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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闯了云想容的屋子?出岫尚未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淡心连忙又重复一遍:“昨夜小侯爷在这儿喝多了,没回私邸休息,歇在了客院的东厢房,就是他从前住的那一间。当时是竹影亲自扶着他回去的,谁知……今早二姨太跑过来说,一大早霓裳阁的丫鬟服侍大小姐洗漱,看到他们两个人……躺在一张榻上。”
淡心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是面红耳赤、难以启齿。
出岫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对淡心道:“快!服侍我盥洗换衣!”说着一股脑儿从榻上起来。匆匆忙忙洗漱、梳头、换了衣裳。
刚收拾妥当,外头又传来二姨太花舞英隐隐约约的哭闹声:“夫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别拦着我,我要见夫人!”
淡心神色既紧张又担忧,小心翼翼地看向出岫:“竹影和竹扬在外头拦着二姨太,您看,是否要避一避她?”
“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避什么?”出岫急得面色通红,正待出门,脚步一顿又问淡心:“小侯爷眼下在何处?”
“被大小姐的侍卫和护院拦着,人还在霓裳阁里。”淡心如实禀道。
“荒唐!这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么?!”出岫只觉惊怒交加,出了这等事,不想着如何遮掩,还让侍卫护院把人拦着,二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姑娘毁了名声么!
想到此处,出岫只觉得一阵心焦,侧首又对淡心道:“走!去看看花舞英到底玩什么把戏!”在出岫私心里,她不愿意相信沈予会做出这等事情。她知道沈予的为人,纵然再风流,他也只会碰他喜欢的姑娘,并且是“你情我愿”的那种,他又怎会二半夜溜进霓裳阁?云想容的侍卫和护院都是白养的吗?
更何况,客院和霓裳阁之间,可不是一步两步的距离。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院,就算是跑过去,至少也得耗时小半柱香!
这件事,大有蹊跷!沈予定然是被陷害了!
出岫边往外走,边在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她还没走到知言轩的垂花拱门处,就瞧见花舞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哭喊。竹影和竹扬谨守职责将她拦着,前者一脸阴沉,后者一脸嫌恶。
花舞英远远瞧见那白衣身影疾步过来,虽不施粉黛却难掩倾国倾城之色。她心里一面赞叹出岫的美貌百看不厌,一面还不忘努力挣脱竹影和竹扬的束缚,眼见挣脱不开,便“扑通”一声原地跪下:“夫人!夫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住嘴!”出岫鲜少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刻:“你是嫌知道的人还少么?你不要名声,想容也不要了?”
花舞英没料到出岫会如此疾言厉色,一时间也愣了。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已不是从前云辞身边的小小哑婢,而是云氏新任的当家主母,能够三言两语掌握云氏生杀大权的出岫夫人了!
这般一想,花舞英立刻低头请罪:“是我太心急了,请夫人恕罪。”
出岫低眉看着跪地的花舞英,连句“起身”都懒得说。她从未觉得如此恼火,从未!若教她知道,这一次是二房刻意陷害沈予的话……
如若当真是一场陷害,她定不会轻饶花舞英!即便是让云想容毁了名声,她也绝不会强迫沈予去娶她!
此时此刻,这是出岫脑海中的真实想法!然而,就连她自己也未发现,她在听闻这件事后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早已失去了平日里冷静沉稳的判断。
花舞英自然也发现了出岫的冷意与反常,饶是她跪在地上,也能感到头顶如同刀子一般落下的眼神。她咬了咬牙,正想抬头回看出岫,岂知这位当家主母已冷冷说了四个字:“去霓裳阁。”言罢步履匆匆从她面前一闪而过,让她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白色的裙摆。
花舞英赶紧起身,跟在出岫、淡心、竹影和竹扬四人的身后,匆匆往云想容所住的霓裳阁而去。她知道,在知言轩这几个下人眼中,她根本不算是云府的主子,就连走路也不让她先行了,还得她看着竹影几人的后脑勺。
但,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云想容,花舞英决定忍了。
一行人匆匆来到霓裳阁,园子里瞧着倒还平静,可一走近想容所住的闺房小院,出岫便瞧见一排护院齐刷刷把守着门口,各个面色严肃。
“见过夫人,见过二姨太太。”护院们一并跪地请命。
出岫大眼一扫,足足有十余人守在这里……知道的人越多,对沈予越是不利。出岫也没什么好脸色给护院看,只吩咐一句:“让开!”说着已自行穿过小院门口,走了进去。
护院们纷纷让行,竹影、竹扬、淡心和二姨太花舞英也相继迈入跟上。
出岫原本以为沈予会是一副宿醉的模样,亦或是悔不当初,亦或者大吵大闹。岂知出乎她的意料,沈予此刻竟然衣装整齐地坐在小院的石凳上,一只手还搁在石案上轻轻敲着,也不知是打发时间还是在斟酌什么。
迎着初升的朝阳,出岫瞧见他的湖蓝衣衫闪着细微的光泽,应是布料内层暗绣的金线。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分外挺拔,高挺的鼻梁和深蹙的眉峰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岭,衬着那海一般颜色的衣衫,令人想到高耸的山川与广袤的大海。
在这个瞬间,这个出岫驻足看向沈予的瞬间,她忽然觉得他一夜之间有了变化。亦或是,他早已变得成熟稳重起来,而她从前一直没有发现,甚至是刻意忽略。
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个模样的沈予,令出岫感到意外,还有心痛的窒息。她一直渴望看到他的成熟变化,可是……并非眼下这个情形。
“夫人!”花舞英跟在出岫等人身后,见她忽然停下脚步,不满地喊了一声。这一声在唤回出岫的神识时,也令沈予循声望了过来。
这个眼神……出岫心中一抽,只觉得沈予眼中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此刻她领会不到一丁点他的感觉。原本路上准备好的说辞,面对着他这般神情,她竟也开不了口了。
最终,还是沈予先从石凳上起身,双手背负看向出岫,沉声道:“昨夜是我醉酒唐突,误闯了大小姐的香闺……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
竟是承认地如此干脆!想要替他说情都没法子了!出岫想了想,唯有侧首去问花舞英:“二姨娘,想容呢?”
