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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有长亭垂柳,南书轩紧闭的门上雕了古老的兽纹,石拱桥跨河而过,夕阳淌过的河面水波粼粼。
“……所以大概是要去W市呆些日子,”姜近初支着头,笑道:“没准还能学到一门采茶叶的手艺。”
黎絮问道:“那你回来后只能和我朝夕相对了,市中院毕竟在东城区。”
“从虾兵蟹将开始做起,好像还会有点空闲处对象。”
他也笑:“台风估计要来了,你出差在外千万要注意安全,W市山高地陡,有些小村落还不通汽车,若是下大雨,就不要去了……”
姜近初莞尔:“黎律师,出于对你的工作强度和报酬的眼红,我问个问题,我现在去红圈所应聘还能被录取吗?”
“完全可以,”黎絮道,“你来了,我就不要向旻丹小同志了。”
“那我还是积点德吧。”
X市今天傍晚的交通状况还是不那么闹心的,半路上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混迹在一群买菜的大妈中间,摇着扇子,笑眯眯地跟她们讲当地的民俗志。
姜近初提着水果路过,认出他来:“老院长?”
老院长姓杜,跟姜近初的母亲同一个姓氏,五年前从X大退休的,姜近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今日可算是奇遇了,竟然一下子让我碰上你们两个。”
杜老院长坐在榕树下,又摇了摇扇子,道:“你们一个在律所,一个在法院,但又同路走,是什么案子撞上了吗?”
“那倒不是,我们刚从机场回来,”黎絮微笑说。
“法庭上是没有机会见面了,当年上课教了我什么知识,老师自然也没办法亲自验收成果了。”
老院长大半辈子都在和人精打交道,年纪大了眼神还是不错,看着他们两个,但笑不语。
“我这个老头子也要回家了,有缘再见吧年轻人。”
杜优还没有回来,姜近初买了时蔬鲜鱼,一时手痒,做了一桌子菜。
她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也喜欢做很多菜给黎絮吃,可惜那个时候手艺尚欠火候,加之黎絮家中的冰箱格外贫瘠,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为了防止黎絮掌勺,姜近初指挥他在旁边洗菜。
钟然亲自送猫上门,开门见到黎絮,以为自己按错了门铃,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门牌号。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姜近初小姐家吗?”
黎絮道:“是的,”又见宠物笼子的遮光布被一只小爪子掀起一个角,就笑了笑,“手上拎着的是派派?”
姜近初在厨房炒青青翠翠的秋葵,香味是有声音的,落锅和起勺,都让人心头升起回家的愿望。
钟然不知为何,弯唇一笑,他将笼子递给黎絮,压低了自己的棒球帽帽檐。
“麻烦您交给姜近初小姐,再见。”
黎絮打开笼子让派派出来,小猫长得很快,圆圆的一张脸,小巧的爪子伸出笼子,又缩了回去。
黎絮一只手搭在笼子上,小声哄着猫,“乖孩子,不要害怕,快出来吧。”
派派仰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于是姜近初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黎絮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和派派讲道理。
派派低着头舔水喝,偶尔把爪子伸进小盆子里,黎絮就要去把它的爪子挪开。
小猫怕生,但是攻击力不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黎絮捏了捏它软软的爪子,心生一计,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派派不搭理它,粉红色的小舌头一伸一缩的舔着水喝。
黎絮正色道:“我可能应该是你未来的爸爸。”
派派耳尖动了动,抬起头来。
黎絮给它擦去脸上的水:“你要听话一点,下次喝水不要洒的到处都是了。”
见派派不答应,就又问了一句:“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派派“喵嗷”一声,绕过他,往走来的姜近初脚上依偎过去了。
姜近初还要取笑他:“黎爸爸,教子无方啊!”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姜近初去阳台上收拾衣物,他跟着过去,双手撑在栏杆上,就将她困在了怀里。
姜近初转过身来,差点撞上他的鼻梁,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跟派派一样不声不响的?”
“外面下雨了。”
“然后呢?”
“我走不了了。”
姜近初笑道:“那就在这里住下吧,只不过没有你的换洗衣物……”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啊对了!我有个小组的案例研讨报告,正好你给我把把关?”
