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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群肤色很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孩围绕在她身边,好奇的看着她。
救人喔!她碰到非洲难民了!台湾怎么有非洲难民啦!?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台湾,台湾根本找不到这种黄沙地。难道是她来到非洲,不是非洲难民跑到台湾?
太阳很大.她眼睛睁不开,只好拿手来挡,也顺便挡住自己惊惶的表情。
看这大太阳、这片荒漠和这些肤色黝黑的小孩,她心里非常确定,她是真的来到非洲了。
是那两个黑衣人做的。而且事实很明显,他们是锐财团的人,为了寻仇找上门,然后把她丢到这里来。
想来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就算一死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没杀了她,是他们走运,否则陪葬的,可能是整个锐财团!
她有个很糟糕的坏习惯,会在所有入侵过的主机埋一枚“地雷”如果没在十天内重新设定,它就会爆炸,无数的程式会开始流窜,蚕食鲸吞掉整座主机里的软体,到时损失的,就不只是五个平台或五架主机那么简单!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她自然就能坦然地接受眼前的现实。
“你们都不热吗?”她翻身坐起来,想找一棵树遮阳,谁知在这片荒漠上,只见远方几个土丘和帐篷。
那些小孩见她开口。也跟著吱吱喳喳地说起她听不懂的话来。
唉语言不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比较重要。
她口渴了,肚子也饿了,全身被太阳晒得很不舒服,得先解决这几样基本需求。
但是,在这片荒漠中,去哪里找水和食物?
“有没有食物?”她向那些小孩子问,并同时以肢体动作表现。
结果那些小孩又吱吱喳喳的喧哗起来,但最明显的动作是摇头。
“难道你们这里没有食物?那你们吃什么?”方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她早该想到了,这些小孩个个一副没饿死就偷笑的瘦骨,怎么可能会有食物?
算了,这里是非洲,就算活活饿死也不该有怨言。
就在她自怨自艾时,有个小孩和善地做著与她相同的动作,还指指她手腕上那支在夜市买的表。
“要我拿表跟你换吗?”她双眼一亮,想不到99的地摊货竟派得上用场!
她马上把表摘下来给那小孩,那小孩跑进一个土丘,没多久,拿了一个“菜刀柄”出来给她。
“这是什么?”方欣把那木块翻来翻去,怎么看都像她家厨房的菜刀柄。这是食物吗?
就在她搞不清状况之际。那个小孩拉下她的手,往那菜刀柄上咬下一口,卡滋卡滋的,吃得津津有味。
“意思是,这就是食物?”她不可思议地端详著那小孩。
小孩露出一脸满足,其他小孩也上来抢著咬。
“不行,不能给你们。”方欣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后,这才有身在非洲当难民的实质感。
就在那些小孩满脸可怜的看着她,希望她也让他们咬一口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机器呼啸声,并扬起漫天狂沙。
小孩子们马上面露机伶,跑到最近的土丘去躲。
方欣固然不知发生什么事,求生的本能却驱使她也跟著躲。
在那些呛死人的烟尘之后,她看见一堆会跑的破铜烂铁像是机车改装的野兽。
驾驶这些破铜烂铁的人边狂笑边撞土丘,躲在那边的小孩纷纷从倒塌的黄沙中钻出来,那儿辆破铜烂铁的主人抢走她刚才跟他们交换食物的手表,和其他新鲜的玩意儿,还把两个小孩绑在地上拖了好一段路,才笑哈哈地扬长而去。
“哇拷!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抢劫他人财物、伤害别人?”
方欣很想冲出去伸张张正义,教训那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人,但,心里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她
这里跟讲民主法治的台湾不一样,是个无政府、无公理、无法无天的世界!
心疼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很想帮助这些小孩免于恐惧、威胁与失去财物,但她又能做什么?她连自己能否安全活下来都不确定。
方欣心寒了起来,万一她被这人发现她丝毫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原来她被送到一个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来了!
