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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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快十二点了,聂旸回到家后遍寻不著封尧姝,打电话到处找也没下落,他傍晚六点左右就开著车在外头绕,几乎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最后才在他常带她去的那家pub里找到她。

    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因此在找她的途中,他的心一直像悬了块大石似的。

    看到她的刹那,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伴随而来的是为她担心后的微怒。

    走向她,他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手机为什么不开,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干么?”她冷淡的回应。“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怕会走丢吗?”

    这不太像是交往后的她会和他说话的语气,反而像回到交往前似的。“发生了什么事?”

    封尧姝啜了口酒,想起下午齐秉萱说的话,方平息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

    看了他一眼后,她冷冷的开口“我这辈子中最恨两种人,一种是对女人甜言蜜语的男人,另一种就是骗我的人。”她嘲讽而怨怼的看着他。“你好像全中了耶。”

    “骗你,我骗了你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她忽然冷笑。“还是说你骗我的事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件?”

    看着她眼神中闪动著些许醉意,聂旸软声说道:“尧姝,你喝醉了。”他起身欲扶起她。“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即使要说,也不该是在这种公共场合。她醉了,很容易失态。

    封尧姝甩掉他搭上肩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要回去我自己可以走!”

    出了pub后,两人并肩的走在红砖道上。彼此沉默无语,好一会封尧姝忽的开口,她声音低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可那却是说给聂旸听的。

    “我是个私生女,父栏上填的是不详两个字,可我却有个父亲,一个曾经说我妈是他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的痴情男,然而我妈死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她还是只是个地下夫人、情妇,他连给她一个公证,让她穿一穿婚纱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这一番话像是把钥匙,替聂旸解开了她今天失常的原因。他很直觉的想到,是不是吴淑媛或齐秉萱找上她,并说了些什么?

    其实交往的这阵子,他一直在找时机想告诉她,有关齐允中及齐、聂两家原就有交情的事,可在偶尔探得她口风后,他却明白她对齐允中的心结结得很深,因此,在尚未确定彼此的感情非常稳固前,他不敢贸然的有任何动作。

    因为他不确定,当她知道他是齐允中挚友的儿子,且是为了她才来到这里,之后又和她走在一块的事时,会作什么样的联想?毕竟他们的交往,除了偶尔的阴错阳差外,几乎都是他一手策画的。

    然而若其中有些事被稍稍误导,再加上封她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事情铁定很糟!

    他是爱著她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觉,虽然两人交往的日子并不长,可感情的深度又怎能用时间衡量?

    和他交往过的女孩不计其数,有举止温婉的大家闺秀、明媚艳丽的影视红星在这些人中,什么样个性的他没遇过?当然也不乏性子火辣刁蛮的女孩,所以他对封尧姝的情感,绝不是因为新鲜。

    对她的感觉他只能说就是喜欢!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能够令他有恋爱的感觉,可她就是不同。

    才交往一个月左右,他甚至想等齐允中的事安排好了,就向她求婚。

    一想到自己的傻气,聂旸不觉莞尔的笑了。

    他是如此肯定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他真的不知道,在她心中,是不是也一如他一样的重视他?即使他知道她喜欢他。

    这种有些患得患失的感受,对他这样一个有自信的人来说,其实是措手不及而不安的。

    见聂旸沉默的听著,封尧姝接著说:“也许是生长在这样不健全的家,也明白妈妈的委屈,从小我就认定男人是很虚伪的动物。”她是个爱情洁癖者,所期待的爱情是全心全意且完美的,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不可能出现的。

    “一个男人怎能忍受深爱的女人受委屈?可爱著我妈妈的齐院长就是可以!他不但对妈妈为了我们姐妹争取认祖归宗一事视若无睹,更无视吴淑媛母女侵门踏户的护骂侮辱!”也许是有些醉了,也许是压抑太多的伤心事,坚强的她眼中泛著泪光。“我讨厌男人、害怕婚姻,怕会遇到一个虚伪的男人。我妈是个集聪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可遇到了钟情的男人,也一样变得愚昧可笑。她不会为自己争取,只会傻傻的等,因为她怕给他带来困扰,到了最后,在她病情危急,陷入昏迷的时候,她口中偶尔传出的呓语声竟然还是那个男人的名字。”泪落了下来。

    “我是一路看着她的可怜悲戚走过来的,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和她一样!”她抬起头看他。“可我还是遇见了你。”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对你印象还真差啊,后来的恶质代课老师也一样!”一想起之前的事,她忽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悲味儿。“我私底下还给你取了个绰号,叫造孽羊。现在想想,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呢?也许是你打一开始给我看的,就不是什么完美形象,正因为这样,我认定你是个不会刻意修饰个性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虚伪才是。”

    “你现在觉得我虚伪?”她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事了。

    “你自己觉得呢?”

