是两岁的耿翔非常黏他的爹地,如果突然见不到他,大概要哭闹好一阵子。

    “抱歉,薇安,传教是我的职志,这次去大陆是早在两年前就拟定好的计画,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鲁西亚无奈的道。

    其实,他也可以不去的,倘若他们不离婚的话,就如同两年前,薇安说需要他,他马上搁下去大陆的计画。

    “那下星期我送你。”薇安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道别。

    奢华的五星级饭店内,刚举办完一场名牌服装秀,舞台后方的休息室全是在换装的模特儿,把表演的秀服脱下,并顺便卸妆。

    “薇安,你的妆还没卸呢?”造型师罗杰叫住正想离开的她。

    薇安回过头微笑“不了,我赶着回去看翔翔。”

    罗杰还是拉她过来坐下,指着镜中的她说道:“瞧,你这发型回去很难整理的,还是让我帮你吧!”

    她想想也对,这场名为“舞会新娘”的秀,换下奢华的衣裳,脸上的浓妆和发型都比平常的秀夸张许多。

    “好吧,我顺便休息一下。”一连赶了三场秀,她已经筋疲力竭得有些虚软了。

    罗杰闲聊般随口问:“对了,翔翔还好吗?”

    “比较不哭闹了,但还是常在问他爹地怎么不回家。”薇安想到就头疼。

    “唉!真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这样短命。”罗杰说道。

    说到鲁西亚,薇安难免有些内疚“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让他去大陆了,这样他也就不会发生车祸身亡了。”

    见到她难过,罗杰连忙安慰“所谓生死有命,何况你们婚也离了,他的命好或坏也不是你的责任嘛!”

    “虽然离了婚但我们还是好朋友,翔翔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呢!”她心底是真的难过万分。

    “不过,好奇怪喔,”罗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在大陆出车祸身亡,是谁帮他料理后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也是从教会那儿得知他出事的,本来还打算去大陆见他最后一面,可是那边的教会却说,鲁西亚的家人已接走他了,我还托教会打听他的家人,但到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薇安心想过两天再去教会问看看。

    “哗!难道你跟他结婚两年,都没见过他的家人?”罗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薇安迟疑一下,回道:“我们当时结婚的仪式很简单,甚至没有通知任何亲友,而且鲁西亚也从不提他的家人。”

    “他家里都是些什么人,这么神秘?该不会像他这么伟大的神职人员,有个黑社会的家庭背景吧?”

    “你少胡说八道,不管他来自什么家庭,他都是个好人,真的好人。”薇安哽咽着,想起他对她的好,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别净想这些了,你大概还空着肚子吧?喏!7—eleven的蓝莓酸酪三明治和沛绿雅矿泉水。”罗杰体贴地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点心。

    “谢谢。”薇安撕开袋子,感激的看他一眼。

    罗杰是她入行以来,真正交到的好朋友,也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者,对她从不涉及男女之情,而且常常细心的照顾她,也使薇安真心付出友谊。

    “唉!你老是三餐不继”的小心得胃癌。”他已把她的发饰解下梳好头发,准备卸妆。

    “对我而言,睡觉比吃饭重要,既省体力又瘦身。”她自嘲笑道。

    “唉!没人知道模特儿的丰苦,表面的锦衣华服、风光亮丽把个中辛酸全掩盖了。”罗皆拼多了,也很了解她们这行的辛苦。

    薇安瞄了一下镜里的自己,活像个芭比娃娃,想想真悲哀,她也二十四岁了,若不趁这两、三年多接几场秀,恐怕到时候降价跳楼大拍卖也没人肯要。

    “可不是吗?干模特儿赚的每一张钞票都淌着汗水,辛苦唷!”娇俏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薇安从镜子里看见站在她身后的人“碧佳,你们不是有饭局,怎么还没走?”

    “薇安,饭局是这档秀的赞助商林董邀的,他点名要你,这人得罪”碧佳有些为难,她也知道薇安答应的可能性极小,谁叫那个林董答应她,事成的话就包个大红包给她。

    “哎呀!”罗杰已率先叫起来,开玩笑的道:“碧佳姐,你这不是白问的吗?谁不知道我们的薇安从不参加这种饭局,你是她的经纪人怎会不了解,噢喔!懊不是你改行拉皮条了?”