她开始感觉到漫无边际的恐惧,同时也了解在这里存活下去的艰难。
不怕,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和其他小孩一起跑过去看那两个被绑在地上拖行的小孩,幸好是黄沙地,他们只擦破了一点皮。
“你们没有怎样吧?”她哽咽地问。
那两个孩子没听懂她的话,但从她的肢体动作和眼神了解到她的意思,很勇敢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冲著她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
方欣忍不住鼻酸。她真的什么都帮不了吗?
岑缺在他的纽约总公司办公室里,研究特助带回来的硬碟。
这颗硬碟很丰富,有十个不同的位址、十个奇怪的电话号码、一套市面上找不到的变声软体,和一堆难以辨识的程式。
他想找出破坏交易平台的程式,但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还破解不了密码,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的主人明明已经无法驱动它们,为什么他的网路平台仍逐一瘫痪?
他除了持续破解密码之外,还试著写破坏软体的程式。但这些软体刁钻又古怪,对再有杀伤力的程式都相应不理,摆明了不理会一般的电脑逻辑。
他简直气到吐血!
“北京平台瘫痪。”
“鹿特丹平台瘫痪。”
“米兰平台瘫痪。”
坏消息不断地传进来,他却一筹莫展,苦恼使他的愤怒再度狂飙。
“该死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写的?这些程式是想怎样?”那些程式像自己会运作一样,他气到想把硬碟摔碎。
但是,他知道就算把硬碟摔碎一百次,锐财团的网路平台还是会个接一个瘫痪。
他快被搞疯了!
“该死,应该叫那该死的人把这鬼东西弄好,否则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
岑缺气到语无伦次。
“总裁,请冷静。”特助克尽职守地劝道。岑缺最近已经濒临抓狂状态,他最好看牢他,以免殃及无辜。
“该死,那个人该死一千次!”岑缺又咆哮。
“万次。”特助追加一句。
总裁目前虽然吓人,但比起之前寸心不动,冷静得像一潭死水的样子,现在比较像有血有肉的人。
他很清楚岑缺怎么创造锐财团,也清楚他和唐楚儿的爱情,更清楚在唐楚儿和所有家人死于意外后,他是如何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闭起来。
像这样把情绪表现出来,是七年来的第一次,他不得不佩服那个“网路猎人”!
之前看在“网路猎人”是个女人的份上。他稍稍手下留情,如果她的命够大,应该可以多活几天。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岑缺这些事。
“没错,他该死一万次!去找他的亲人开刀。”他的势力庞大,要谁活谁就活,要谁死谁就得死。
他已经气到只想泄愤了!
“她没有亲人。”特助为那个网路猎人庆幸。
“兄弟姐妹。”
“没有。”
“朋友。”
“找朋友开刀也没用。”只会伤及无辜。
自从大学毕业后,他们就没有过这种对话了,特助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从唐楚儿去世至今,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使岑缺变得有朝气一点,想不到这个网路猎人做到了虽然代价惨重了点!
接下来,在岑缺气到快发疯的某一天,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全世界各分区的主机,居然统一在亚洲时间早上十点,全部当机十分钟!
这十分钟使他损失了三亿美元!
“那个该死的男人!”岑缺有“将愈来愈惨”、“会被打败”的恶劣预感。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男人”有那个胆来挑衅锐财团,也只有“男人”才有本事写出他破解不了的程式。
特助没告诉他“网路猎人”其实是个女人。
“总裁。”特助敲门的声音传来。
“进来。”岑缺的声音很疲惫。
特助端进来一个托盘,上头有一些中国的养生料理。
“请总裁保重身体。”特助恭敬地说。岑缺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几天几夜了,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先垮掉的会是他。
特助把托盘放在桌上,岑缺没有吃,也没有搭理他,更没有叫他立即出去,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待在办公室里,任时间滴滴答答地溜走。
“‘锐’正在一天一天地崩坏。”良久之后,岑缺才苦涩地说出这句话。随著情况愈来愈糟,他感觉到自己也一天天枯竭。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特助无言以对,于是,气氛又落入绝望的沉默。
“刚才”就算再怎么绝望,该说的话还是要直说,不管那是多么残酷。
“有话就直说吧!”岑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各区的主机又一起当机,这回当了四十分钟。”特助说这话时,每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割在心上。
在网路的世界里,一分一秒都是钱啊!
