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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唯欢双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冲夏洛蒂微笑了下。
“你了解他,他可以从旁枝末节揣摩出人的真实想法,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说的没错。”
夏洛蒂环起双臂,不再掩饰的眉目间,有种入骨的冷彻,“我无法与你友好相处,但我是亚特的姐姐。”
“所以夏洛蒂对我产生了什么样的误解?”
小孩子常被冠以天真无邪这类纯粹的词汇,好像他讨厌谁,那人就是心术不正、罪有应得。然而孩子的世界观是外界环境所养成的,在拥有分辨好恶的能力之前,孩子的判断结果基本来自于周围的成年人,比如父母。
巴奈特没有见过乔唯欢,莫名其妙的讨厌她,根本不合常理。乔唯欢之前觉得,或许巴奈特曾经见过薇薇安,但夏洛蒂在见她的第一时间就叫出了“塞西尔”,可见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
知道她不是薇薇安,巴奈特又讨厌她,看来夏洛蒂在见到她之前,和巴奈特表现过类似的情绪,不然那孩子不会这样。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贺正骁会看不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贺正骁是不会插手的,乔唯欢也不想因为点小事麻烦他。
当时的乔唯欢还想和夏洛蒂搞好关系,她想着,这毕竟是贺正骁的姐姐,虽然已经嫁出去了。
她放松了肩膀,平和的说:“夏洛蒂,如果我们之间有误会,我希望可以解开它。”
“我不觉得这是误会。”
夏洛蒂高挺的鼻梁遮住了斜上方投下的灯光,在她冷艳的脸上留下块森黑的暗影。
“红白玫瑰战争之后,德姆维尔家族一度没落,直到十九世纪,德姆维尔才重拾辉煌。今天,不止英国,在国际上,德姆维尔同样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你知道为什么?”
她不等乔唯欢回答,高贵的下巴遥遥向油画的尽头一点,“我们所说的第一位德姆维尔公爵,生于十九世纪。”
也就是说,德姆维尔那段漫长的衰落被掩埋了。
功成名就背后的失败者们,可能也有些贡献,但那不重要。
没赢,就是输了。
“亚特为了蒙德兹,筹备了六年。他会打开英国的局面,改变德姆维尔在英国以及世界的地位,他会成为德姆维尔最优秀的主人。”
夏洛蒂眯起玻璃珠般的碧绿眼眸,“而你可以做什么?”
乔唯欢静静的展开口袋里的手指,擦掉手心的一点潮湿。
“也许我会是德姆维尔最优秀的女主人?”
夏洛蒂一愣,她完全没想到乔唯欢会这么说,也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一本正经……
她在心里露出讥诮的嘲讽,面上却现出了一个类似于欣赏的笑容。
“那我拭目以待。”
乔唯欢松了口气,她觉得德姆维尔家族的人大概天生就是这样,虽然很不近人情,但是好歹能语言沟通,不会因为可能性的狭小而直接忽视她。
她以为她和夏洛蒂算是说明白了,而后她无数次的想,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夏洛蒂做那些事的真正理由。
可能那时候的她知道了,就会在每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做出不一样的决定,那她就不会在余生的每一天里,被刻骨的悔恨啃噬。
乔唯欢回了卧室,贺正骁正伫立在床边,他深沉的眼眸和窗外晦暗的夜色融成一片,英挺的侧脸上,窥不见多少情绪。
她脚步极轻的过去,看他伟岸的背影纹丝不动,伸出细白的食指,朝他的腰过去。
就在指尖快要碰到他熨帖的衬衫,男人忽而抬手一抓,精准地把她的手指抓住。
贺正骁半侧过身,明亮的灯光藏进眼底,让浓重的夜色变得温柔起来。
他扯过女人纤细的腰,把她困在手臂和墙壁之间,气势沉沉地逼近她,“闹不闹,嗯?当我刚才的话是威胁?”
乔唯欢拉拉他笔挺的衬衫领口,忍着他一身的压迫感说:“你说我醒了就试试催眠,你不能耍赖。”
大手抓住她的小手,轻轻地抵上墙壁,贺正骁低笑了声,“这么着急?你以为催眠是小事,打个响指就可以?”
他低沉的嗓音于卧室里的每一处回荡,带点不易察觉的蛊/惑,轻轻地拨动人的神经。
乔唯欢抿了下嘴唇,“你难道要说你不能催眠我?可是有人说他能催眠任何人,你这样会被比下去。”
……有人?