黎絮把脸埋到她肩窝里,笑不可遏:“好好好。”
“日常工作汇报写的比以前的论文要无趣多了。”
他在键盘触摸板上轻轻一敲,保存了文档。
姜近初躺在他旁边的枕头上看一本漫画书,闻言反驳道:“你也不想想那个时候我是为了博你欢心。”
“奖励呢?”他抽走她手上的漫画书。
姜近初贼兮兮的笑了,伸手抓了一根抹茶味的pocky饼干咬进嘴里,含混道:“你来啊,吃得到算你的。”
黎絮低下头去咬却咬了个空,她却别开脸,咬着那饼干得意的笑了笑。
黎絮抹了抹磕到的下嘴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吃得到算我的?”
“当然了,那一整包饼干都给……你吃。”
姜近初愣了一会儿才说出后面两个字,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黎先生,接吻不提前跟我打招呼,万一我之前正好吃了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呢?”
黎絮放开她的手腕子:“言传身教,身体力行。”
“这种话说出来竟然也不会脸红?”
“我说的是教你怎么吃pocky饼干。”
雨停之后他就要离开,姜近初送他到楼下,想起四年前自己总在窗外等他回家的那段日子,笑道:“我以前梦到你在新年除夕夜的时候趴在我床前唠唠叨叨说了一堆话,还偷偷亲了一下我。”
黎絮假装不知情:“哦,说明那个时候你就对我有很严重的非分之想。”
姜近初:“……路上小心。”
向旻丹小同志感冒了。
空调开太低,被子又蹬下床去,冻了一晚上,第二天鼻子呼吸就不通畅了。
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先是给黎絮打电话请假,又跟那个上司请假。
黎絮脾气温和好讲话,他自然敢直接电话一个打过去,至于那个猥琐的秃顶组长,他实在是不想听到他“嘿嘿嘿”的笑声,只发了微信过去,想着晚一点再挂电话,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啊啊啊,一想到黎絮老师还不知道此人的禽兽面目,他就抓心挠肺,百般不舒坦。
但是今天早上黎老师没有接电话,向旻丹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十分了,大学里的第一堂课已经开始了五分钟。
他只好硬着头皮去给组长发信息。
说明了原委之后,组长果然又开始作妖,问他:“那你是还没起吗?”
向旻丹心想,要不然呢,要不然我还能在律所门前给你发这条信息吗?
然后他特别装孙子的回复道:“待会儿就去医院打针,谢谢组长关心!”
“哦,”组长说,“那你穿衣服了吗?是不是和这个人一样?”
发了一张他自己的手机聊天背景图过来。
是一个半裸的男模特。
这个“半”的意思是99%。
向旻丹一下子就炸毛了,从床上跳起来就去穿鞋。
“神经病!臭流氓!小爷我这就冲过去揭发你!”
他掐着腰站在卧室里,环顾四周七零八落的衬衣西裤领带,微微喘气着,脸上是病态的潮红。
“为什么还不修改刑法法条啊啊啊啊!男同胞们也要被保护的好吗!!!”
他过了地铁安检,把市民卡往闸机感应器上一刷。
没动静。
再刷。
还是没动静。
向旻丹心里一凉,心道,我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我身上没带零钱啊!
却有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着那张淡蓝色的卡替他刷了一下。
“过去吧。”
闸机开了,向旻丹一溜烟跑过去,傻愣愣地回过头来看这位活雷锋。
活雷锋是个斯文俊秀的男青年,戴着一副看起来就很禁欲的金边眼镜。
“那个,谢谢你啊大兄弟!”
那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又道:“你的体表温度很高,应该是发烧了,市医院的方向是往右手边,万达广场站下就可以到了。”
向旻丹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我先去公司……”
青年:“……”
“不行,市里流行性感冒的预防工作就是被你们这些人捣乱的,”他一把拽过向旻丹的手,“你跟我去医院。”
“好……诶不对,你是谁啊,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去上班?你别拽我,我我可是律师!”
“巧了,”青年把他推进地铁车厢里,抬腿跨了进去,“我是医生。”
小型的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在她脸上游离。
“在处理离婚案件的时候,我思考过一个问题,人口普查都可以做到,为什么婚姻登记还没有实现全国联网?总结看来,实在是因为成本大,需要中央做牵头工作,然后部分地区试行,依次推广适用,当然,这部分就不属于法院的工作内容了。”
姜近初结束了自己的汇报演讲,在掌声里回到自己的座位。
朱鸿跟她隔了一排坐着,趴过来问她:“风格稍微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打太极,这次当着庭长的面也敢说这话了。”
“有神笔马良和赤子之心。”
姜近初笑着,目直视前方墙壁上高悬着的鲜红法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