岑缺受到很大的打击,全身震了震。
“大家都尽力了。”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只是半点助益都没有,全公司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除了放弃主机和所有网路平台,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再怎么百般不愿意,岑缺仍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若非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这么做的话,不但我们自己损失上千亿,事后的责任赔偿,甚至比这多很多倍。”不管岑缺作出什么决定,特助只能分析数据上的得失。
竟然把锐财团逼至这一步,特助开始恨那个网路猎人了。
“所以我问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除了阴郁外,岑缺的脸上还有沮丧和挫败。
两人对视,交换的是一筹莫展的眼神,气氛更加凝重了。
“把那个人找回来!”良久,特助才想到这件事。
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当初没有把她丢到足以马上致死的地方是对的。
但是,他们真的要把她找回来吗?特助心中并不确定。
“那个人还活著!?”岑缺的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恨他恨得牙痒痒的,现在却必须求助于他,真是讽刺!
“也许还活著.也可能在非洲饿死了。”除了饿死之外,那里的环境还有上百种让人死于非命的方法,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女人。
如果她已经死了特助浑身打个寒颤。
“去找他。”岑缺艰难地说。
想不到网路霸主居然有求助于人的时候,基于尊严,他绝不可能对别人低头,但事关锐财团的存活
他必须作出决定,决定顾好自己的尊严,还是锐财团的存亡。
“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请总裁三思。”求助于人并不是好事,尤其他们还那样残酷地惩罚了对方。
“不去找他,锐财团只会变成他的陪葬品,最好把活人找回来。”岑缺自认有办法处理后续的问题。
为了他与唐楚儿打下的大片山河、为了那成千上万名员工。低个头又如何?损失一点尊严又如何?
要他下这决定并不容易,但为了保全锐财团,再艰难的决定他都会做。
包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人.难道整个锐财团没人奈何得了?犹豫显然有些多馀。
“总裁”特助踌躇不前。
他讨厌向别人低头.更讨厌万人之l的总裁对一个该死无葬身之地的女人屈服,这关系到锐财团的地位和尊严。
“去办吧!你的建议很好。”也许不该松懈得太早,但他的心情的确有如绝地逢生。
“要是那人狮子大开口”人心叵测,他后悔做这个提议,让锐财团面对另一个危机。
“先找他回来。”岑缺心里自有打算。
“好吧。”特助只好相信岑缺早已想好处理这事的方法。
“快点出发,在他死掉之前把他找回来。”岑缺叮咛。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不会让锐财团就这样被毁灭,也不会轻饶那个人。
岑缺在心里发誓。
特助出现在方欣面前时,方欣已经瘦得皮包骨,那双防备的眼,显得格外醒目。
非洲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环境很差不说,窃盗乱贼更是常常出没人都快饿死、渴死了,那些贼匪还不时来抢,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第二天就因天气太热,把一头乌黑长发剪了;那身本来洁净的衣服,也在第三天变得跟那些小孩一样肮脏破烂:为了生存,她把手链、项链、发夹、戒指身上所有多馀的东西拿来换了水和食物,因此,到第五天,她已经变成赤贫。
她开始学那些小孩,在荒漠里挖树根来吃、分辨可食性与不可食性的小动物与植物,甚至学会判断哪里有毒蝎之类的毒物,以及沙尘暴的微兆。
白天跟小孩们寻找水和食物,兼而躲避那些爱抢劫的暴徒,晚上则睡在土丘里,土丘里很冷.每夜都要冻醒无数次。
无论是冻醒、挨饿、被小动物咬伤,她都会狠狠地诅咒那个把她丢到这里来的混帐东西。
“好胆就别让我活著回去!”