    聂旸不急著替自己辩解,反正他的心意有朝一日她会明白,此刻,他倒比较想化解她和齐允中的父女心结。“也许,你的父亲并不像你想得那么薄情,他是真的爱著你妈的,他”

    “你和他果然是一丘之貉!”封尧姝冷笑的截断了他的话。

    不替自己辩解,倒急著替齐允中说话,这更证明了她在他心中果然是没什么地位的,而他会“抛下身分”和她交往,果真也是因为他!

    “尧姝,你的话太尖锐了。我承认,我和你父亲认识,我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儿子。”

    果然都如同齐秉萱所说的!她努力压抑心中的激动,深深的吸了口气“那么,你这回会到这里的原因,只是要劝他到美国动手术喽?”

    “的确是这样。”

    “那齐院长他是否有对你提出联姻的建议?”

    “他是提过,可我拒绝了,事实上”真正提联姻的人是他老爸,而齐伯伯只是大力赞同而已。不过严格说来,两个都有份就是。

    封尧姝阻止他再往下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要再说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一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切就如同齐秉萱所说的那样,对于聂旸而言,她是颗棋子,一颗把齐允中骗到美国就医,继续维持两家情谊的棋子。

    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尧姝!”

    她抬头看他。“感情对你而言可能只是游戏,甚至是筹码,输赢之间根本不必当一回事,可我不同,我玩不起这种奢华的游戏,更不愿只是颗棋子。”

    情况有些混乱。她可能知道了不少事,而这些都是他犹豫著,找不到时机开口的。告诉她这些事的人,只怕是个“有心人”故意误导她方向,选择性的告诉她一些让她踏入陷阱中的事实,而她显然是真的著了道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伸手要去拉她,可她却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

    “把我骗到手的感觉好不好玩?”

    现在跟她说什么只怕都没用,因为她开始钻牛角尖。聂旸在心中叹了口气“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大声的吼叫。“我是醉了,一直以来都醉在你的甜言蜜语中,可这样不行,我必须清醒。”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眼中闪著泪光。“分手吧,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继续交往。”

    他不爱她!聂旸的心情很糟,胸口揪疼的感觉令他想抓狂,他第一次那样全心全意的对待一个女人,而如今她却告诉他,他不爱她?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那就什么都别说。”是骗局就是骗局,不爱她就是不爱她,别试图说一些谎话再骗她,那会更令她难过,更觉得男人是虚伪的。“我们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过去日子的照顾。”

    聂旸皱了下眉头,对于她的不信任和一些伤人的话也有些不快了。“何必这么客套呢?你不是最痛恨虚伪的人吗?自己怎么反而变得那么假了!”受不了她那仿佛永远不再见面的语气。

    他说过,一旦他认真了的事,绝不会不了了之,是他的就绝对是他的!

    “什么,假?你说我假!”封尧姝简直不敢相信,一个骗子在被揭穿谎言后,竟然还能这样气焰高张的嚣张!“我假,我哪里假?”

    这才符合她的刺猬性子嘛!生气总比伤心好。她是个怪ㄎ丫,一旦让她伤心,她可能会成为头号乌龟,什么事情都不去面对,只会消极的选择逃避,可若能惹她生气,那么她一定会和对方周旋到底。

    既然只是个误会,只要她肯周旋下去,聪明的她很快就会自己发现真相。像之前的白嫖事件不就是这样?

    而她对自己父亲的薄情,就是让她伤心的例子了,可能因为一直不能接受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吧,怕知道太多真相徒惹伤心而已,因此一旦触及到齐允中的事,她一向不闻不问。

    聂旸见她恢复生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明明就是恨透了我,在心中也许还诅咒我祖宗八代,外加问候我父母和老师,却还说出什么‘谢谢我过去日子的照顾’这样的鬼话,那不是很虚伪吗?”

    哇哩咧,这辈子遇到的男人这个最狠!封尧姝火气瞬间高张。“没错,我是恨透你,你这大骗子、臭男人、烂种马我会爱上你真是瞎了眼!”

