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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大老爷本就记恨张记林宝珠,三番四次的下黑手,却没有一次得逞的。现如今,张记又有姚三爷跟县丞大人给脸面,就是他也不敢轻易招惹。
倒不是他收了心思,而是自打姚三爷发话日后姚家吃食打张记采购之后,甭说是镇上县城,就连州城的地痞流氓也不敢在张记门前撒野了。甚至,有的还似有似无的私下里护着张记。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都入不得女婿家的门槛了,而闺女也几次三番捎信,让他莫要在因着对张记使手段而开罪县丞了。就是被周记牵连,到现下县丞大人已经许久不入她的房门了,只歇在通房丫头屋里,甚至还给两个开脸做了妾室。
一来二去的,周老爷子纵然有心,也确实不敢贸然下手了。不过他心里恼火,更是恼恨女婿不帮衬着自个。想那张记,不过是桃树湾一个小小的农妇支撑,甚至家中的男人都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却惹得他那么忌讳。
可后来探听到那丫头居然买下了周记原本的茶园跟作坊,他倒是不担心了。那个地方,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地,因着附近有许多甘蔗地,所以虫害极其严重,就算他当初派去许多茶园师傅,都难挽回茶树损失。
一想到林宝珠看走了眼,错把烫手山芋当宝贝买下了,周大老爷就恨不能高兴的哼起小曲儿来。
等李掌柜的把盖着大红印的文书拿回来,且跟原主家探讨过作坊伙计的事儿之后,就送了林宝珠跟大丫回桃树湾。
现在张记的生意上了正规,有李掌柜的这位大掌柜看顾,再加上林宝珠在各铺子都设了独立的账房,每月只需要跟她交账对账即可。所以现在她就算不常去铺子里盯着,也是无碍的。
回到桃溪县没一会儿呢,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却是县丞大人跟几位不知是何身份的男子。几人显然是在村里等了许久了,所以刚到村口,就见着招娣跟秀娘嫂子急慌慌的等着呢。
“宝珠,你可是回来了,衙门那边来人了。”因为看不见张记的主事儿人,几位大人压根没开口说来是为了何事。只是几位在村里转悠着,很是打探了一番张记跟林宝珠的事儿。
说实在的,刚开始大家伙儿还都乐呵呵的说着,毕竟村里男女老少没少受张记的恩惠。大家说起来,多也是喜气洋洋的直夸赞宝珠这闺女能干。可后来见那几位穿的贵气的官爷越打听越仔细,甚至都问道张记茶山跟作坊的事儿了,村里有心眼的婶子就相互使了个眼色,当即就开始打哈哈,不肯再多说。
田大娘口直心快,见那几位一点看不懂眼色,当下就怼了几句,左右就是若不是做生意,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许是担心来人有坏心眼,她还催着大菊腾出手来去了一趟里正那里,又寻了石大勇几人回来壮胆。
不过等到县丞大人到的时候,大家才恍然许是闹了笑话。不过饶是那般,村里那几位跟林宝珠交好的婶子也没敢大意。毕竟,现在谁不知道县丞大人的岳丈周老爷子陷害过张记?没准,那几个人模狗样的看似儒雅清贵的男子,就是县丞大人找来要害宝珠跟张记的帮手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林宝珠是拉了大丫进了张家的院子。而几位在张家门口久等了的贵人,也跟了进去。
本来林宝珠心里也是满心疑惑,不过当瞧见人的时候,她倒是没多少担忧了。一来,县丞大人对几位年轻的贵气男子毕恭毕敬,定不是他寻得什么帮手。二来,那三位男子,年纪轻轻却挺拔谦和,虽然没有穿着官服,但难掩身上打骨子里溢出的官威跟清贵姿态。
林宝珠虽然没有贸然在外开口,但在牵着大丫进门的时候,也细细观察了几人一番。那为首的男子,似是身份高贵,虽然穿着便装,但那衣襟都是银线金丝绣的,而且那花样若是没有看错,应当是蟒鹤之类。再看那白底黑面的靴子,绣工也很是精致,至少她去过的绣坊里未曾见过那等手艺。
而那男子后边跟着的两位,面容深沉,只着了一身玄色衣裳,但却让人有种高手的感觉。
她曾远远见过睿王殿下的仪仗,似也是这般。只是睿王殿下身边的近侍,要比眼前这两位更加内敛,甚至有时候都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
林宝珠自穿越而来就是过着安稳祥和的农家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怕她开了张记,成了大家眼中富贵的张记当家夫人,却也并未改变她的习惯跟生活。
过久了静谧温馨的日子,她心里的防备的确也降低了不少,甚至连情商也降低了一些。
如今看到几个身份不同的俊秀男子,她心里居然没生出一点忐忑或是担忧跟紧张。要是说实话,这会儿,她的心情还比不上知道自家男人捎信回来时候兴奋呢。
那为首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见到人人称赞的张记当家人,他不禁愣了片刻。原本还算内敛沉稳的他,一时间竟然露出了些许诧异的表情。
这就是那个将匈奴杀的屁滚尿流,传言中杀星下凡,甚至带了骁骑营直奔匈奴大本营还掳了其公主,斩杀了匈奴王跟其余下唯一王子的张将军之妻?是自家父王都提过而且亲口点过名号的张记夫人林宝珠?也是张记的真正做主当家人,是白鸡冠茶的制茶师?瞧着也太小了吧,与宫里的茶师相比,这就是个小丫头吧。
没得让他白跑一趟,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传奇人物。如今见了,发现不过是同自家二姐年纪相当,甚至身板娇弱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子。一想到凶悍到连蛮夷都害怕的张将军,娶的居然是如此文静的女子,来人就满心失望。
说实话,他原以为大周也就熊将军之女,被太傅同圣上都夸赞过的文武双全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杀伐狠厉,跟狼一般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张将军。
