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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上她了。
黎之鹏熄了引擎,怔怔地望着前方。
车子早已停在鹏飞楼前,他却迟迟不敢下车。
真是莫名其妙!这是他的房子啊,为什么他要进门还得如此犹豫不决?
但他就是不敢轻易打开车门。
因为他发现自己爱上她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的理智也不容许他再逃避现实。
从那晚激情过后他更加确认这一点。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告诉自己对她的感觉并不是爱,只是莫名的占有欲,他之所以娶她也只是想乘机教训她眼中不该只有金钱。
他想让她知道,为了金钱嫁给一个男人是多大的错误。
他要她认错,要她明白世上最重要的不是金钱,要她承认他本人比金钱更吸引她,他要她爱上他。
因为他管不住自己已经爱上她的心。
黎之鹏长长叹息,嘴角拉起一丝不甚明显的苦笑。
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又爱上一个女人呢?他明明已经发誓今生绝不再动情的。
是的,当他从剑桥留学回国那年,发现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竟然嫁给自己最敬重的哥哥后,他就逐渐体认到爱情其实是一种让人无法负荷的折磨。
爱一个人愈深,这样的折磨就愈加苦痛。
尤其是爱上一个贪慕虚荣,爱自己比爱任何人更多的女人。
齐早儿他曾经深深爱过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爱她的艳丽出尘,爱她的任性自傲。
思思、晚儿,虽然她们也都是从小苞他一起长大的,虽然她们出色不逊早儿,但只有早儿这朵带刺的高原玫瑰迷惑了他整颗心、整个人。
从小,他的眼中便一直只有她,眸光总随着她转。
他真的爱她,而且一直以为她也同样深爱他。
但他错了。
她爱的是自己的美貌、自己的才气,爱的是周遭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那种倍受瞩目的感觉。
因为之鹤是唯一不将她放在眼底的男人,所以她无法忍受,不计一切诱惑之鹤娶她,甚至不惜背叛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不爱他,她真正爱的只是自己。
她爱的是虚荣,是能衬托她的身分地位。
黎之鹏忽地握紧方向盘,用力得指节泛白,指尖掐入掌心带来一阵痛楚。
这小小的刺痛所带来的苦痛及不上他数年来一直缠绕心头的悔恨之万一。
他无法不悔恨,竟然为了一个这样虚荣的女人浪费了二十年的光阴,浪费了二十年来一点点累积、一点点加深的感情。
所以他立誓绝不再动情。
思思说他傻。
“我了解你,之鹏,你是那种一爱了就义无反顾的男人。”她这么说。
“是吗?”他不愿承认。
“没错,就算你爱上的是再怎么不适合的女人,你也无法轻易收回自己的感情。”
“你说得我像是个傻瓜。”
“不是傻,之鹏,”思思淡淡地笑“是执着。”
“我不会再执着了。这辈子休想我对任何女人认真。”
“爱情要来不是你能挡住的。”她若有深意。
“我会挡住的。”他自信满满。
“那我们走着瞧吧。”
走着瞧吧?柚艨嗌匾罚幌氲窖杂淘诙谷辉俣瘸晌桓錾倒稀?br>
他又让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或许是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他再度叹息,想着那天早晨在清晓的第一道阳光还未自薄薄的云层透出时,他便自床上起身,一个人穿过落地玻璃窗,来到房外的露台。
他点燃一根烟,双手随意搭在白色栏杆上,默默地凝望远方还蒙着淡淡迷雾的山头。
他只是想令自己心情平静的,整夜的激情不但没让他疲倦得立即沉沉睡去,反而在她入睡后依然清醒得合不上眼。
最后,他只得宣告放弃,认命起身。
没想到他的动作惊动了她,不久后她便跟着出现在露台。
“你这么早就醒了。”悠悠柔柔的语音在他身后扬起。
他心一跳“你也醒了?”
“嗯。”她轻轻悄悄来到他身边,学他半靠着栏杆,星眸却凝望着他的侧面。
他皱眉“看什么?”
“你心情不好吧?之鹏。”
他倏地一惊,转过头“为什么这样说?”
他略显尖锐的嗓音似乎惊怔了她,令她呆愣了几秒“是因为黎氏吗?”
“黎氏?”一时之间,他弄不清她指的是什么。
“昨晚曾先生说的,”她提醒他“他说黎氏企业发生一些问题。”
“所以你认为我是为了公司烦恼?”