    终于承认爱他了,之前的谩骂就不必太计较了。反正他的修养一向是一流的,否则就不会在给她毒打一顿后,还能尽释前嫌的爱上她。

    “就算是瞎了眼,那也是双方面的。”他耍宝的说“不错啊!两个盲人凑在一块,互相就别太嫌弃。”

    “你我告诉你,我要分手!”

    “感情是双方面的事。”

    “你是在告诉我,你早想分了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双方面的事你单方的宣言是没有用的。”

    封尧姝顿时感觉到无力。怎么会有男人这么恬不知耻呢?他明明不爱她,又为什么“你和我交往根本就是利用我,如今我已经知道一切事实真相了,你为什么还不喊分手?”

    “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事实真相是从哪里听来的,是齐伯母,还是齐秉萱?可你觉得她们说的话可信度是多少?一个是视你为情敌的女人,一个是她的母亲,而明显的,这两个人都见不得你好。”他看着她。“你问我什么时候和你分手?当你真的了解了‘事实真相’,如果你还是决定要分,那我会尊重你的意思。”

    闻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

    封尧姝和封禹荷隔著餐桌对坐著。封尧姝的手机响个不停,可她却一点也没有接听的意思。

    往手机的方向看了看,封禹荷奇道:“你和聂旸吵架啦?”

    早些时候她还接到聂旸打来的电话,从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啊,而且他还是体贴依然,一听说老姐还在睡,就说让她好好的睡,晚些时候他再打。怎么现在会是这种情况?

    “我们分手了。”封尧姝沉沉的说。

    分手?她一脸不信。“老姐,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分手了?“你和他分手,怎么一点也没有分手的气氛?”

    “难不成我得哭得淅沥哗啦的,才算是有分手的气氛吗?”她现在心情已经够糟了,没想到还有人说她分手没气氛?封禹荷这个大天兵!“我告诉你,恋爱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被狗咬了。”

    被狗咬?好高贵的一条狗。“只怕是未到绝望时吧?”聂旸还会打电话来,那想必事情没那么严重,一定又是她家老姐爱钻牛角尖了。“就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聂旸,要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只怕你现在才不是那么悠哉呢!”

    封尧姝白了她一眼。“打从和乐云毓交往后,你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想法了喔?”也许吧,也许还真的如同禹荷所说的,因为聂旸还没真的要和她分,她还没真的有分手的感觉。

    因为还没真的画清界限,她还觉得他是她的,没有失去。

    她是在乎他啊!正因为在乎,在她心里容不得一些虚情假意、丝毫的勉强。

    这一、两天她一直在想聂旸从pub出来后,最后跟她说的话。

    齐秉萱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分属不同妈的姐妹,一开始就注定没什么情分,甚至是对立的,而齐秉萱也明白展现了她的不友善,之后她又喜欢上聂旸如果聂旸真如她所说的,只是把她当棋子,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那她理应等在一旁看她的笑话,而不是一早像想宣告主权所有似的跑到修车厂,要她离聂旸远一点,甚至撂狠话、下战书。

    还是说,一开始齐秉萱就知道聂旸对她似乎有意,因此忙著口头警告。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事先并不知道聂旸和齐允中的约定,之后虽然知道了,也只是按兵不动的想看她的下场,可谁知中途又有了变数。

    例如,聂旸好像假戏真做的喜欢上她了,因此齐秉萱才决定告诉她事实真相,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明白一切,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让感情继续。

    事情太复杂了,又是牵扯到爱情,又是牵扯到齐允中的,老实说,这对她而言都是棘手的,因为她的理智精明会在遇到这两件事后瓦解。

    一提到乐云毓,封禹荷笑得甜蜜。有件事她还不打算说,就是她有可脑朴讴婚,而一毕业就结婚喽!可是现在老姐一脸不开心,还个时候说好像不恰当。

    收起笑意,她反问:“你和他为什么分手?”

    “因为因为我被骗了。”封尧姝有些不自在的说:“我觉得聂旸不是真的爱我,他和我在一块是有目的的。”

    “你别开玩笑了,咱们家说钱没钱,除了你这个人外,他还能图你什么?”说到被骗,只怕是他!“还有啊,你这人脾气又倔又任性,和长相不相搭,就连外表和力道都成反比,不是真的喜欢你,他没事干啥找苦吃?”

    “喂,造孽羊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罩他?”她到底是不是她妹妹?