    碧佳佯怒的捶了罗杰一下“死罗杰!少贫嘴,我也是被人逼着拜托的嘛!你以为我喜欢呀?”

    “对不起,碧佳,不管是谁我都不想破例,否则,以后想拒绝就难了。”薇安非常坚持这项原则,才能够持续明哲保身。

    碧佳附耳低语“薇安,林董特别交代了,如果你肯出席就包一百万红包给你喔!”

    “不了,我努力多接几档秀一样可以赚钱。”她依然不为所动。

    “现在市道不好,许多大企业都大叫不景气,你以为想努力多接几档秀就能多接吗?”看在钱的份上碧佳继续游说。

    “真的不行,我还得回去看翔翔呢,都三天没见到他了。”薇安也不想得罪她,尽管不耐烦也只好用儿子作挡箭牌。

    “儿子是你的又跑不掉,有钱找你赚你不要,我肯定钞票不会等你,况且以你的行情陪一顿饭收一百万,光是接秀不知要接几场才有,何乐而不为呢?”她说得振振有辞,好像不赚这种钱是傻瓜似的。

    薇安何尝不知道这一百万背后的代价是什么,只有苦笑的摇头。

    碧佳仍不放弃的劝道:“做我们这一行,后浪推前浪推得又凶又快,大家就爱看新面孔,不用一、两年就没戏唱了,不找一些外快来赚,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罗杰不以为然的瞥了碧佳一眼,维护薇安的说:“哟!天下有这么好康”的事?吃一顿饭就收个一百万,依我看吃完饭还要上床吧!”

    碧佳为之气结,大声骂道:“你我是这种人吗?去吃顿饭又不会死,你胡扯什么?”

    “哈哈!”罗杰很不给面子,直掀她的底牌“有钱人又不是凯子,花大把钞票还不是为了薇安的美色,不然,人家为什么不捧着一百万给我呀?”

    “是啊!人家请薇安吃饭,就是因为她够美,想用她撑场面嘛!哪有你想得那样龌龊。”碧佳死都不承认,唯恐吓到薇安,以后就没机会了。

    “淫媒就是淫媒,还说那么多,哼!”罗杰替薇安感到忿忿不平。

    薇安见两人为了她而争吵起来,只好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领了,现在我得去保母那儿接翔翔,再见!”

    她连妆也不卸了,几乎是用逃的冲出饭店。

    才往门口一站,便看到有辆计程车迎面驶来。

    薇安正庆幸的招手准备上车,突然,隐约感到有一抹透视的目光朝她射过来,那么地冷峻、犀利、严苛

    奇怪了,她有仇人吗?

    还来不及细想什么便被一只大手挡住,跟着冷冷的声音以英语说道:“这位老太太比你先在这儿等车,你不懂什么叫敬老尊贤吗?”

    她回头一看,发现的确有位老太太也在等车,她只好退后一步,示意让老太太先上车。

    待她抬头再看却是一怔,迎上的是一对凝视着她的琥珀眸子,在五星级饭店遇到外国人并不稀奇,而是因为那对眼眸直慑到她的心底。

    他琥珀色眸子雪亮慑人,眼神还带着邪佞险谲,盯着她的表情活像见到仇人!

    会接二连三有这样的念头真奇怪,因为她从来不是神经质的人,但眼前的陌生男人就是给她这种感觉,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死洋鬼子!”大概真的跟洋鬼子犯冲,薇安低咒着。

    除了鲁西亚之外,薇安确实对洋人有些偏见。

    因为她看多了,那些洋人就是喜欢骗台湾的女孩子,尤其在模特儿这个圈子里,许多年轻女孩都以交洋男友为荣,可是,哪一个不是惨兮兮的被骗财、骗色,伤心又失身的?