花舞英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磕磕巴巴没有回话。
“她在屋子里。”沈予回了这五个字。
出岫看向花舞英:“二姨娘先进去陪陪想容。”说完她见花舞英欲言又止,一个冷冷的眼神便瞟了过去,花舞英见状什么也没敢说,快步进屋去找云想容。
出岫又对竹影等人摆手,竹影便领着淡心和竹扬离开小院,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单独说话。
眼见该走的都走了,出岫才看向沈予,认真地问他:“你到底是误闯?还是……”
“我是故意的。”出岫话还没问完,沈予已自行回道:“这不是遂了二房的心意吗?”
“小侯爷,你为何……”出岫只觉得嗓子发干,余下的话,因为他的“故意”二字,她都问不出来了。
沈予却道:“昨天你留我用晚膳,不是想说这事么?”
出岫眼眶一热,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沈予笑了:“其实你没说出来,我很高兴。至少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头还是挺重要的,不是吗?”
“那你为何还要自己‘上当’?”出岫沉下声音问道。
沈予并未正面回答:“你知道昨夜咱们为何会宿醉么?因为昨天晚膳里八道菜,我最爱吃的那两道被人下了药。我本来一口没动,最后你给我夹了两筷子,我吃了。”
出岫大惊:“你是说……”
沈予冷着脸:“你要注意知言轩的下人,想不到二房还是有些本事的,厨房里居然混进了她们的人。”
听闻此言,出岫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慨,只能紧紧攥起双手,声音已是哽咽:“就因为我给你夹菜,你明知被下了药,还是吃了?”
这一次,沈予却是摇了摇头:“你别哭,我不是为了这个。”
他想了想,最终如实道:“我自幼学医,那些药我早识破了,对我而言根本就无用……但我还是佯作喝醉,让竹影扶我去客院休息,想看看是谁耍什么把戏……岂知,云想容却在二半夜偷偷来找我,说是有法子送我出城回京州。”
“什么法子?”出岫心里一紧,飞快地脱口问道。
“云想容让我假装喝醉,夜里误闯她香闺,然后被二姨太逼婚。如此一来,我偷偷离开烟岚城也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缘由——‘逃婚’。”沈予如是回道。
沈予三言两语,出岫已经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世人都知道沈予风流,慕王自然也知道。若是沈予被云府逼婚,从而逃婚离开烟岚城,这个缘由的确非常合理,也符合沈予的性格,至少面子上挑不出什么错处。
并且,在世人眼中,云氏看重名望高于一切,太夫人是不会为了帮助一个外人逃跑,而故意毁了大小姐云想容的名节!想必慕王也会如此想,即便他有所怀疑,也无法坐实。
如果沈予真的‘逃婚’成功,这个哑巴亏慕王也只得吃了。他明面上绝对不可能去捉拿沈予回来,让人觉得他在插手云府的家事。慕王至多当个和事老,安抚一下云氏的情绪。
但这么做的最终结果就是:为了把戏做真,沈予逃回京州之后,云府必定会向文昌侯府施压,甚至是到慕王面前“哭诉”,要求沈予明媒正娶云想容。若没有最后这一步,这出戏就太假了,慕王必定会猜到是云府和沈予在联袂演戏,保不准他还会以为云府和文昌侯府一起,投靠了四皇子。
做戏做全套,走到这一步,看来,沈予娶云想容只是早晚而已了。
如此一分析,出岫只觉又惊又叹。“逃婚”的主意若当真是云想容想出来的,那她只能说,她从前是小看这位云府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