    “我只是实话实说。”

    封尧姝横了她一眼,语调冷了下来。“他接近我,只怕和齐允中有关。”她心中百味杂陈,因此没注意到封禹荷脸色的不对。沉默了几秒,又接著说:“你知道吗?王伯伯拿钱出来让我念书,说是妈妈存在他那一千万,根本没的事,那笔钱是他给的!”

    封禹荷有些讶异,心中暗忖,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时候她只有沉默,其实夹在姐姐和父亲之间,她真的觉得好累。

    她也是最近几个月来,才和父亲比较有联络。

    “一个我最恨的人,我竟然用了他的钱念了四年多的医学院!”封尧姝嘲讽的一笑。“接下来,我忽然有一种茫然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念下去”

    封禹荷骇然。“老姐”这就是老爸最担心的事。正当她要开口劝她的时候,门铃声响忽的大作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封尧姝站了起来,走到对讲机看出现在萤幕上的人。“聂旸?”她撇了撇嘴,对封禹荷使了个眼色。“你来接,告诉他我不在。”

    在她的“瞪视”之下,封禹荷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对讲机话筒。“喂,找哪位?”

    “请问封尧姝在吗?”

    “她要我转告你,说她不在。”封禹荷对著脸色拉下的姐姐一笑,顺道传达聂旸听到后,要她代传的话。“喂,他要我告诉你,他要给你看一样你该会有兴趣的东西,要你别拿乔,你若不开门,到时候换他拆门进来见你就不好了。”

    封尧姝生气的抢过话筒大吼“造孽羊,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这样威胁我,我就怕你了吗?”

    “我只是告知你一下后果,至于你怕不怕,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站在一旁的封禹荷忙按下开门键,这动作又惹来封尧姝一记白眼。她忙解释的说:“太危险了,一扇门要好几万,你不心疼,我可是心疼死了!”

    “你”封尧姝为之气结。

    封禹荷看她一副快发飙的样子,连忙提起手提袋。“我要出门了,你就和聂旸好好谈一谈吧。”说著她把屋子的大门也打开了,然后逃之夭夭。

    情侣吵架是常有的事,双方能坐下来谈一谈总是好的嘛!不过这个时候就很忌讳有第三者在场了。

    她可是制造机会给他们呢,老姐现在虽然很恨她,也许哪天她还得反过来感谢她哩!

    “叛徒,你给我回来!”

    封禹荷出去不到一分钟,聂旸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叛徒?不会是指我吧?”他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封尧姝横了他一眼。齐秉萱告诉她的“事实真相”也许真的有问题,可那并不代表他足以被原谅,因为真相是什么,她至今仍不知道,而且有很多事情他也的确对她不够诚实,不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已经”

    “你要说分手了对吧?”这女孩真的是很拗!“我说过那是你单方的宣言,既是如此,即使你喊得再大声,说得再坚决,那也是没有用的。”

    “聂旸,你当我已经嫁给你,准备协议离婚了,是不?”只有离婚协议书才需要两人签字才生效吧。

    “和我交往,你的确要有这样的认知。”

    封尧姝气不过的连粗话都出了口。“放屁!”

    “你在说我还是你?”见她生气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疑惑,他煞有其事的解释“你不是说放屁吗?这里也只有我和你,不是我自然就是你啦。”

    “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滚出去!”他今天是来这里和她吵架的吗?

    见她发作了,他连忙说:“我们之间的事你若不想谈也由得你,反正正巧我今天也不急著谈。”他们之间的事要解释,一个“系铃人”就够了,而且方法还真不少。他今天来找她是另有要事。“我今天来找你,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她本来想说“有屁快放”的,可天晓得她这么一说,反应极快的他又要回敬什么浑话,因此也只得作罢。“你既然都来了就快说。”

    聂旸收起了嘻皮笑脸。“你还记不记得,你妈走的那天是几年、几月、几日,以及是什么时间?”

    她一怔,没想到他问的问题会这么奇怪。“你是来找碴的吗,问这干么?”那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你先回答我,因为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见她犹豫,他说:“我没有特别的用意,只是要还原一些真相。”他手上的资料,可是他特地跑了一趟齐氏所属的医院资料库调出来的。

    封尧姝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要还原真相是指什么,但她还是回答了他问的问题。在说了年月日和时辰后,她看着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给我看什么了吧?”

