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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昊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受了宗小绿那一番话的影响,在人行道上与她不欢而散之后,他居然又折回了花店。
他承认自己冷漠,也承认自己没什么爱心。
不过听宗小绿方才一提,倒是让他回想起那段父母刚离异的时光。
在法律上,母亲将监护权让给了父亲,紧接着就离开了台北,而那时忙于工作的父亲,根本无暇照顾他,所以那时的他与现在花店内那个黄毛丫头的境况,似乎有几分相似。
推开花店的门,门板上的铜铃发出了当当响声。
背着门外灿烂的阳光,言昊很自然地缓步走了进来。
目光一阵搜寻之后,他很快地发现了那个丫头穿着一件工作围裙,正蹲在一堆由报纸包着的玫瑰花前,而玫瑰花则散落一地。
“你?”一听到开门声,方甄抬起头来,却看见是他折了回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正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一颗心畏惧且不安。
“你什么你?以后见到我要喊哥哥。”三两步就来到她身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纠正。
其实此刻他的心里是复杂的。
他根本没必要理会眼前的这个麻烦,更何况她是母亲遗留下来的麻烦!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孤伶伶的滋味,若不是那几年彻底的改变了他,他想,他也许不会变成一个冷漠世事的人。
“哥哥?”方甄心口一惊,一不小心就让握着的玫瑰花给刺伤了手指。“我、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不敢喊疼,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她嗫嚅的说着。
言昊的视线由她的手指上拉开,随手拉来一套的木椅,他坐了下来,双腿轻松的交叠。
“你问为什么得叫我哥哥?”嗫嗫嚅嚅的,果然是个小丫头。“因为很不巧的,收养你的人刚好是我快忘了她的样子、也没有什么责任感的母亲,现在她过世了,自然将你这个麻烦丢给了我!”
“我不是麻烦!”听着他的话,听他提到纪美妈妈时那轻蔑的口吻,方甄觉得自己不能忍受。
她刷地抬起头来,双眸忿忿地瞪着他。
他可以凶她、可以笑她、可以不理她,但她无法听到他说出诬蔑纪美妈妈的话,因为纪美妈妈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是个最尽责、最尽责的好妈妈。
“喔?还会生气呀?”言昊哼了声,对于她的眼神根本不以为意。“我听宗小绿说,这一、二个月来,你都一个人住在这花店里是吗?”这个小丫头的倔强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用你管!”她虽胆小,但从小就是孤儿的她,其实早已练就了一身坚强。
只是碰到纪美妈妈后,她将那些坚强一点一滴隐藏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怯懦的人才能讨来更多的关爱。
看着她,言昊嘴角划出了冷冷的笑。“恐怕由现在开始,已经由不得我不管了!”那对柔亮的眼瞳中所闪现的坚强,还真是像他。
“听着。”他突然站起身,冷冷的嗓音子平日下达命令般,不疾不徐的说着:“今天晚上我下班前,你要整理好行李等我来接你。”
“接我?”方甄吓了一大跳,小脸全皱了起来。
接她?他想把她接去哪儿呢?该不会是把她卖掉吧?,
“我不要!”她摇头,抗拒的死瞪着他。
迎着她瞪人的目光,言昊又是冷冷一笑。“从现在开始,我再听到从你这张小嘴里说出一句‘不要’,我就把这间花店给关起来,卖掉!”
“不要卖掉!”话才一出口,想起了他的警告,方甄赶紧捏住嘴。
她对着他,可怜兮兮的摇头。
拜托,千万不要把花店卖掉,因为这间小花店是纪美妈妈生前的最爱!
见她不敢再抗驳,言昊嘴角扬起了胜利的笑。
“现在你给我听清楚了”他锐利的眸光直视着她,刻意放慢讲话的速度,好似要让她完全听清楚他的规定。
“从明天开始,你给我乖乖地回学校去上课。给我努力的念书,上高中,然后如期考上大学。”对,就是要她能顺利上了大学。届时他就可以抛开这个麻烦,永远不必管她了!
去上学?好好的读书?他、他的意思是叫她不可以管花店的生意了?也就是说,他要将花店给关掉吗?
“不,不行,我不要去上学,你要将花店关掉,对不对?”如果花店掉了,死去的纪美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我刚刚对你说了什么?”言昊的目光转为犀利。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居然敢一下子就忘了他的警告,当他面的摇头“不行”?
