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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夫人缓缓的点了点头:“好!你也和你的父亲说一下吧,李嬷嬷扶我回华福堂吧。”
李嬷嬷上前扶住孟老夫人颤抖的身子,孟老夫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宁姨娘和金老夫人的哀求之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了花厅。
孟清源看着孟老夫人沉重的步履,蹒跚的身影写满了悲伤和无奈。
孟清源深呼一口气:“杜七叔,把这些人都送到甜水胡同的宅子里去,严加看管。宁姨娘和金夫人关到听轩阁的后厢房,叶兰你带着人负责看管她们两个,一定不许出任何差错。”
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被杜泉带走了,金老夫人不停的叫骂,直接被叶兰点了穴,让人抬了出去。
只有宁姨娘跪抱着梁柱,死活不撒手,嘴里喊着:“你们不许碰我,不许碰我,我要见老爷,我有重要的事要和老爷说。”
呵,还在垂死挣扎呢。孟清源拦住叶兰准备点穴的手,走到宁姨娘近前,蹲下身,平视着宁姨娘,“你还想着父亲会来救你?真爱?宁姨娘,你的智慧和你的样貌并不般配!”
宁姨娘震惊的看着孟清源,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顾朝云。看到了久远的那一幕,她跪在顾朝云的面前,苦苦哀求顾朝云让怀了身孕的她进孟府做妾,顾朝云就是这样冷冷看着她道:“听说你们宁家也是诗书礼仪的大家族,你生得也算美貌,只是,你的智慧与美貌实不相配。就这么想当妾,呵!孟诚言这样与你苟且了,你们彼此,倒是天造地设,十分般配。”
顾朝云那种难以形容的鄙夷神色与口吻,让宁姨娘终身难忘。
今天她又感到了同样的屈辱与痛恨,宁姨娘眼圈通红,牙关紧咬,从喉咙间逸出一声哽咽,握紧拳头,眼中喷火,“孟清源!”
孟清源欣赏了一会儿宁姨娘脸上的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实在有趣,她是觉得这句话是在羞辱她吗?
这宁姨娘可真的不是一般人,是拥有坚忍的品质和极深的城府,她贤良名声,可不是随随便便得到的。
即使之前被自己揭了老底,她也没有真到慌得自乱阵脚的地方。
哈,没想到这句话竟让她现了原形,看来是打到了她的痛处!碰到了伤疤!
可是,这句话怎么会成为她的痛处和伤疤呢?
之所以说是痛处和伤疤,是因为一定曾受过旧伤!才会结疤!想起来才会痛!
那什么是旧伤?旧伤就是以前有人捅过一次,受了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已被淡忘了!
结果,今天她不经意间把这伤疤又给掀开了,伤口又暴露出来,所以又感觉到了痛!
看来,曾经在她之前,有人用相同的话让宁姨娘受伤了,啧啧,真是天意!
孟清源可不介意再捅一下,她轻轻的在宁姨娘的耳边,吐出一句话:“用你猪一般的脑子,好好想想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名字吧。”
宁姨娘瘫坐在梁柱旁,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名字?孟云音?孟云蓉?
孟诚言曾告诉她,两个名字是源于前朝诗人杜湘的一首诗句:“笑听云音紫瑶琴,共请云蓉碧玉笙。”
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吗?孟云音——、孟云蓉——,宁姨娘眸目圆睁,梦-——云——音——容,梦见顾朝云的音容,他一直都在想着顾朝云,梦着顾朝云吗?
