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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热闹啊!
连日来,这破茅屋热闹得像是城镇市集般,将村民们全都吸到他这破茅屋前了,男女老幼,不至黄昏不散。
而他?
君绝五手里拿着拐杖,坐在破茅屋前,倚在干茅草扎的墙边,冷眼瞅着一大群人在他面前喧哗嘻笑。
这到底是怎么着?无端端地怎会变成这般境地?
说是这儿的人热情,他倒不认为全都是如此他眯起黑眸睇着与人谈笑风生,时而大笑、时而怒斥的褚剑儿。
她就像是个不拘小节、桀骜不驯的江湖儿女,脸上漾着生动鲜明的情绪,他相信,她肯定是吸引这大批人潮前来的主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他冷眼往边上一瞥,见着几位姑娘家对着他指指点点,不由得闷声叹了一口气。
多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另一个主因是他自个儿。
倘若这几个小姑娘是被他的俊颜给吸引而来,他倒是挺欣慰的,遗憾的是,她们不过是来凑热闹,顺便猜猜他究竟是男是女罢了。
啐,长得比他貌美的男人在江南有一大堆,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过,连他都难辨雌雄便罢,他们怎会连她都瞧不出来呢?这才是真正的一绝!明明就是个姑娘家,只要仔细瞧,尽管以身形和嗓音分辨不出,但从她的动作依然可瞧出一些端倪。
说不准现下围在她身旁的那几个男人,正是因为瞧出了破绽,才会对她大献殷勤,不对,她的相貌并不讨喜,与其要追求她,倒不如找村里现成的姑娘,但是他们老喜欢缠着她,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为什么?难不成是褚剑儿身上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魅力?
哼,有什么会是他不知道的?
他夜夜和她睡在一块儿,自己老是盯着她的睡脸盯上一整晚,怎么他压根儿没发觉她的魅力,反倒是外头的人比他还清楚?
君绝五敛下眼,后脑勺就靠在墙上,不形于色地瞅着褚剑儿的一举一动,盯着她向来不加掩饰的鲜明表情,感觉上,她和那些人相识已久,而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这念头真是教人不悦。
“怎么了?”
他微蹙起眉,看她丢下几个男人走到他身旁。
他微愕地挑起眉,不自觉地勾起笑。“你不是同人聊得正开心,怎么瞧到我这儿来了?”哼,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我瞧你的神色不好,眉都皱紧了。”褚剑儿指了指他的眉间。
“是吗?”他倒是没发觉。
“怎么了?是不是今儿个的人太多了?”她心无城府地凑近他的耳边,小小声地说着。
这种事,她也没办法拒绝。
总不能要她开口叫他们别靠近这儿吧?这岂不是显得相当没有人情味吗?但是近几日,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着,要是一过来这儿,便是一堆人,多得教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过,答应他的事,她可是没忘。
说好了,倘若要外出,她一定要带着他一道走,但她估计自个儿八成背不动他,所以她决定要待在这儿,赶在雪雨降下来之前,赶紧将屋顶修补好。
可那些村民好意说要帮忙,她怎么推也推不了好热情的人们哪。
“还好。”君绝五淡道。
人是不少,但胆敢再与他攀谈的人不多,他的耳根是清静了一些,只是,盯着他和她不放的人可真是不少。
听她说,这村里的人当他们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落难鸳鸯,遂好心地要帮他们一把,可也有人说,他们是因为身分相差太多,所以不得已私逃的情人形形色色的说法太多,但每一种都教人好气又好笑。
“那么你是饿了吗?”褚剑儿又轻声问。
“才用过午膳而已。”啐!她就挑不到别的事问了吗?
“那”她方要问,几个聚集在前头的男子又唤着她,她没好气地抬眼吼道:“等一会儿!”
啐,没见着她正在忙吗?
