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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着梁叔夜身上的味道,萝涩瓮声:
“为了叫我和七七撇清嫌疑,你竟想得这一出?世间多少仰慕你的姑娘,这下可要哭瞎眼了”
梁叔夜低声一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挠的她心中痒痒:
“听你口气,不像是觉得可惜,感觉听着挺乐呀?”
“嘁,有什么可乐的,哪有男人会拿那种事扯谎玩笑的,你娘该让你气疯了——”
萝涩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心中又是酸又是暖。
山道茶寮外,她说了许多刺心的话儿,看着他受伤的神色,她心里也难受的很。
本以为勉强让梁家撇清干系,至少能让梁夫人满意,替她保下七七来,谁想梁叔夜出奇一招,釜底抽薪,一下就把萝涩和七七摘了出去。
可是……他要怎么办?
皇帝会看在他为国驱逐西戎的战功份上,饶他性命么?
梁叔夜看着萝涩担忧的神色,宽慰道:
“皇上爱极了婉柔小公主,盛怒之下,未必记得起我的那点微薄功勋——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谁犯下的人命,谁去血偿,和你我没有关系”
这事儿萝涩也晓得,可嘉元权势滔天,连皇帝也忌她三分,小公主死在嘉元长公主府中,他连一句问责怪罪的话都没有。
帝王之怒,流血漂杵,他却只是嚷着要凌迟一个厨娘泄愤,大权分落,他难道心中没有丝毫怨怼?
“皇上醉心寻仙问道,全然抛忘了帝王心术,即便咱们找出了嘉元是真凶的证据,也未必斗得倒她吧?”
梁叔夜笑了笑,脱下外袍直裰,铺在了牢房的地上。
拉着萝涩坐下后,才坦然说道:
“那就是你太小看当今万岁了,嘉元权欲心再重,也是一介女流,也许有几个急功近利成了她的门客党羽,可大部分自负君子的清流之臣,耳顺心逆,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再说,嘉元喜好男色、美貌之物,若人心有贪图,便在帝王的掌控之中”
顿了顿,梁叔夜勾起笑意,眸色沉沉:
“童州的勤王之师,已在余有龙的掌控之中,京城外西山健锐营、也有梁家白马义从协管,自不必说梁家在三军中一呼百应的威望……正是有梁家掣肘嘉元,皇上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自己修仙问道”
萝涩明白了梁叔夜的意思,要破这死局,还得从皇帝的身上入手。
“可小公主已经亡故,我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时代没个实时监控,如何让皇帝相信,嘉元才是真正幕后的凶手,着实是一桩难事儿。
“不必线索,真是铁证如山,万岁不一定下得了狠心——”
“那怎么办?”
“这案子的真相,得新瓶装旧酒,换一种说法告诉他”
梁叔夜话音方落,死牢中又响起了脚步声。
俩人抬眼看去,见江州一身便服,手上拎着一只八宝漆盒,走到了牢房门外,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低眉顺目,隐在暗处。
开锁,推开牢房门,江州弯腰钻了进来:
“还愁没个由头来探望,倒是碰着了刑部侍郎王大人,替他来送些饭菜,都饿了吧?”
萝涩没想到,今儿这么热闹,连江州也过来了。
梁叔夜对着江州颔首示意,算是招呼过了,视线处,扫过跟着江州一并来的小厮,面露惊讶之色,站了起来:
“灵韵仙人?”
萝涩顺着这话看去,见小厮抬起了头,五官清俊,气质淡雅,当得起灵韵仙人四个字。
她开口,声如潺潺流水音,竟难辨雌雄:
“见过梁将军”
梁叔夜难得抱拳回礼,扭头同萝涩介绍道:
“这位是灵韵仙人,万岁跟前最信任之人,你的小命,还是她给救下了的”
萝涩想起传旨公公说过的话,原本定下今日就推去刑场受凌迟之刑,皇上听了灵韵的话,这几日不宜妄动杀念,这才多给了她一个月好赖活儿的时间。
本还想着自己运道不错,歪打正着推迟了行刑,原来是有贵人相助。
学着样子,要给灵韵行礼,却被她笑盈盈一把搀了起来: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本该相互扶持,自是不必言谢,那等谋害他人性命为己利的贱人,你我才当同仇敌忾,共诛之!”
江州和梁叔夜有些惊讶,从未听灵韵仙人说过,她居然是童州人氏?
萝涩唇翕动,惊诧后,自是一分了然再胸。
这才是正常相认的方式好么,若像梁玉一样,都要拿刀子捅,捅不死就是自己人,这就太邪门了。
只是,她不知道竟还有当道姑的穿越套餐?
灵韵见萝涩满目疑色,心知她疑惑之处,笑了笑:
“我不瞒你什么,当时,我和姐姐一同选入后宫为妃,她遭嘉元谋害后,我染上宫中瘟疫时疾,由蒲笼车拉出了京城丢弃,好在被云游至此的师傅搭救,学了几年本事,改头换面重回京城,决心为姐姐报仇!”