    聂旸还是把资料握在手上。“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母亲病危时,听说你曾打电话要联络齐伯伯,可不可以告诉我,告诉你他的去处的人是谁?”他早知道是谁,只是藉此想点醒她些什么。

    “是他的夫人。”事隔多年了,可至今她还记得吴淑媛告知她,齐允中在另一个情妇那里过夜时的嘲讽语调和剌耳的话语你不会以为齐允中那种多情种,只有你妈一个情妇吧?告诉你,你妈这一年来体弱多病的情况,已经令他很厌烦了!他现在就在另一个情妇那里,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好歹让他知道你妈快不行了!

    听完那些话,她就把电话挂了,因为她的心已经冷得结了冰。

    她可怜的妈妈病危,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却不在她身边,不在也就算了,竟是在另一个情妇那里!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聂旸意有所指的说:“齐伯母的话你相信?”

    “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有必要骗我?她甚至要给我电话号码,叫我自己打到另一个情妇那里找他。”

    “号码她真的给了吗,而你又真的打过去了吗?”见她沉默,他一笑。“有些人胆大心细,他们喜欢以胆搏胆,反正输了也只是给拆穿西洋镜而已,可赢了的话,那目的可就达成了。”

    封尧姝的眉皱了起来。“我不相信在那种时候,面对一个已经没能力再和自己争什么、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有人还嫉妒得起来。”

    “尧姝,你虽然身为女人,可你实在不够了解女人。当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而嫉妒另一个女人时,且别说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即使是死了,她都还是能嫉妒,更何况,齐伯母是个非常精明的女人,她知道你和齐伯伯间一直有心结,也知道如果你母亲死了,她就再也没有理由不让你们姐妹进齐家大门,所以,以一通电话加深你们父女心结,且又能解决接下来的问题,那何乐而不为呢?”

    聂旸解释得合情合理,连封尧姝都有一种对当年的事豁然明白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你私下臆测,并不是真实的。”

    他笑着又问:“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当年你母亲走的时候,齐伯伯并不是如同你所听到的那样,是在另一个情妇的温柔乡,而是真的有要事走不开,你是否会原谅他,甚至认他?”

    她沉默了。当年要他前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就是她愿意认他的最后机会。

    “理由呢?”

    “理由在里头,你看了自然会明白。”他将资料袋交给她。

    封尧姝抽出袋子里的资料,是一份医生为病人开刀的纪录,翻了几页后,她看到了一处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

    民国ox年ox月ox日ox时。

    病患姓名:罗英风。

    主治医生:齐允中

    封尧姝讶异的抬起头来看聂旸,因为这正是她打电话找齐允中的时间,而在三个小时后,她的母亲就辞世了!

    也就是说,当吴淑媛说齐允中在另一个情妇那里的时候,他实际上正在手术室替病人开刀。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吴淑媛要这样骗她?太过分了!

    一时间她的心情更紊乱了。

    察言观色的聂旸乘机说:“其实你对齐伯伯的恨意,全是因为替自己母亲的不值,事实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这样,与其用想像的,或是经由别人的话去评断一个人、一件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对方?”她的性子真的是很ㄍ一ㄥ。“你是他女儿,有权利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心中怅然不已,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好像知道很多他的事,就由你来告诉我吧,”她现在已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允中,那个她该要叫爸爸的人。

    “我的确知道很多事,可我不会多嘴,那些事该是由你去朋他,由他自己来回答的。”

    “我不想见他。”她半覆眼睑。“虽然明白了一些事,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了转机,可我需要时间调适。”

    “你需要时间,但他不见得有时间。”这几天齐允中的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因为他不愿意住院,情况更是麻烦。“你知道他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吗?情况不太好,我打算这几天努力游说他到美国动手术,迟了希望就更渺茫了。”

    她是听齐秉萱提过,可“情况这么糟吗?”

    聂旸看着她。“你得来的‘事实真相’有一点倒是真的,齐伯伯是真的希望凑合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了下她的脸,奇迹的她并没有闪躲。“他是医生,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走,因此希望在他还活著的时候,把你交给一个他信得过的人。”

    封尧姝的心情激动了起来。

    在她成天因为母亲的事而恨他、诅咒他的时候,他却是努力的在为她的一切作安排

    “我”眼泪决了堤,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父亲”落泪。

    “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去看看他。”封尧姝到齐家看齐允中的事,应该不用偷偷摸摸,也许是因为他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因此一向很有意见的吴淑媛最近也安静多了。

    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此时,聂旸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了电话。“喂,聂旸。嗯?怎么会这样!”他的眉宇拢得很紧。“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封尧姝看他神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

    “齐伯伯心脏病发,目前正送往医院”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