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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大禁地,到处都上演着类似的情景。
指挥所的大屏幕上,所有的战斗画面都被卫星拍摄并展示出来。
看到那些为了孩子们奋不顾身牺牲自己的悲壮,而这些事还没过去,正在自己眼下一点一滴地发生,却没人能够拯救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花火原感到一颗心被紧紧揪住了。
在长白山之后,她终于体会到:一千多年来,为了种族的延续,这里的人类究竟是怎样在看不到希望的时间长流中、在最危险的境地下拼尽每一滴血的。
这是一支震撼人心的悲歌,也是一支在黑暗中寻找太阳的希望之歌。
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她独自泪流满面。
第一次,她对这里的人类有了某种命运相连的感觉。
第一次,她感到在这样的大时代里,命运洪流将席卷整个人类社会,无人幸免。
繁忙的指挥所里,有人在紧张的计算、统计着抢救出来的包裹数量;有人在报告战斗参数,提供后续撤退的修订路线;有人负责调动二线保障部队进行接应;有人进行各个环节的衔接和接洽。
一场大的战役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更何况现在同时打起四大战役。
怀溯存不可能顾及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和其他高层的精力是在计算每个禁地里金刚猿主力部队的动向和意图,并且及时与各大军团进行沟通,及时调整战术策略,要做到既牢牢吸引住敌方主力,又不可让己方承受过多的损失。
这是一件非常考验指挥的艺术。
光是虚张声势不行。
敌人是金刚猿,不是傻瓜,很快就会识破。一旦它们醒过神来,调头攻向“暗渡陈仓”的队伍,那些散布在禁区各处的运输大队和护卫营队就将迎来灭顶之灾,而好容易才找出、还来不及运出的包裹也会遗失其中。
但是,实打实地赤膊作战也不行。
无论是在冬季的冰霜荒原,还是在夏季的撒哈拉沙漠,无论是地形复杂的阿尔卑斯山脉,还是拥有众多恶意物种的阿拉斯加大沼地,身体素质强过人类太多的金刚猿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如果为了三百万孩子,军队付出三百万零一个的牺牲,那么人类就是在做亏本生意。
他必须极其小心的拿捏敌人的心理,运用各种战术,控制好这场旷世大战的收益比。
这种计算并不是简单的数学加减,其中包含了复杂的战术效果预估和动态加减算术。
对于刚刚升为中尉、还不具备过硬指挥能力的花火原,怀溯存嘴里、笔下的这些东西无疑是天书般的存在。
她只能尽力去为他排除小小的困扰,也就是递水、递饭、递笔、递文件等等琐碎小事。
连续三天三夜,“抢救新生”的作战计划其实已经基本到了尾声。
三天,这是一个经过精确计算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之内被找到包裹,才有足够的把握安全运出,才能付出轻微的损伤去争取莫大的利益。
而超过这个时间,即便冰冻液还未解冻,那些包裹也很难在金刚猿军队的重重阻扰之下,顺利的运出禁区,得到足够的保障。
所以三天时间能抢出多少,人类就挽救了多少“新生儿”。
而所有这些“新生儿”背后都站着数名自愿牺牲的英雄,他们或者是大叔,或者正在步入衰老,甚至还有一些尚未享受到足够人生的年轻生命,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人类延续的重要资本。
这是真正的以命换命!
这三天里,哪怕是已经无数次目睹士兵们的飞蛾扑火,每一次再看,花火原依然充满了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冲动,眼眶里也忍不住盛满了泪水。
当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最终的统计数据也出来了:“‘抢救新生’行动总计抢救出包裹一百八十三万,伤亡人数共计十二万三千余人。”
所有的人尽管疲惫不堪,但都同时狂声欢呼起来。
只有花火原眼圈红肿不堪,里面依然泛着没有流尽的泪光。
一个身影蓦地将她笼罩。
“为什么哭?”怀溯存温和的问。
她抬起头,抽泣着,哽咽难言。
怀溯存微皱眉头:“你这样是不行的,擦干眼泪!”
她低下头,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小声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军队是最不需要对不起的地方!”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一个好的指挥官必须排除情绪干扰,随时保持冷静,否则,即便你想道歉,又到哪里去向谁道歉?”