“不是吗?”
不是的。
他默默在心里回答,放任自己的眸光扫过她全身。
她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柔亮的长发微微凌乱地披在肩头,一双漂亮的眼眸像还未完全清醒,氤氲着一层薄雾。
她仰头望他,清丽的脸庞在晨光的掩映下显得更加纤细秀美,逗得人意乱神迷。
就像一朵姬百合,一朵清丽的、纯洁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呵护的姬百合。
但她真如此无邪吗?
“你担心吗?”他问,语气漾着嘲讽。
“担心什么?”她茫然地反问。
“担心黎氏会撑不过难关,甚至破产。”
“黎氏会吗?”她眼眸圆睁,难掩高度震惊的神色。
她果然是担心那个。
他忍不住失望,语气不觉冰冷“会又怎样?”
“又怎样?你怎能还如此轻松以对?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吔!”她提高语音,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你怎么还如此漫不经心?”
“你似乎比我还担心。”
“当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谁不担心?”
他凝望她两秒,再无法维持神情漠然“放心吧,就算黎氏再怎么困难,我也不会动用你那一半财产。”
她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不懂吗?”他挑挑嘴角,极尽讽刺之能事“我是在告诉你,就算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少了答应给你的酬劳。”
“你”她面色一白“你以为我担心的是那个?”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激动地否认“我是为你担心啊!”她担心他?真的担心?
至今他仍深深记得当时心中掠过的一阵狂喜,那狂喜让他得费尽历尽艰辛才能勉强保持镇定“真的吗?”
“真的!”
“你爱上我了?”
“爱?”她忽地怔住。
“否则为什么要为我担心?”
“我”她犹疑着,忽地转头逃避他炽热的眼神“我不知道”
他凝望她慌乱不知所措的神情数秒“让我这么问吧。如果我破产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她倏地扬起眼睑“你说什么?”
“如果我破产了,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还愿意跟着我吗?你还愿意做我黎之鹏的妻子,跟我同甘共苦吗?”
“我”她嘴唇微启,怔怔地瞧着他。
他是在对她示爱,这几年养成的坚定防备让他无法轻易说出爱这个字,但他这样的邀请便是示爱,他在请求她与他共度一生,难道她听不出来?
他咬住牙,勉强自己再问一次“你愿意吗?那时你跟着我只能试凄,我不能供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有起码的粗茶淡饭。”
她的回答是倒退数步,望向他的眸光充满了不确定。
这就是她的回应?他难忍心痛,原来到现在他仍然没有改变她多少,到现在他仍然没能令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他只能旋过身,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所以他今晚来到这里。
黎之鹏合上眼,向后一靠让背部深深陷入柔软的椅背。
他来这里听她的回答,而他害怕怕听不到自己想听到的,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
别可笑了,黎之鹏,难道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像个男人吧!
在一阵激烈地嘲弄自己后,他终于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但映入眼底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冻在原地。
她竟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出鹏飞楼,而那男人的手臂还占有性地环着她!
黎之鹏眯起眼,在一阵锐利的打量后终于认清那男人就是他曾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与她在巴黎相遇的男人。
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竟敢旁若无人地搂着她?
他静立一旁,看着男人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接着上了一辆雪白发亮的宾士离去。
他究竟是怎样的傻子啊?竟然现在才发现鹏飞楼门前还停了一辆不熟悉的名贵跑车!
这是那辆车第一次停在这里,或者已经好几次了?
他咬紧牙,看着她站在门前目送男人离去,接着转过身来。
她终于看到他了。他阴沉地发现她窈窕的身子竟然一晃。
“那是谁?”
“一个一个朋友。”她花容惨白。
他却毫无心思同情她,一步步逼近她“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和他勾搭在一起的?”他终于来到她面前,双手攫紧她肩膀,眼眸像要喷出火来。
“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她似乎被他凌厉的神色吓呆了,语音发颤“他是我在巴黎认识的朋友,打听到我住这里所以来找我”
“为什么他要来找你?他跟你什么关系?”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啊!”“胡扯!”他激烈反驳,握住她肩的手指一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巴黎时一直对他卖弄风情,千方百计想勾引他。”
“干什么?好痛!”她不禁一声惊呼,拼命想挣脱他的手“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他语气激动严酷,阴暗的神色更是吓人,冷冷逼来的锐利眸光刺得她眼皮直跳。
“我不是”她语音梗在喉咙,说不出话。
“你敢说你那时不是千方百计想钓他当金龟婿?”