褚剑儿在心里嘀咕着,抬眼却见君绝五直盯着她不放,心头突地一颤,教她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危险、危险,真是太危险了,居然和他凑得这般近,要是一个不经意,就连魂魄都要教他给勾走了。
“你不是说他们为人极热情,如今你却对着他们大吼大叫,这好吗?”
“没什么不好,反正相处久了,大伙儿就像是朋友,像是哥儿们,他们多少也有点了解我的直性子,这么一、两声的吼叫,不算什么。”褚剑儿笑了笑,神情直爽而率真,一点都不矫揉造作,仿若这是她的真性情。
“嗯”君绝五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算算时间,他被她解救至今,已经过了十数天,她会和他们混熟,他确实不意外。
也难怪他们识不破她的身分,是不?毕竟少有姑娘家可以这般临危不乱,随遇而安的?她帮他打点得极好,现下的他只消拿着拐杖便能够走动,比起一开始的伤势,实在是好上太多了。
他该要感谢她的,然而不知道怎地,总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舒坦。
“又怎么了?”瞧他敛眼,仿佛在沉思什么,褚剑儿不禁又欺近他一些。
唉她怎么又教他给吸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张脸太过赏心悦目,教她一个不小心又被吸引了过来。
“我”
话还没出口,一干人又围了过来,君绝五不禁在心底暗咒一声,微恼地别过眼去;他们是存心找碴不成?每见着她靠近他一些,他们便要从中作梗,他们是不是太闲了?
“剑儿,不是说好了今儿个要把屋顶都给修补好,你要是再卿卿我我下去,天色一暗,这事又得要拖到明儿个了。”
“那就明儿个再做。”褚剑儿没好气地道。
啐,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是你自个儿说怕这几天会下起雨来,得赶紧修补好屋顶,要不到时候可是要把你们两个给冻死在里头,你是不打紧,但是你的小宝贝可是有伤在身,她可是承受不住的,咱们是在替你们着想。”开口的汉子衣着露出半臂,显现出结实的手臂肌理,感觉上根本不将这酷寒的天候看在眼里。
君绝五冷眼睇着他,还来不及发火,便听见身旁的褚剑儿微恼地吼了一声。
“就同你们说了,他是男人,是我的朋友,怎么你们都不信啊?”
今儿个,她若是同他们说,她是个姑娘家,她猜,他们大概也是大笑三声。
啊!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她说得子诩快要破了,怎么还是没有人要相信她的话?什么她的小宝贝老天啊,就连她都快要错乱,真要误以为自个儿是男人,而君绝五是个姑娘家了。
君绝五恼归恼,但见她发火的娇俏模样,忍不住贝唇笑着。她现下是怎么着?在替他抱不平吗?
“好。不管怎么样,咱们还是先来修补屋顶,待屋顶修补好,你们小俩口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咱们管不着。”男子硬是拉着他走。“之前,若不是咱们先修好了墙,你们小俩口亲密共眠的模样,可是要教咱们这一群单身的男人羡煞了。”
“可不是。”另一个男子则是对着君绝五道:“好了,你该要知道他这么忙,全都是怕你冻着,你可别再硬是要粘着他不放,这么一来,很难做事的。”
君绝五眯起黑眸瞪着他,眼睁睁地瞧她被人拉走。
“说、说那是什么话?就说了,墙有缝,难免会灌进一些冷风,怕冻着才一块睡的,说什么他粘我”连这种事也要拿出来笑话她?说什么他粘她这岂不是要把他给气死了?
