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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
狭窄的过道两侧,结束了疯狂夜晚的酒吧闭紧店门。
游走在街道上的鲜少有彻夜未眠的人,大部分是来自各国的游客。真正常厮混在这里的人,很好的隐藏了身份,不知道在哪张床上呼呼大睡。
忠叔停好车,脸色为难的看着四处飘扬的彩虹旗:“少爷,您真的要进去?”
贺正骁斯文的戴上手套,不发一语的拉开车门。
他正装笔挺的踏过石砖,周身的冷峻不动声色地隔开路人探视的眼光,莫名让人不敢多看。
酒吧街正中心的二层小店,硕大的牌匾关了霓虹灯,灰沉沉的戳在门口,橙红色的墙壁上,不明就里的线条看起来很暧/昧。
崔承川两手放进裤袋,漫不经心地将鞋底在线条的尾端蹭了蹭,半眯的眼睛底下,有点黑。
阿什手底下的人,大部分是背了点什么的三教九流,什么时间纹了盘蛇、纹身之前是做什么的、二十年前又在干什么……每个人一条条的查下去,不比拆个航母省事,崔承川是累了个半死才查到那渣滓。
现在崔承川没那么好的心情,深黑的鞋尖在大门外的锁上踢了踢,随后他长指拿下唇间含着的半根烟,一脚踢上那道锁,连着整个门都踢飞了出去!
那门在逼仄的店里飞了两米,跟着沉沉的落在整齐落好的高脚木椅上,稀里哗啦的砸到地上。
不需要崔承川再说话,西装男们大步踏进酒吧,有条不紊地开灯,红黄绿的缤纷颜色,霎时间照亮了昏暗的酒吧。
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一个。
忽而楼上传来一声十分细微的“咕咚”,西装男们整齐划一的抬脚上楼,一眼看见,楼上大开的房门内,有魁梧的男人正推开窗户。
男人匆忙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跟着大手撑住窗框,直接翻下了楼!
这人稳稳落地,身手利落的起身,跟着眼前一黑。
守在窗户底下的西装男们,面无表情的立在他眼前,肃杀的气势遮天蔽日,几乎能将他碾碎。
崔承川踩着遍地的碎渣出去,这人已经被反扣着手臂压在地上。粗壮的手腕内侧,黑色的长蛇盘踞其上,森冷的吐出蛇信。
“卢克·萨里,二十六年前入室抢/劫,杀了五口人,被判终身监/禁……”崔承川摸出烟,似笑非笑的指向酒吧,“监/狱生活可还舒服?”
萨里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被逮也不觉得惊讶。抬眼看见崔承川,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也没了,一声不吭的绷紧肌肉,什么都不打算说。
“你这种人,还有宁死不屈的精神……”崔承川嗤笑了声,他夹着那根烟半蹲下去,“我问你,当初你抢/劫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萨里脸色一凝,沙哑的问:“你们不是来问阿什的事?”
“如果你想说。”
回答萨里的却不是崔承川,他循着那道低冷的声音抬头,看见他多少年以来的目标,德姆维尔公爵。
崔承川站起身,给贺正骁挪了地方。
男人缓缓的弯下腰,长指探进口袋里。
萨里几次三番想近他的身,都找到机会。现在他人被扣住,反倒接近了公爵。然而萨里现在全然生不出歪心思,他被那双平波无澜的眼睛里,黑得深沉的长夜慑住了,不自觉的弓起腰,垂下头。
眼底突然出现张照片,被长而笔直的中指和食指夹着,缓慢的撞进他的视线。
头顶的低音喜怒莫测,平缓的问他:“你见过她。”
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公爵想听的也不会是见没见过。
萨里定了定眼神,照片上的女人,眼珠和脸色同样发灰,蒙了层毫无生气的雾一样。
乔妈。
“我说了,你们会放了我?”
萨里听见声嗤笑,似乎是崔承川发出来的。
眼皮底下的照片徐徐收回,像是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有关阿什的问题他一旦回答,后果不会比回监/狱好,反正他们不是问阿什……
萨里咬住后槽牙,猛地抬头,“这个女表子,二十几年前和我做了次交易,事后她消失了。”
也就是那次的交易,彻底改变了萨里的后半辈子。
当时他初出茅庐,还是街头巷尾游走的愣头青,被大着肚子的陌生女人找上,贪那笔对他来说的天价报酬,找来一群人办了事。没想到,事后那女人带着孩子彻底消失,他一毛钱都没拿到。
偏偏找来的人,不是好惹的,这笔账就落到他头上,还不起,他就要残废。
最后萨里闯进别人家,犯了罪,保住了器官,没了像样的后半辈子。
要是没有这事……
贺正骁把照片放回外套口袋,慢条斯理的直起身,看地上的萨里,被旧事里的仇恨熏红了脸色。
“有仇报仇,那五口人和这件事又没有关系,你还觉得委屈?”崔承川慢悠悠的捏了下烟蒂,没什么表情的踢了萨里的肩膀一脚,“继续说,后来你是不是带了一群人,把那女人堵在巷子里?”