“我是那样想过”
“怎么?他现在又回头来找你了,而你忍不住心猿意马”
“我说过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如果不是你默许,他怎么敢出入鹏飞楼?怎么敢那样搂着你?”黎之鹏激狂地质问“这是我的房子,你是我的女人!”
“之鹏,讲点道理”她试图想令他冷静“我只是请他帮忙”
他却像完全听不进去“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快破产了,所以你才马上琵琶别抱?”
“什么意思?”她蹙眉,尝试解释“之鹏,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误会什么!”
“你明明有!”她反驳他“我知道公司的事令你心烦,可你也不应该胡思乱想,对事情妄下断语。”
他没说什么,瞪视她数秒,忽地仰头大笑,笑声是让人不忍卒听的尖厉。
她咬住下唇“之鹏,你真的误会了。我刚刚是和品谦谈关于”
“住口!”他厉声喝止她。
她身子一晃,一阵酸意袭上鼻头,眼眶不知不觉开始凝聚泪水,苍白的唇瓣抖颤着。
“我是白痴。”他却只是冷冷瞥她一眼“竟然在乎你这种女人。”
“你什么?”袁真澄张大嘴唇,极度的震惊让她脑海忽地空白,想不出任何该说的话。
而黎之鹏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前,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神智一凛,连忙追上去扯住他衣袖“别走,之鹏,你误会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脚步不停。
她却仍然紧紧攀住他,从来不曾如此心慌意乱“之鹏,真的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品谦跟我不是”
他倏地旋过身来,凌厉的眼光逼得她双手不觉一松“放开我。”
“之鹏,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低声哀求着,滚烫的泪水爬满整张脸庞“我只是请品谦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他你的公司遇到困难,他答应我会考虑。”
“你要他帮我?”他一字一句。
“对。”她语音颤抖。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黎氏遭遇困难”袁真澄试图解释,却在瞥了他一眼后倏地住口。
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像是激烈的憎恨,又像完全的绝望,让人让人只看一眼便不忍再面对
“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不想见到黎氏破产,”在足足瞪视她十秒之后他终于开口,嘴角甚至拉扯一丝诡异的冷笑“你不想见到我一文不名。”
她不明白他口气为何如此阴森,她是想帮他啊!“这样不对吗?”
“这样不对吗?”他低低重述一次,望着她的眼神阴暗。
她慌了,直觉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你听我说”
“你要我听你说什么?”
“我”她张开嘴,脑海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真的不晓得今夜这一切争吵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之鹏凝望她两秒“如果你真要说的话,我只想听一句话。”
“什、什么?”
“就是那天早上我问你的,”他语音与神色同样冰冷“假如我黎之鹏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还会愿意跟着我吗?”
他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那样问?
她慌乱地摇头“不,不会的,之鹏,你不会破产,黎氏企业不会有事。我一定会说服品谦想办法帮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激动地截断她“尤其是他!”
“之鹏”袁真澄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不禁倒退数步。
“钱对你真如此重要?”
“你、你说什么?”
“我说钱!”他大声吼着“钱、名利、地位,对你而言人生难道只有这些?”
“那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知道金钱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那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才会说出来的话!你们从没吃过苦,当然不会明白金钱的重要性,你知道那种有了这餐,不知道下餐在哪里的感觉吗?”她咬着牙,莫名的委屈袭上心头,让她好不容易稍稍干涸的泪水又重新泛滥“如果你曾经跟我一样,如果你体验过那种生活”
“真澄。”他语气忽地一软,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却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我想过好一点的日子有什么不对?我想拥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要能随心所欲地购物,要豪华糜烂的生活,那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最重要的。”
“对我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她语气激动“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扮演各式各样的角色讨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这也是你接下我妻子这个角色的原因?”
她因他失望的语气一愣,却仍倔强地回应“不错!”
“因为你以为我快要破产了,所以转而向赵品谦求助?”
“我是想请他帮忙。”
“原来你是这种女人”
袁真澄全身一震,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向黎之鹏。
他为什么这样看她?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像在注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如此轻蔑、如此不屑、如此冷漠?
她心跳忽地狂乱,全身窜过一道冷流。
她是那种女人啊,她从不讳言自己拜金,他也一向明白这一点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如此逼问她?为什么要忽然表现出如此不屑的态度?