不过他到底是内敛之人,饶是心中觉得意外跟失望,面上神色也未变几分。
林宝珠并不理会来人对自个的看法,她进灶房舀了些温热的水给自个跟大丫洗了手脸。说实话,这一道上也是疲累的慌,又去茶园勘验一番,手上如今都是苦涩味道。
收拾完了,林宝珠才让里正几个帮着招待了来人,然后自个去泡茶。因为不知来人身份,不过依着猜测对方定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虽然不乐意跟官家打交道,可想到自家汉子如今也是个小官吏,许是日后也要跟那些个当官的有往来,所以倒不好轻慢。
这般想过,她干脆就取了自个珍藏的头茬白鸡冠茶冲泡起来。茶味悠长,滋味醇厚,回甘爽冽,茶水入口后百骸舒坦,似是浑身的浊气都随着出气而出。
袅袅茶香之中,来人只觉得周身气息都被洗涤,一股子静谧安好之气萦绕周围。
“好茶。”怪不得兄长派人送过一罐回府之后,父王会念念不忘。当真是比之那些个名声在外的碧螺春还要好一些,再看茶杯之中缓缓舒展的茶叶,也是赏心悦目的很。
这一番,来人也不小瞧林宝珠了。一个农家妇人,竟然有如此手艺,偏生还不骄不躁,为人沉稳规矩,并未因着见到他跟县丞大人而生出欣喜之态,真真是不像乡野之人。
他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忽而看到林宝珠腰际挂着的白玉双鱼玉佩。登时之间,本还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齐王府世子,瞬间就瞪大了一双眼睛。
齐王府小公子名为秦元明,也是睿王殿下的表弟,对赵老爷子自然是知晓的。他自然知道老爷子耍性子来了桃溪县,却不想,老爷子竟还跟眼前这小妇人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他的擦测,实在是因为赵老爷子本就是他的启蒙先生。当初他性子差,又不喜欢进宫读书,父王没有办法,求了陛下让他在府中读书。又延请赵老爷子前来授业,所以算起来,他当尊称一声老爷子为先生。
那个时候,他也曾见过先生总摩挲一枚白玉双鱼玉佩,可饶是他地位高,却也不敢多问一句。实在是那玉佩似是先生的伤心之物,旁人碰不得问不得。
许越是身份高贵之人,所受的礼节与规矩拘束越多,饶是作为齐王府的世子,他也做不到轻视于自己启蒙过的先生。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于他讲不得如此,但打心里规矩却是不可乱的。当年孔圣人言之礼乐不可崩坏,他自免不了尊师重道。
也就是这个关头,赵老爷子也在石大勇的陪同下赶了过来。瞧见齐王世子,他先是一愣,旋即行礼。
哪怕是身在外,君臣之礼不可乱。待到被世子扶着坐到上座,世子才恭恭敬敬的又对先生行礼。
一番动作,倒是让林宝珠对来人生出了一丝喜欢跟敬佩。并不拿捏着身份压人,也不轻看恩师,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风度。
因为有了老先生赵老爷子坐镇,来人也不再试探,毕竟有老先生做保,哪个还敢怀疑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林宝珠不是张家的当家人?
这一番,众人才知道,原来齐王世子是为着采购粮草而来。当然,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如今北岭之漠北一带的战事已经结束,张满囤一战成名,甚至在砍杀了匈奴王之后,被圣上钦封为护国将军,官拜一品。毕竟,砍杀了匈奴王,让整个匈奴王庭几近灭顶之灾,可谓是几十年来最大的战绩了。
再加上睿王殿下从中插手,还有安插在皇上身边的心腹打边鼓,再有那几张挂着张满囤名号,且被改良过依然在四方边疆震慑四方的杀器。
若是这样,张满囤还不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知道自家男人平平安安的,林宝珠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这个齐王府世子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最起码,后来上点心跟茶水时候,也用心了不少。
有赵老爷子在,而且林宝珠心情好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姿态,再有齐王世子本早就跟兵部户部定好了章程,所以不出半个时辰,张记同军中粮草吃食供应的买卖就定下来了。
说起这份买卖来,也得亏朱能几个先跟睿王殿下商量一番。本来事情因着跟匈奴之战耽搁下来了,却不想,在大战之中,大周将士打匈奴那边搜罗出了许多腐竹之类的食物,当即可就引得不少人哄抢。
派人查探之后,才知道,是有客商贩卖了张记的东西到北羌族跟匈奴地界。后来匈奴人发现,那吃食不仅便于携带,而且吃过容易饱腹。
之后睿王干脆就拍了许三几个回京,而他们回去时候,带了消息跟吃食去,又是引起了不小的热潮。要知道,那腐竹跟干面还有脱水的菜肴,价钱并不比户部收集的粗糙粮食贵上几何,偏生还有菜有肉,有的无需开火就能食用。
这对于行军作战,尤其是埋伏跟夜间偷袭可是极其有利的。
如此,事情也就不容耽搁正式提到了桌面上,有朱能几个力荐,加上张记的东西的的确确便于行军。所以几番商议,就定下了这件事。
有了这份保障,张记甚至可以说是贴上了一道护身符。如今可不光是她们将茶叶点心卖给贵人们了,这是给朝廷供应吃食呢,若有人再下黑手,那可得掂量掂量了。
边上县丞大人暗地里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幸亏幸亏,亏得他最近冷了家里的夫人,不然再纵着她给娘家撑腰,招惹了张记,那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桃树湾村出了个张将军不算,如今连张记也跟朝廷有了牵扯,日后哪个还敢惹!最起码,他一个小小的县丞是惹不起了。思及此处,他心道回去还是要好生同自家夫人再说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