这句话如嗡嗡钟声瞬间敲醒了花火原,她深深吸气,竭力地让自己恢复清醒,随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知道了,大人!”
大业尚未成功,人类无需眼泪。
唯有奋发壮志,才能告慰英灵!
这一刻,她的眼神穿过了怀溯存,似乎落在无尽的虚空深处。
她仿佛看到了那柄悬在人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算战争如何胜利,就算金刚猿全被灭绝殆尽,那柄剑也不会消失不见。
重点还是要找到解决关键问题的办法。
但,只靠她是不行的。
哪怕她变成生育机器,哪怕她年年生女,也无可能在有生之年担负起延续整个种族的重任。
犹记得曾经看过一篇人类学家的论文,上面探讨了每一个种族要延续发展需要一个起码的基数。
仅仅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制造不了一个民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胡封的排斥是完全错误的。
不管是想解开人类的困境,还是要解开她个人的困境,胡封这样的特医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只有胡封的子宫移植术外加克隆体取卵成功,人类才有可能大规模的开始后代的孕育。
不,这样还不行!
都采用她的克隆体提供的卵子,那么所有的后代都相当于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那么再下一代将无可避免地产生大量近亲结婚的问题。
不行,类似的专业技术问题不是她能解决的,必须依靠特医。
更确切地说,目前她只能依靠胡封!
相对于其他从未晤面、不知脾性如何的特医,胡封虽然变T,但是目前基本已经控制在了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出于他的私心,她暂时也不会被关进笼子,不会失去太多自由。
天啊,她居然因为一时激愤请求怀溯存杀了他,那不是自断后路?
想到这一点,她恨不得把自己的猪脑子给放进聪明水里泡一泡再拿出来用。
不过,怀溯存本来就没有轻易动他的打算,而且这一回来就陷入“抢救新生”的行动中,应该还来不及做什么吧?
也许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她胡思乱想、忐忑不安的样子落在怀溯存眼里,他以为是自己批评太过严厉的缘故。
这到底是太脆弱还是太善良?
他心里是觉得奇怪的:哪怕是长期身处后方,战争也早已浸润到每个人的生活中。三岁的孩子自记事开始所见、所闻甚至受到的教育都与战争有关,伤亡固然会令人郁郁,但更多的应该是麻木。
花火原那种深深的悲恸和愤怒更像是尚未见识过多少战争,热血沸腾的少年们。而事实上,她早就过了那样的年纪。
不可否认,她默默流泪的样子美得非常富有感染力,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疑似软弱的表现在军中是不合时宜的。
不过,他到底还是放轻了声音:“不管如何,胜利了,应该高兴才是。”
“是,大人!”
他深深看了看那张犹自挂着泪痕的哭笑脸,转身宣布除了负责善后的成员还要再辛苦一段时间,其他人从现在开始放假休息两天。
整个指挥所的人再次欢呼起来。
陈有利早就启程前往帝都,应该是争取去为第一军团刷刷好感,争取功劳之类。半天之前,西落借口帝都有情况,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对此,怀溯存沉吟了一下,叫过一名警卫队的队员,让他去看看参谋长到底在干什么。
至于他自己,则带着花火原从指挥所的房间走出去,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从背后看去,那身影依然挺拔、脚步依然踏实,但也无可避免地笼上了一层疲乏之意。
花火原一边觉得敬佩和心疼,一边在寻思怎么才能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话收回来,因此,难免就有几分心不在焉。
等到怀溯存将一套新衣以及浴巾放在她怀中,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推辞:“大人,我先伺候您睡下再去洗澡好了。”
怀溯存啼笑皆非:“是我要洗澡。”
从长白山到“抢救新生”,前后差不多一个星期都没有好好休息,更没有机会彻底清洁自身。虽然打起仗来很多时候顾不上,但在军中男人中,怀溯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洁癖的,所以在他从来严谨朴素的生活中,温泉池算是不多的奢侈布置。
在很多人从指挥所里出去直接往床上一躺,啥都不管了的时候,他非得先洗澡才能睡得下。
“哦?哦哦!”闹了个大红脸的花火原表现异乎寻常地傻,“那我要干什么?”
怀溯存上下打量她一眼:“要不,你也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