“这不可能,你胡说!”宁姨娘冲着孟清源撕心裂肺的喊道。
孟清源向宁姨娘一笑:“别忘了,还有府里的念云湖。”
宁姨娘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急声反驳道:“你不用拿这个来刺激我,我根本就不信,你想替你娘报仇?呵,当年你娘是正室又如何?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念佛,她的丈夫也不是天天睡在我的身边,用不用我给你讲讲你父亲和我恩爱的事情?哈哈…”宁姨娘扭曲着面孔,狠狠的啐了孟清源一口,看着孟清源变了脸色,桀桀的笑了。
真是人至贱,天下无敌。孟清源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宁姨娘的无耻。
“大小姐,老爷让小的把这些交给宁姨娘。”孟诚言的贴身小厮明松从外面走了进来。
宁姨娘得意的看了孟清源一眼,看,我的丈夫怎么会不管我呢?他是爱我的……
孟清源忍住心中的怒气,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如果父亲敢包庇宁姨娘,那就别怪她会掀了这孟府。
宁姨娘扶着梁柱慢慢的站起来,身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气了。
明松把一包东西递给宁姨娘,宁姨娘忙接过来,打开一看,明媚开心的笑了。
是一块香胰子,一罐抹身子的润肤膏,和一瓶香露。这几样贴身的护肤品,从她嫁入孟府,都是孟诚言替她准备的,十几年了,自己的丈夫再忙也不会忘了让人特意给她从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里买这些,这还不是恩爱吗?因为丈夫喜欢这些护肤品的香味,她十几年来也一直用着,从未换过。
“老爷,是让我现在就去沐浴更衣吗?”宁姨娘看着明松急切的问道,她现在的样子的确是太丑了,丈夫这是让她好好收拾一下吧。
明松神情冷漠道:“老爷让小的告诉姨娘,你用了十几年的这些东西,里面最主要的成分是麝香。”
麝香,这是用作什么的?孟清源有些纳闷。
就听啪的一声,宁姨娘手里的瓶瓶罐罐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像被抽了筋,木木的靠着梁柱,脸上的面部表情几乎是一种滑稽的扭曲,一对凤眼圆瞠,已经到了极限,给人感觉顷刻就要崩裂开来,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
麝香,女子避孕之物。怪不得,怪不得呢,这么多年,她吃药,拜佛,求道,用了各种办法,就是再也没有怀过孕。
原来,是她的丈夫处心积虑不让她怀。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问问他,她要亲口听他说。
宁姨娘忽然像疯了一般,往外冲。叶兰上前一步,把宁姨娘的手反剪到背后,在宁姨娘的尖叫声中,把的手绑在了一起。
明松继续说道:“老爷还说,让姨娘想想二小姐。”说完,明松向孟清源施礼下去了。
宁姨娘看着明松离去的背影,十岁的时候,也是在这个花厅,她第一次见到了她的表哥——孟诚言,看到了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袭白衫,神情轩然,从门外走进来,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见到她这个新来的表妹,便微微一笑,笑容如高山流水,摄人心魄。
往事历历在目,片刻,宁姨娘的眼前便模糊一片,眼泪顺着脸颊划过,滴落到地上。
二十三年,终究是一场错。
叶兰带着如死人般的宁姨娘回了听轩阁的西厢房。孟清源则去了孟诚言的外书房,她并没有进屋,只是恭恭敬敬的在门外磕了三个头,便离开了。
外书房里坐着的孟诚言,手边的书案上放着顾洪的供词,还有一幅幅展开的画轴。
画中的女子的容貌是他在无数思念的时光里认真描摹的,喜、怒、嗔、泣无一不惟妙惟肖。每一笔都在诉说她的美丽和他的相思。可这么多年来,他给她的却总是伤害,她有家不能回,她有女儿却不能相见,甚至连她的嫁妆他都没有保护好。
孟诚言握着画轴的手,开始发抖,一滴泪啪的滴在画卷上,模糊了画角的“言”字。
孟老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直接去了小佛堂,整整念了一个时辰的经,直到李嬷嬷禀告,孟云音在院子里跪着求见祖母。孟老夫人想了想:“让她到我的卧房吧。”
孟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魂不守舍,脸色憔悴的孟云音。虽然刚才李嬷嬷告诉她,说是已查明宁姨娘在明药堂里买过叫“迷云草”的草药,这种草药能至幻,让人神志不清,洗脱了孟云音突然中邪的嫌疑。
但实质上孟云音到底吃没吃这迷云草,谁也不能在追究下去了。不管怎样,孟云音到底是孟家的血脉。
孟云音哭着磕头道:“祖母,求求您救救姨娘吧,她、她就是一时糊涂。”
孟老夫人温和道:“你去见过你父亲了吗?”
孟云音哭道:“父亲他不见我。”
孟老夫人把屋里伺候的丫环下都打发去,叫了孟云音在她身边坐下,问,“云音,你肯定觉着父亲和祖母不近人情吧?”
“我没有!”孟云音连忙否认,掉泪道,“祖母、父亲一直疼我。”
“那,你肯定恨你姐姐清源吧,如果没有她,你姨娘何至如此?”
孟云音知道不能承认,可她就是摇头都不能,她何止是恨孟清源,她恨不能生吃了孟清源。
孟老夫人柔声道,“你是家里的二姑娘,今年快十三岁了,该懂的道理也都懂,再过几年,就该说婆家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以后不论给你说什么人家,嫁过去肯定是正室。你想一想,将来换你家里的姨娘要谋夺你的家产,你做何想?”
孟老夫人的内宅智商还是非常强的,孟云音泪如雨下,悲伤难抑,轻声道,“祖母,姨娘毕竟生了我。”
孟老夫人又问,“倘以后有庶子庶女,在姨娘做错事时,也来这般求你,也说姨娘生了他们,想让你开恩,你又做何想,又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