她回头睇着君绝五脸色微沉地拄着拐杖站起身,不禁在心底低呼一声。
“啐,就算天候冻得要死,咱们就不会想要搂着一起睡。”一干男子在前头回道,随即又哄堂大笑。
“这么好笑?”君绝五冷声道。
闻言,一干人随即鸦雀无声,但却不是因为他冷然的态度,而是因为他绝世的面容。
“你怎么不在墙边待着?”褚剑儿向前几步,很自然地挽着他。
“坐得极累,想起来活动筋骨。”他那邪魅的眸子淡淡地扫过眼前一干快要石化的人。
“可,我和他们正准备要把这系好的干茅铺上屋顶,怕你在这儿”
“嫌我碍眼?”他不过是受伤,可没残废。
再者,他的伤势已经好上许多,已经能够起身走动,就达要爬上屋顶修补,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不是。”褚剑儿凑近他的耳边道:“他们都挺粗鲁的,我怕一个不注意会弄伤你。”
君绝五敛眼,嗅闻着她身上不断飘来的清香,没好气地侧眼瞪着她。“难不成连你都把我当成姑娘家了?”他们会弄伤他?看来,她不只是把他当成残废,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姑娘。
“我”她一回神,猛然发现自个儿一个不小心又靠近他,忙又退了一步。
哎呀,都怪这儿人多,教她不得已得要同他说些耳语,既然是耳语,自然是要贴近他的耳朵说,要不他怎么听得清楚?
就这样,久而久之,她都快要习惯成自然了。
得改、得改,恶习不可留。
“好了,君姑娘,你就在一旁待着,这些粗活就交给咱们男人来做便成。”穿半臂服的男子见状,不由得搔了搔头,拉着褚剑儿打算要爬上梯子上屋顶。
“我来帮忙。”君绝五突地伸出手擒住他的手。
男子微诧地回头睇着他,正纳闷他的手劲为何如此之大时,褚剑儿早已爬上梯子,回头道:“绝五,你还是在下头待着吧,我上来便可以。”
她什么粗活没做过?不过是修补屋顶,简单得很。
“可”他松开手,缓步走到梯子边。
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就着梯子这样跑上跑下的,天晓得他瞧得有多么胆战心惊?知道她救得了他,肯定她绝对是个练家子,可就算是个练家子又怎样?要是不留神摔下来,一样会受伤的。
“不打紧。”她三两步地跑上屋顶,就站在屋檐上。“瞧,这不就上来了?”
“你小心一点”他正开口要她注意,却听到后方有人大喊。
“剑儿,那儿不太牢靠,你别站在边上!”
他回头,微恼地蹙起眉瞪着身后呼喝的人,直觉得一声声的剑儿听在耳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刺耳,突地,他瞧见众人都在惊喊着,赶忙回头,正好瞧见她踩垮了屋檐,眼看着身子就快要摔落在地,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压根儿不管自个儿的行动依然有些不便,直往她摔落的方向窜去。
“啊!”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下,褚剑儿稳当地摔在君绝五的怀里,再将他撞跌在地。
她忙翻起身,顿时发觉自个儿被他的双手扣得极紧,见他合上眼,一脸苍白,她忙拍着他的脸。
“绝五,你没事吧?”他的伤好不容易快要好了,该不会在这当头又伤得更重了吧?
君绝五微蹙起眉,半掩着魅眸瞪着她,微恼地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尽管长得不像,但终究是啊,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要小心,真是”没想到她是个练家子,居然还笨得摔下来,学艺未免太不精了吧?到底师出何门啊?
混帐,好不容易伤势好些了,她现下这么一撞他觉得他一口气都快要上不来了。
罢了,命是她救的,若是再毁在她手上,他也不会有怨言的。
褚剑儿眨了眨眼,蹙紧浓眉,不敢置信自个儿所听见的,正想要再问清楚,却感觉腰上把住的力道一松,他眼一合,又昏厥了过去。
她听错了吧他不可能识破她的身分的。
***
夜里,外头下着稀稀落落的雪水,刮着刺骨的寒风,而破茅屋里头生了盆火,烧得屋子暖烘烘的。
褚剑儿坐在依然昏睡的君绝五身旁,抬眼看着花了一个下午修补好的屋顶,庆幸今儿个这是教村人帮忙弄好,要不今晚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敛眼瞅着他略微苍白的美颜,不禁又蹙起眉。
他要昏厥之前,对她说了一些话,虽说那声音仿佛是自牙缝中挤出般的微弱,但实在是贴得太近,教她不想听见都难。
她绝无可能听错,却十分不解,他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长这么大,从没人识破她的身分,为何他会发觉?难不成他趁她睡着时对她毛手毛脚?但不可能啊,她可不认为他有兴致对她上下其手,况且,他那时伤得那般重,相信他也没本事对她胡来。
再者,他有着一张教女人又爱又炉的美颜,如此美得不可方物,美若神祗般的男人,岂会对她起邪念?