“欢欢,激将法对我没用。”
贺正骁修长的身躯贴上她,长腿顶开她的膝盖,冷冽的男人味道把她盖了个彻底。
“我说过,催眠不一定能让你想起你要找的事,它也没有多神奇。构成催眠的成因相当复杂,结果因人而异。”
“那你催。”
贺正骁:“……”
他微妙的弯起唇角,偏头看向一旁的小座钟,惹得乔唯欢也跟着看。
形状刻板的小座钟静卧在床头,老旧的铜色包裹了它的内核,表盘上的指针缓慢移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
但时间确实正在流逝,一分一秒蜿蜒的淌过。
乔唯欢仿佛听见那些“滴答”声,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像近在咫尺。合着贺正骁绵醇的低语,听不清字眼的低音,让她十分的困倦。
那些困意来得如此迅速,她顺从于生理上来势汹汹的疲倦,撤掉所有的防备,慢慢闭上了眼睛。
贺正骁抱住女人软倒的身体,单膝跪地,将怀里的她调成最舒服的姿势,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说着什么。
乔唯欢完全听不清,她只觉得舒服,很快便陷入了深层次的催眠状态。
然后她看见了一条蛇,森冷地盘踞在一起,蛇信从它黑色的大口里伸出,尖锐的牙齿泛着晶亮的光。
粗壮的蛇身在蠢蠢欲动,猩红的双眼冰冷的盯着她。
“蛇……”
乔唯欢呼吸变得极重,可她奋力的睁大眼睛,企图看清那条蛇背后是什么。然而眼皮上好像压了千斤顶,她用尽了力气,也只是勉强睁开一道缝隙。那条蛇的后面,还是浓厚的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后脑有极重的压迫感,她挣扎了几下,而后飞快地向前爬。
……爬?
为什么她要爬?
乔唯欢意识到不对,仔仔细细的反应了半天,这才发现,她的视野是竖起来的。
她在地上,被人按着。
在狭窄的空间里,似乎是条窄巷。
乔唯欢意识到这是哪里,她猛地颤了下身体。
前方的大雾渐渐散开,那条摇摆的大蛇迅速钻进即将破碎的雾气中,拖长的尾巴划过一道暗影,倏地消失了。
乔唯欢剧烈地动作起来,她伸出手,要去抓那条蛇。眼前却像有堵无形的墙壁,她的手在半路被拦回,而后被压住。
她再也动不了,双目紧闭的脸上现出了苍白的颜色,痛苦地蹙起眉。
“不对,没有这么大……”
贺正骁按住她发抖的手,眼眸深暗地低声诱导:“是,它很小。”
“很小……”
乔唯欢艰难的晃着头,她鼻尖沁出层细密的汗珠,艰涩的梭巡她的记忆。
消碎的雾气之后,重重人影在乱舞。
他们高大的身躯连同影子一起,遮天盖地的蒙住了她的视野。
彪悍的动作,狰狞的脸孔,恶毒无声的笑,她看见一出默剧。
这群人从黑暗的角落里拖出个女人来,纯白色的连身裙,在灰色的记忆里是那么醒目,碎的又那么快。
女人疯狂的挣扎,她被人按在地上又爬起来,再被煽倒,一次次的朝她伸手,年轻的脸上全是惊惧,那眼睛却是了无生气的灰蒙蒙的颜色,就和这里的天一样。
乔唯欢死死的睁着眼睛,她告诉自己,看清楚。
“……妈。”
乔唯欢紧闭的眼睫颤个不停,细小的泪珠从眼角掉下来,拖着尾巴钻进发间。
贺正骁低垂着眸,眸底的夜色沉沉翻涌。他的大手从女人的脸颊上擦过,抹掉那层光亮的潮湿,正要叫醒她,忽而感觉她的身体猛然僵直。
而后,乔唯欢浑身痉挛了起来,她张开嘴唇,发出一声极其难忍的呜咽,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小腿不停的抽搐。
就在她觉得她快要溺死在这场回忆里时,四周的场景忽而晃动了下,跟着便在半秒之内,轰然消散!
乔唯欢猛地睁开眼睛,潮湿的眼底满是震惊,她惶然的大口喘气,胸腔里的震动快要冲碎身体,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模模糊糊的,看见晃动的影子,她使劲闭了次眼睛,再睁开,不甚清晰的视线总算可以看见点东西。
“贺正骁……”
乔唯欢干哑的喊了他一声,跟着虚软地靠在他怀里。
贺正骁满身沉肃地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之后,倾身吻住她的嘴唇。
这个吻并不强硬,带着能让人平静的意味,很温存地撬开她的齿关,安抚她的情绪。
乔唯欢缓缓的稳住呼吸,抬手环住男人劲窄的腰,主动用舌尖描摹了贺正骁的唇峰。
他的长指插/进她的发间,稍微拉开些距离,“舒服点了?”
乔唯欢的胸口还在起伏,不过脸色好多了。她点了下头,抬起眼看他,“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