为什么他那种眼神会让她自惭形秽到抬不起头来,仿佛她一下子成了最低贱的生物?
不,他没有权利如此看轻她,没有权利质疑她的人生哲学。
她要怎么想是她的事,他凭什么管?他不过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而已!
“我是拜金怎么样?”她爆发了“你不是一向就明白我是这种人吗?你不就是因为我喜欢钱才跟我定下这样的契约婚姻吗?我不明白你哪来的资格责备我!”
他先是倒抽一口气,面色在一阵激烈的阴晴不定后终于回复原样不,不是原样,不是他原来那种要笑不笑,总爱逗她闹她的赖皮模样,而是一种完全的冰冷,完全的漠然。
是那个她所不熟悉的黎之鹏。
“我是没有资格。”他终于开口,阴冷的口气慑人“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他默默瞪视她数秒,接着忽然迈开大步,一口气抱起她身子。
她一阵重心不稳,直觉地紧紧攀住他肩膀“之鹏,你做什么?”
他没有答话,抱着她来到庭园正中央的水池,接着重重落下。
沁凉的水流湿透她衣衫,激得她一阵冷颤。“你做什么!”
“我要你给我清醒一点!”他怒声指责。
“清醒什么?”她气愤难抑“该清醒的人是你!”
“对!我是该清醒。”黎之鹏握紧双拳,全身激烈颤抖“我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你跟她一样,都是完完全全贪慕虚荣的女人!”他语声冰厉,一字一句敲入她心坎“我黎之鹏是白痴,才会明明在有了一次教训后还重蹈覆辙!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可不像上一次那么蠢,不会让你有机会耍得我团团转!”
语毕,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迟疑。
留下她痴痴凝望他挺直的背影,既狂怒愤恨又心碎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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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她。
袁真澄倏地深吸口气,眨眨蒙胧的眼眸。
没关系,反正她也恨他。
她努力平定着呼吸,拼命告诉自己别在乎这些,继续收拾行李。
但收拾的动作仍然是狂乱的,而脑?锶跃刹惶暗匾荒荒恢匦路庞乘肜柚粼谂舴陕ネピ袄镒詈竽且淮位崦妗?br>
他说他在意她。
炳!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
如果他真在乎她,为什么与她婚后还要夜夜出入俱乐部,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如果他在乎她,为什么会当她面与别的女人调情?
袁真澄忽地重重扣上行李箱,走到客厅酒柜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仰而尽。
他不是曾经说过吗?他对她的感觉只是贺尔蒙作祟。
就像他们第一次做ài结束,他也曾突如其来向她求婚,这一次一定也是同样的理由。
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如果真在意她,那晚在鹏飞楼就不会如此毫不容情地指责她。
他说自己不会再让她耍得团团转。
到底是谁被谁耍得团团转?真正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是她吧!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她便像只陀螺似地被他旋转在掌心。
真正不懂他的人是她,真正迷惑的人是她。
她从来就弄不清他对她的想法,从来便弄不清他暧昧的态度。
他像是有些在乎她,却经常嘲弄她,有时对她温柔,有时又严厉冷酷。
但他现在却恨她。
真讽刺,她第一次弄清他对她的想法,却恍然察觉他极端厌恶她,因为他认为她是一个极端拜金的女人。
她本来就是这种女人,他早该明白!他根本没资格那样指责她,没资格以那种轻蔑的眼神看她。
在她拼了命请求品谦帮黎氏企业的忙后,他竟然还憎恨她!
袁真澄忽地深吸一口气,激烈颤抖的手腕不自觉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再度一饮而尽。
没关系,反正她也恨他,而且她就要离开台湾了。
自从那场激烈争吵后,她便连夜搬出鹏飞楼,回到自己的家。
她想远离他,愈远愈好,她一分钟也不能忍受再住在到处可感觉到他存在的房子里。
可是该死的!就算她迁出了鹏飞楼,他的身影却还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夜夜出现在她梦里。
她恨自己每一夜都因为梦见他而必须哭着从梦里醒来。
她也恨自己,就算他那样对待她,她仍然不忍他一向视若珍宝的黎氏因为此次危机而崩毁于一旦。
“真澄,要我帮他可以。”在她与之鹏决裂隔天早上,赵品谦打电话给她“只要你愿意和我回香港去。”
她差点握不住话筒“可是品谦,你明知我已经是黎之鹏的妻子”
“但你过得不幸福。据我所知,他并不尊重与你的婚姻,他根本不是个好丈夫!”