梁叔夜一下子就知道灵韵说的姐姐是谁:
“当年圣宠不倦的元妃娘娘?她不是死于宫中走水么?”
“走水?不过是嘉元的老手段罢了,你该回去问问梁玉,当年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受益匪浅——”
萝涩听她的口气,似对梁玉颇多不满。
她记得梁玉曾经说过,元妃被烧死的那年,她留在这个异世已经快至十年大限了,若不是意外得到了一位后妃的聚核,她早就该死了。
这位后妃也死于嘉元的谋害,也是宫中走火被烧死的,今日说起来,这位后妃竟是灵韵口中的阿姐元妃。
想必这对姐妹当时买的是宫斗套餐,一个才刚崭露头角,得了圣宠,却叫嘉元伸手掐断了根茎——
元妃是魂魄俱碎,再也回不去的,也难怪灵韵要投皇帝所好,攥取皇帝的信任,在关键的时候扳倒嘉元,要她血债血偿。
灵韵深吸一口气:
“我等了这么久,总算等来了这个机会——江大人,梁将军,我希望你们与我配合”
江州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肃清朝中嘉元的势力,本就是他入阁拜相,必须做的事儿,至于梁叔夜嘛,只要涉及到萝涩的安危,他也会全力以赴的。
“你想怎么做?”
“我知道嘉元在京郊外的私宅,里面有她最隐晦的秘密,只是很不好找,机关颇多,这事儿要烦请江大人费心了”
见江州答应下,灵韵转身对梁叔夜道:
“将军在,三军尽同心,梁家效忠皇上百世不变,未免嘉元狗急跳墙,动用京城禁卫军逼宫篡权,兵力上布置之事,请您筹划”
交代好这两宗事后,灵韵才转身对萝涩道:
“最重要的事儿,我交给你来办,你若失败,则大局无用”
萝涩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有些惊讶:
“我?我能干嘛?”
*
紫禁城,皇宫。
皇帝住在龙极殿,不愿住在后宫中的乾清殿,因为会睹物思人,念起往日元妃的音颦笑容,相思成疾。
又到了元妃的忌辰,皇帝一个人焚香沐浴,怀中虔诚的心,请灵韵仙人来扶乩算卦。
“仙人,请帮孤问问元妃,近来可有缺的,或者有什么话儿要与孤说的?”
每年皆是如此,元妃是灵韵的阿姐,如何言语习惯,和皇上之间的私密之事,她也晓得,所以扶乩写下的鬼画符,她所解之语,都让皇帝万分相信。
也正是因为这个本事,叫她身受隆恩,成了最红的道姑。
灵韵穿着一身宽袖直裰,领了旨后,疯疯癫癫抖了起来,脸色由红转白,唇不住的哆嗦——
她扶着手中的木架,在沙盘上画下一个字来。
一声轻嗝从喉咙里升起,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满头都是冷汗。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皇帝也很惊讶,难道自己的爱妃有什么不满之处,不愿意他请仙人代为请托转述?
他忙上前去看沙盘里的字,歪歪扭扭不得其法。
等灵韵虚荣的从地上爬起来,她跪倒下来,叩首道:
“元妃娘娘恼了微臣,嫌臣口舌拙笨,说不清事儿,只说当年万岁求问她的事,现下得了回复了!”
“什么!?”
皇帝很激动,他一把拎起灵韵的衣领,瞪大了眼睛,其中是隐隐的狂喜之色。
他自小寻仙问道,金丹没少服,修炼打坐一天也不敢偷懒,可迟迟没有飞升的希望,他不懂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他明明是天子,本就该位列仙班,难不成上天是嫌他这皇帝当的不好,所以考验还没有结束么?
忧心与此,去年他便命灵韵向元妃相问,迟迟未有答案,难道今时今日,能得知他多年以来的症结所在?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微臣无用,身子低贱,当不了元妃娘娘的嘴!但是元妃娘娘替万岁找了一个人!”
“谁?!”
皇帝心急如焚,受不了灵韵叽叽歪歪的磨蹭。
灵韵引了人到沙盘上看,上头的字自然是元妃给的灵意——这个字像是一个“女”字,又像是一个“死”字。
何解?
灵韵沉吟半刻,装模作样道:
“万岁这几日可以下令处死的女人?元妃娘娘所托,应是这个人”
皇帝想了半天,处死的女人没有,死牢里等着凌迟之刑的女人倒是有一个。
虽然梁叔夜才是真凶,他与府中厨娘早有私情的说法也是无稽之谈,可君无戏言,哪能出尔反尔,不过一个奴才,杀了也就杀了,为铃儿陪葬,当属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现下一听,这人断不能再杀了,无论是与不是,总归要试一试。
皇帝大手一挥,命灵韵去死牢,立刻把人提来宫中,趁着忌辰昼昏交际之时,请元妃附身言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