“如果你不去上课,我才会真的把花店关掉。”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她讨价还价。
“你是说,我去上课的话,你就不会把花店关掉吗?”方甄的眼里有光闪动。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表情,言昊虽心生厌恶,但又无法漠视。“我手下的员工很多,会派一个来帮你看店的!”
算是承诺吧,真受不了她热泪盈眶的模样。
“真的吗?”擦了擦泪水,方甄转悲为喜,纯真的笑了。“想不到你跟纪美妈妈说的一样,真的是一个好人!”
只是一句简单不过的赞美,却让言昊整个人一愣。
他是好人?母亲居然会对着这个小女孩说,他是个好人?在公司里、在下属的心中、在那些股东的眼里、在商界,可从来没人会认为他是个好人!
“你别高兴的太早,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很可恶的人!”一回神,他冷硬的抛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走出了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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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早就将时间浪费在处理花店和那个黄毛丫头身上,以至于延误了整天的工作行程。
步出会议室,言昊抬头看了眼窗边的天色,已是夕阳西下。
如平常的交代好所有的工作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而一推开门,却意外的发现父亲正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意翻着杂志。
“会议结束了?”放下手中的杂志,言胜很自然的起身,走向儿子。
“嗯。”看了父亲一眼,言昊只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走向办公桌,放下手中的资料。
“我听秘书室那边说,你要换掉小吴?”早已习惯了儿子的冷漠,但他不希望是公私不分。
三年前,由言昊执掌总经理一职之后,言胜已算是处于半退休状态,只留总裁空名,早已不管公司业务。
“我不可以换掉他吗?”转回身来,他的视线正巧迎上已来到他身后的父亲。
一定是小吴去找父亲哭诉吧?否则他怎会知道这事?
“也不是说不能换掉。”迎着他,言胜轻轻一笑。“你有绝对的用人权力,但总不能让底下的员工觉得你的决定是任凭自己的喜好。”如果是这样,便很难服众,更别说成为一个优异的领导者。
“爸,你觉得我是个任凭自己喜好做事的人吗?”只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他反问。
轻轻一叹,言胜双眸炯亮的看着他,似乎是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他以极轻的语气,缓缓说出:“我知道你不是。”
“那就对了!”他平静的脸上依然无任何的表情。“其实我不用小吴,是因为他太碎嘴了。”能守得住秘密的员工,他才能安心的让他待在身旁。
他记得那日他明明交代,不可将母亲委托契约公司的人前来一事说出,没想到他居然将这事禀报父亲。
“是因为你母亲一事吗?”是因为这件事吧?否则儿子不会决意换掉秘书。
不想逃避问题,更无意让两人的话老是在原地打转。“是的。连这种小事他都守不住口,所以我难以想象若将他留在身旁,会有什么后果。”
似乎是话中有话,总之他的话让言胜脸色一沉。
“其实你母亲的事,是我逼问小吴的。”他进一步解释。
又看了父亲一眼,言昊突然迈开步子转身去倒茶。“爸,其实这种事,你不用这么费心,我不过是将他调回秘书室罢了。”
背对着父亲,言昊表明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倒水,再看着他倒了两杯茶走了回来,言胜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总算明了这几年来儿子那冷漠的封号是如何得来。
他,真的够冷沉了,连面对他这个老爸,也是摆出一张冷脸,丝毫没有不同。
“我们不谈这事了。”伸手接过递来的茶,知道这事已无往下谈的余地。“我听说你要人找房子?”这才是让他来到儿子办公室里等他的最主要因素。
明知他已长大,不仅能独当一面,且睿智果断,但这跟搬出家里无关。哪怕儿子未来娶妻生子,他仍旧希望能同住于一个屋檐下,毕竟这就是亲人。
看着父亲,言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我今天去了契约公司,从他们那边拿回了一些她留给我的东西。”他徐缓的说着,不急着解释要人找房子的原因。
言胜当然听懂了儿子话中的她,指的就是亲生母亲。
于是他没接话,只是静静的喝着手中的茶,听着儿子接下来的话。
“她留下了一些东西给我,一间小小的花店、一批还未进港的花卉、一台小脚踏车”念完了一长串的有价物,他停顿了下,低头喝了口茶,一对晶亮的眼紧定在父亲脸上。“最后,她还留了一个‘妹妹’给我。”
“妹妹?”果然,言胜听到最后一句话,神情中充斥着诧异。
他不知道她再婚了?他一直以为她不会的。
“是个妹妹没错。不过,不是亲生的、是领养的。”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言昊只是冷冷一笑。
他以为父亲不会在意的,毕竟他与母亲已经离异了十几年,离了婚的男女,又何必在乎彼此另结对象呢?难道只是私心的认为对方不会变?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明白,纪美为何要去领养一个女儿?