没有日历、没有手表,不管往前走多久,放眼望去只见黄沙,第十二三天以后,她就忘了时间和日期。
随著她愈来愈瘦,对那个人的恨意愈来愈深,生命力反而愈来愈旺盛。
“既然这些小孩能活下来,我也不会死在这个地方,有一天我会回去啃你的骨、喝你的血!
她坚决不让那漫天漫地的荒凉、绝望与苦难消磨她的斗志。
然后,这两个黑衣人来到了她面前。
她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那晚潜入她公寓的人,当然也是把她丢到这里来的人,更不用说,必是锐财团的人。
“闪边去。”她因仇恨而发红的双眼凌厉苛刻地瞪他们一眼,随即转头走人。
别想她会露出见到救星的表情!
“我们是来请你回去的。”特助努力保持良好的态度。
神气什么?她该被丢到亚马逊河流域去给猛兽吃掉!
“确定不是来收尸的?有庞大的锐财团当陪葬品,我到阎王殿也会觉得有面子。”方欣恶毒地讥刺。
所谓宴无好宴!谁知落到这些人手里,不会比在这里更惨?
“你”特助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了上来。这女人果真有激怒人的本事!
她该跪下来膜拜总裁的恩典、老天的眷顾,而不是说这些不知好歹的话。
“本小姐在这里生活得很惬意,不打算跟你们回去,再见。”她无限潇洒地对他们挥挥手。
他以为她会卑微地趴在地上,求他们快带她离开这鬼地方?想都别想!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有求于她。
“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
才听完最后一个字,方欣就失去了意识,连在心里诅咒一声都来不及。
怎么来就怎么去,这句话果真说的没错,方欣又被以原来的方式送走,只是目的地是锐财团的总部纽约.
锐财团的任何个人,都不可能善待让他们的饭碗陷入空前危机的人。但是他们又非得求助于这个人,否则公司恐怕回天乏术。
基于这两个原因,整个公司陷入难以排解的矛盾。
特助一带回方欣,就把她关在公司新辟的小办公室里。还特地订做了一个笼子,让她像只被掳获的野兽般供人观赏。
她此时的样子和非洲难民没两样,乌漆抹黑、丑不拉叽不说,还瘦骨嶙峋到分辨不出男女。
有些人会憎恨地拿东西丢她,有些人会咒骂她、羞辱她,还有一堆人恐吓她,说她不解救他们的公司,就凌迟她。
这些声音都是英语,方欣根本听不懂。
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有偶尔的翻身。透露她还活著,没人知道她的实际情况。
“你要怎样才肯把那该死的病毒移除?”这已经是特助第五十次问这句话,他气到想和岑缺一样.跳起来咆哮、诅咒。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和她谈判,每次都气得跳脚而去,然后把冷气又调冷一些。
特助非常讨厌她。这个不知好歹、该下地狱一万次的女人!
“他还是不肯谈?”岑缺问。
“不肯。”特助很生气。“把她弄回来真是不智之举。”
“或者他想得到上宾的款待?”岑缺以为只要把人弄回来,给他点苦头吃,他就会卑躬屈膝地求他,事情就会以他所设想的方式解决。
谁知根本不是那回事!
现在瘫痪的网路平台高达三十个,全球当机时间已经长达一‘个小时,锐财团的亏损已达百亿美金。
“那种害虫不值得高规格的款待。”公司损失愈多,特助愈火大,巴不得把她的肉一块一块割来吃。
“我还是去看看好了。”情况愈来愈恶劣,不能再拖下去了。岑缺起身往外走。
“总裁,那种人不值得您亲自出马,要是被员工看到”特助认为岑缺亲自去见她,无非是自贬身价,对广大的员工很难交代。
“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应该空无一人了。如果你不放心,何不陪我过去?”那网路恶人的位置在另一栋办公大楼,所以他至今仍不知他的状况。
是特助太多虑了,他要见谁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自从楚儿死后,他谁都没兴趣见了。
但,若非必要,他绝对不去见他,因为他恐怕会失手做出无法挽救的事。
“好吧!”特助只好答应,他知道自己很难改变总裁的决定。
于是特助带路,把岑缺带到那问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