倘若会,她还得感谢他呢!
长这么大,还没有任何男人对她动过邪念哩。
但若是他说真的,她一点都不会讨厌,绝对会比之前要嫁的那个男人好,啐,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念头一起,她随即收回视线,拍了拍额,唾弃自个儿不知羞的心思。
照顾他这一段时日,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了。不知道砸她婚事的人已经上哪儿去了,她居然在这儿过起悠闲日子,还修补起屋顶都二十好几了,眼看着就要出阁,迎亲队伍居然被砸,害得她被遣坐回头轿,倘若她不找到肇事者要个解释,她怎么对得起爹娘?
尽管对方是个病痨子,是看在她的命硬想要冲喜,才决定要她这媳妇的,而那病痨子原本真是有机会成为她相公的,现下却被砸散了姻缘。
她原本就不看重这姻缘,但她看重在后头忙碌,帮她张罗大小事的爹娘。
回头轿一事,肯定是传回爹娘的耳里了,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是无颜回去见他们了。
唉,明明是喜事一桩,怎会无端端地变成这个样子?
真不想再想起这件事,干脆当作没出嫁也没回头轿,她现在只要将君绝五照顾好,待他伤好,她干脆去游江南算了。
可江南如此之大,得要先游哪儿呢?
而且若是不给爹娘半点音讯的话,岂不是要教他们担忧,这可不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但要她提笔修家书,简直是要她的命哪!
她敛眼思忖得忘我,压根儿没发觉有双深沉的黑眸直睇着她的背影。
突地,君绝五毫无预警地探出手,往她的腰际一勾,随即将她拉入怀里。
褚剑儿微诧了下,然而却乖乖地任由他拉进怀里,抬眼瞧着他。
“你醒了?”不错,看来伤应该不是极重才是,要不他哪来的力气拉她入怀呢?
“现下是什么时候了?”他哑声道,拉起被子往她身上盖,侧身往她的颈边窝。
就是这气味,就连睡梦中也不放过他,教他自极深极沉的睡梦中醒来,天晓得他浑身乏力得紧。
“都已经快要一更天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褚剑儿有些忘情地直睇着他。
“不了,我想要再睡一会儿。”君绝五含糊道,大手环过褚剑儿的腰际,不忘拉起她的手圈在他的腰上。
“可你也没喝葯汁”这妥当吗?
今儿个她趁他昏厥时,拉开他的衣襟查看,发现他的胸口上头有一大片的瘀伤,上回并没有看见,肯定是她今儿个跌撞在他身上造成的,虽说是没有内伤,但这瘀伤倒也是挺难受的。
她有点内疚,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屋檐竟如此不牢靠,居然教她给踩垮,好像她有多重似,她的身形、重量自然也多些,撞在他身上肯定疼,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多说。
“你今儿个要昏厥之前同我说了些什么?”褚剑儿差点忘了这件事。“待我明儿个睡醒再说。”君绝五微恼含糊地道。
“可”这事儿能等吗?
打从她救他至今,她几乎是夜夜与他同眠。倘若他明知道她是姑娘家.却又邀她共寝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这可得说个分明啊!
褚剑儿敛眼瞅着他,却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不禁教她气结。
她不相信他对她有非分之想,再者,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不管如何,她就是要个说法,绝对要他说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