“我知道他不能算是好丈夫,但我也不是个好妻子”
“那么就跟我走,真澄。何必强求这种婚姻?”
是啊,她何必强求?别说他们根本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他甚至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恨她。
“好,我跟你走。”她答应了品谦的要求。
她决定和品谦一起到香港去。
所以今晚,是她留在台湾的最后一夜了。
袁真澄心脏忽地一阵抽痛,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玻璃酒杯。
她将离开台湾,或许从此再也见不着之鹏,再见不到那个自以为是、教人憎恨的男人。
而她竟忍不住心痛。
懊死的!
她重重摔落酒杯,透明玻璃霎时粉碎满地,反映着柔黄色灯光的碎玻璃同时反照着她破碎的心。
懊死的!她明明已经决定切断与他所有的关系,甚至还请律师送上签了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为什么还要想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放不下他?
她恨恨地咬住唇,直到一阵清亮的门铃声阻止她继续虐待已然泛出血丝的苍白嘴唇。
“是你!”
“嗨。”门外的人柔声打着招呼,清清亮亮的嗓音拂过袁真澄耳际,她迷惑地眨眨眼,直直望着那对清澈眼眸。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当检察官就是有这种好处。”齐思思耸耸肩,清雅的面上漾着淡淡笑意,盈盈眼眸静静地圈住她,像是看透一切般清澄。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从容,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她愈是从容淡定,袁真澄便愈觉得自己显得无知慌乱,不禁深深叹息“有什么事?”
“听说你准备与之鹏离婚?”
“他告诉你的?”
齐思思摇头“我只在你们吵架当晚见过他,隔天他便去大陆了。”
原来那晚他去找了齐思思。她忍不住靶到嫉妒。他说了些什么?当着齐思思的面数落她?说她是让人瞧不起的拜金女郎?
“他没说什么。”齐思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哦?”“他只是自责不该再让自己当一次傻瓜。”
“那是什么意思?”袁真澄扬眉。
“你想知道吗?”
她瞪着齐思思,美眸变换过无数光彩,最后倔强地别过头“我不想。”
她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她不在乎!
“我要离开台湾了。”
“为什么?”
“为什么?”袁真澄扬高语音,歇斯底里地“因为我不想留在这里,因为我没必要留在这里!”
“你恨他吗?”
“当然!他没资格那样对我,没资格那样指责我。他以为他是谁?没人能干涉我袁真澄的人生哲学!”她怒喊着,愤怒重新袭上她心头。
“可是你在意。”齐思思静静应了一句。
她一愣“什么?”
“你在意他对你的看法,所以你才如此气愤。”
袁真澄一窒。不知怎地,她仿佛有种错觉眼前的女人看透了她,甚至比她自己还看得清楚。
她呼吸抖颤,不觉低掩眼睑,想逃避齐思思的目光。
她仿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之鹏会那么怕她。
“你想听听之鹏对你的想法吗?”齐思思忽然问她。
“不想。”她闷闷地拒绝。
“你想。”
“我不想!”她尖锐地反驳“他怎么想我是他的事,反正我们要离婚了,很快就各不相干。”
“你真的不想听吗?”
“我不想听。”她倔强地回应,明知自己在欺骗自己。
她想听,她在意,她渴望探索之鹏的内心,想弄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她想了解他,从好久好久以前心底便蕴藏了这股渴望,而这渴望深切得令她心痛。
齐思思似乎明白她内心的挣扎,淡淡开口“他爱过一个女人。”
她心一跳,迅速抬起眼眸“什么?”
齐思思默然凝望她良久,接着轻声叹息“之鹏他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女人,很深很深的,就算为她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那一种。”
袁真澄心跳加速,顿觉头昏脑胀,她眨眨眼,看着齐思思清澈的瞳眸“他爱过女人?”
“不错。”
“很爱很爱她?”
“对。”
袁真澄倏地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心脏强烈抽痛的感觉,连呼吸也无法轻易平稳。
她双手紧紧交握,拼命告诉自己别在意,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干她的事,但话仍是冲口而出“那个女人是谁?”
“是晚儿的姐姐,早儿。”
“早儿?”
“齐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