“已经证实过了,没有血缘关系。”言昊一眼就看出父亲心里的想法。
“那你要人找房子,是为了安排她的住处?”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会要人找房子?
“毕竟将她带回家里去,似乎不太恰当。”想起了淼淼阿姨,他想,若将方甄安排住进家里,恐怕会带来不必要的尴尬吧?
让父亲领养前妻的养女,还得天天面对她,叫淼淼阿姨情何以堪?
“确实是不适合将她带回家。”言胜完全赞同儿子的想法。
“遗言里是希望我照顾她到成年。”又看了父亲一眼,就如谈论外头天气一样的轻松,言昊转个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照顾她?”看着他的背影,言胜紧张的接着问:“那、你也打算搬出去吗?”
“是。”回到办公桌后,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毕竟我了解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大屋里的感觉。”
下一秒,他双手撑起下颌,锐眸直视着父亲。
是的,一个人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如当年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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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班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让宗小绿不得不来到言氏科技的大楼前。
方甄说,言昊要她今晚就整理好行李,等他来接她搬离住处:但住了将近十年的屋子,怎是说整理,就能整理得好呢?
她有好多东西舍不得丢,想整理好一并带走,又怕言昊骂她,所以只好求助于宗小绿,请她求情,看能否明日再搬。
抬头看了眼街边的霓虹已点上了光亮,宗小绿拉回视线,看向言氏科技玻璃旋转大门,由里头走出了三三两两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自皮包里取出粉盒,一再审视过镜中的自己之后,收妥粉盒,她才跨步往内走。
从这几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她发觉就属最近这个案子最难搞定。
其实她并不讨厌方甄对她的依赖,甚至还很喜欢帮助她。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不喜欢面对言昊。
至于是纯粹不喜欢他的人,还是他那张冷脸?或是他如冰雹般的冷语?抑或是那可怕的笑容?她不清楚。总之,若不是硬撑,她还真是有几分畏惧他。
不过话说回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撇开她对方甄的喜爱不谈,对于她,她是有义务该尽的。
毕竟委托者要她多关照方甄,还有尽力的去改变那个像冰块一样的男人。
宗小绿抬起头来,又往前方的旋转玻璃门看了一眼。
哎恐怕未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是非得跟他周旋不可了!
收回视线,她认命的迈开步伐,低头往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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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楼大厅保全的关卡后,这是宗小绿第二次来到言昊的办公室,但却是第一次进入属于他个人的领域。
一如他的个性一样,当宗小绿推开办公室的门跨足入内时,就被他办公室里的冷派装璜,冻得鸡皮疙瘩直冒。
视线在这宽大的空间里绕了圈,不远处的那张沙发,柔软的皮泽映着夕阳的余辉闪闪发亮;而玻璃窗上被半拉起的百叶窗,不是一般便宜的塑胶制品,仔细一瞧,可看出是一片片细心削过的竹片。
哎莫怪乎,那日他到她的公司时,会有那种怀疑和不屑的表情。
不过,那可不表示宗小绿在称赞他的环境,相反的,她觉得是浪费。因为色调的关系,让这些精美的装璜和物品蒙尘。
珍珠灰?
居然有人选择这颜色当整个办公室的主色调!真是暴殁天物,空有良好的物品使用,却让室内看来十足十像座冰宫!
尤其在这个季节,唔还真冷咧,宗小绿忍不住打起一阵寒颤。
“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了?”在宗小绿对办公室评头论足的几分钟里,言昊早已抬起头来看着她。“会是突然想通来还我日记了吗?”
被他的声音吓着,宗小绿倏地回神,一抬起头来,正巧迎上他的视线。“对不起,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还日记?附加契约里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是她手中惟一的王牌,如果现在就将它还掉,那往后的日子她还要不要过下去呀?