    薇安视他如“毒葯”般的感到不舒服,不但冷哼一声,还顺便送了他一记白眼,并趁着下一部计程车来到,她急急跳上车离去。

    做完运动流了一身的汗,泡过精油澡之后,薇安舒服的躺在沙发上,打电话给住在同一幢大楼的保母,要她送儿子耿翔回来。

    才挂上电话不久,她就听见开门声,便走出客厅。

    “你们这么快”薇安倏地住口,眼神充满惊悸。

    眼前进来的不是保母和耿翔,而是陌生的身影,她还以为是小偷,但定眼一看,发现竟然是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让她更惊讶的是,这人不就是昨天在饭店门口拦计程车时遇见的男人?

    他一头披肩微翘的棕发,留着短胡子的酷脸,而此刻眼神正肆无忌惮的盯着薇安,说有多邪气就有多邪气。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她很清楚自己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而且除了她,只有保母有钥匙,这男人肯定是破坏门锁进来的。

    “不用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事找你罢了。”他说的像是顺路经过来打招呼的。

    用这种方式闯入民宅,要她相信他不是坏人,真是见鬼了。

    薇安慢慢靠近电话旁,并拖延时间的说:“你说你是好人,我就要信呀?”

    他高挺的身躯虽然被西装“修饰”得很体面,但那双粗硬的大掌,一看就知道不是斯文人,而且他进射出冷锋的棕眸,及抿成一线的薄唇,像随时都会爆发危险似的。

    “信不信随你,我要你跟我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薇安靠近。

    “嗄?”要她跟他走!薇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心里更加认定他是登徒子。

    “哼!你是不是见到漂亮的女人,就见猎心喜、意图不轨,然后用这样下流的方式搭讪?”她俏脸流露出鄙夷的神情。

    灯光下,他更清楚看见这张不施脂粉的素脸,散发出一种罕见的现代又典雅的气质,加上穠纤合度的身材,纤窄的肩膀、长腿、细长的手脚,他必须承认早在初次见到她时就觉得惊艳。

    但他立即警告自己,女人的外表绝不可和她的内心画上等号。

    他故意用不屑的口气道:“哼!你这女人,别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想染指你,像你这种姿色,我还没看在眼里!”

    可恶!可恼!

    上次送他一记白眼,现在居然还敢蔑视他?从来就只有他让人难堪、受罪,哪轮得到她一个小小女子来冒犯他?

    “既然这样,请你马上滚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啊”薇安企图越过他拿起电话,不料,电话还没摸到就被他抢先扯断了线。

    他脸色冷凛手指一弹,从门外进来两个彪形大汉。

    他恐吓意味浓厚地沉声道:“给你三分钟收拾行李跟我走。”

    虽然不清楚这男人的身分,不过看他那一身霸气,以及身后两名穿黑西装的男人,薇安惊觉他不是说着玩的,看来她只能祈求保母快点来救她了。

    “害怕了?那我劝你该反省自己的态度,乖乖听话可以少受点罪。”他阴惊地盯着她。

    她别过头闭上眼,心中琢磨他的话,没错,她是该改变态度,但不是屈服,而是必须冷静应对,更不可让自己的恐慌成为他有利的武器。

    当她回过头勇敢的正视他时,努力镇定的问道:“你要我收拾行李去哪,环游世界吗?”

    懊死的女人!

    想不到她能如此迅速的转换姿态,想摆脱他的掌控?没这么容易!

    “我默数三秒,你再不动作我就要动手了。”他脸上的得意因愤怒而飞逝,阴沉的发出警告,最后甚至是嘶吼的声音。

    “你休想恐吓我!”她抬头挺胸吼回去。

    他脸色微愣,显然没想到她竟有这个胆量,他冷笑着“把她架走!”

    薇安瞪着眼前三个高壮的男人,一时间被他们的气焰给震住了,并慌乱地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他专横起来的表情更吓人,大吼一声“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去哪!”

    “你的行为根本是绑架。”薇安看向门口伺机想逃脱,可惜两名大汉伫在那儿。

    他倒是不在意这样的控诉,反而得意的道:“我就是要绑架你。”

    “我又没钱,绑架我有什么用?”薇安怕极了,看他的样子不像这么“白目”怎会相中她这种穷肉票?

    “小姐,绑架不一定是为了钱。”他冷笑。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更让薇安不寒而傈,不是为财,那就是劫色喽!但是,薇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正想说话时,后颈忽然被砍了一刀似的,身子一瘫,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