萨里被踢得身子一歪,又被西装男架稳,“是她自己撞上来,我没有理由不报复她!”
这事纯粹是个巧合,萨里本人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碰见那女人。
也不会知道,蝴蝶不经意煽动的翅膀,在一个女人的人生里卷出了滔天的愧疚,从而改变了她的一切。
不是亲眼目睹了乔妈的悲剧,乔唯欢的人格不会变成后来那样,被罪感牢牢的束缚,从而对乔妈的每句话都不敢怀疑。
西装男扣着萨里的动脉把他带走,还把他的嘴贴上,免得他出声。
贺正骁深眸半阖,敛住眼底涌动的黑色,轮廓深邃的侧脸上,见不到任何波动的情绪,“早些年纹身的人,比他劣迹斑斑的还有很多,全找出来,包括他们犯/罪的证据。”
崔承川懒懒的点了烟,从鼻腔里发出声长长的“嗯”。
到了现在,他之前升起的疑虑已经彻底打消。
亚特还是那个亚特,从来没有变。
他这声“嗯”里所藏着的不知名的情绪,精准地被男人捕捉到。
“促使人侵/略的源头是贪婪,这是生物本性,不是罪。”
贺正骁低笑了声,他摘掉手套,柔软的白色在厚重的外套上一扫而过,扫掉肉眼难见的尘霾。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不是贪婪。”
“我是……”
崔承川吐出道缥缈的烟,放在裤袋里的右手拿出,握拳抵上左肩。
“为了德姆维尔。”
十一点钟,B市璀璨的灯火,照亮了静谧的夜幕。
戴着墨镜的乔唯欢出了机场,远远的,韩以柔从车上下来,方舒瑜干脆冲她张开手臂:“老板我想死你了!”
乔唯欢笑了笑,和她短暂的抱了下,韩以柔也张开手臂等着她。
车门忽而又开了,傅明朗下了车,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姐,给我也来个拥抱?”
乔唯欢看了他片刻,曾经俊朗的小伙子多少有了些变化,眉目比从前深沉了些,那笑模样,倒还是傅明朗。
她从傅明朗的手臂底下穿过,轻轻的靠近他单薄的胸膛,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
“出院了就准备准备,开始干活。”
傅明朗咧开嘴,左手环住她的肩,“哎!”
几个人上车,直奔24小时营业的粥店吃宵夜。
傅明朗两天前才出院,看情况恢复得不错。乔唯欢有意让他和方舒瑜一起,打点基金会的事,明里暗里的观察傅明朗的态度,看他也挺感兴趣,就把自己可能要在曼彻斯特留一段时间的情况说了,这边只有方舒瑜,恐怕忙不过来。
傅明朗立刻试探的问:“姐,那我帮方姐,你给加工资吗?”
方舒瑜这两天已经和傅明朗打成一片,这会儿斜眼看他,“你现在工资多少?”
傅明朗比了个手势,方舒瑜想了想,也比了个手势,“我这个数。”
然后两人一起眼巴巴的看乔唯欢。
“……”
吃完饭散场,乔唯欢回了自己的公寓去住。
早就知道她要回来,傅明朗拖着刚痊愈的身体,把公寓上下打扫了遍,不至于让她进门便吃一嘴灰。
隔天起早去了趟公司,再出来时,乔唯欢身边又多了个贺正骁的助理。
陈会长那边,基本告一段落,不过闻风而动的人变多。乔唯欢晚上应邀参加个饭局,到场的老总之中,有几位是助理打过交道的,她顺口问了几句,助理自告奋勇的说:“乔总,我和那几位老总还算熟,可以和您一起去。”
车子平稳的开到会所,乔唯欢和助理下车,径自去了包厢。
一番寒暄之后,乔唯欢入了座,有人给她倒好酒,她笑笑,把杯子推开,“我这几天胃不舒服,酒就免了。”
饭桌上没人说个“不”字,还让服务生弄个鲜榨果汁过来。
宴过一半,助理去了次洗手间。
包厢里有自带的洗手间,他把门锁好,耳朵靠近门板听了阵,确定这门隔音很好,听不见什么声音,他便从兜里摸出手机,悄然点开信息页面,发了条信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