迎着他的目光,宗小绿很快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不过,为什么她会觉得,他黑眸底的光彩有些不同?
“既然不是来还日记,那你又来做什么?”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视线又在她身上一阵注视,最后落在她那张略施脂粉的小脸上。
其实早在两人一早相谈,不欢而散时,他已作下了决定。
他不准备那么快要回那本日记,也就是说,他不想私下耍手段。因为他从未遇到像她这样,可以轻易就挑起他的怒火,让他心里的冷静沉着变得一点都不管用的人。
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
“我来做什么?”迎着他的视线,说实在的,要适应他那如冰块般的话,还真是不容易呀!“因为我发现了,有个领域的人,可能是未来我们公司极需开发的大市场!”
没马上表明来意,她半点也不介意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毕竟能看着这张冷脸一点一滴的被怒火激红、解冻,也是件愉悦的事。
“喔?”他睨瞄着她,想听她接下来会有何惊人之一言。
他的态度摆明,是在看她演独角戏,小绿有些气恼,却不得不接声。
“现在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连晚餐时间也快过了一半,而你公司里大部分的员工却都还没下班。”
方才她由楼下一路搭着电梯上来,由电梯门的开阖间,已仔细观察过了,只要电梯有停的楼层,几乎大半的员工都还未下班。
“那是因为他们尽责认真。”他高傲如一位国王,薄唇一张一合,说着理所当然的话。
“认真尽责?”宗小绿笑了,半分也不矫情掩饰。“就是因为他们太认真尽责了,我才说!你的公司的员工将成为我们天堂集团的最大客源。”
最近很多高科技业里的员工不都过劳死吗?她相信他旗下一定也少不了这种角色,而这些人不就是她的公司所要服务的对象?
才愣了一秒,言昊于瞬间拧起了眉结,他已完全听出她话中含义。
“宗小绿!”只差没由座位上蹦跳而起,言昊暴吼一声,那对冰冷的眸子于瞬间点上了两盏火炬。“你是没事来触我霉头,诅咒我的员工,是不是?”
为何他一贯的冷漠,每每在遇到她之后,总是失控?
耸肩一笑,宗小绿一脸无辜。“言大总经理,你这么说是诬蔑我,我就算跟天借了胆也不敢呀!”
她是真的不敢诅咒他,因为心里还是惧他几分。
“你若不敢,还有谁敢?”刷地,他由座椅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不就是堂而皇之的对他推销“生前契约”?
“喂,试问世间谁能不死?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何必这么小气?”迎上他气得发亮的黑色眸子,小绿反倒觉得自己已被他所吸引。
因气愤而闪耀的火光,将他冰冷的黑眸染得更亮,没了那层冻人的寒,他的眸子就如子夜里的星辰,光耀且迷人。
说实在的,这个男人若不是总冷着一张脸,以一对冷层幅射般的锐眼瞪人,还真是个可以迷倒许多女人的美男子。
“我小气?”按捺住脾气,他紧紧地盯住她。
这个女人似乎是愈来愈大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脾气的极限。
“对呀!”不疑有他,宗小绿只是略略地后退了一步,不怕死的接声道。“我看你的员工每天都加班加得很晚吧?而你们科技业,最近不是有很多过劳死的例子吗?”
“所以?”他长腿一路,朝她接近。
“所以?”她看着他频频后退。“所以事先准备不是很好?”他干嘛一直逼近?
“好?”干笑了两声,他又朝她逼近,直到她的背部已抵上了墙面,再无退路。
“难道不好吗?你放心,我们公司的服务是很专业的!”看着他,说不心颤是骗人的,小绿脸上绽着勉强的笑。
她真的将这个男人给惹火了吧?为何他方才那两声干笑,听来有点让人心快?而他现在的眼神还有点
天啊!他该不会是想扁她一顿吧?
“你真的是很吵!”他的脸朝她移近了数寸,那对冰寒的眸底闪过一道不为人知的邪气。
“我不吵,我”来不及说出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的脸已越贴越近。
他要做什么?他的脸为何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他的鼻子已快要碰到她的鼻尖、他的气息喷拂过她的脸庞,他、他、他吻了她?;
原来这个男人的嘴唇不是冰的,还有着足以熔人的热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