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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完,那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慕容殷说道。
左蝉宓听不太明白慕容殷所谓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殷大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这十年来过的是何种生活吗?”盯著慕容殷从容不迫的下床、著衣,左蝉宓开始慌了。
“我在听。”慕容殷像是事不关己的套上外衣,但由于他有伤在身,所以他的动作显得十分缓慢。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怕极了我义父,也就是你口中的李碌,所以我就硬逼著自己要乖、要听话,即使被关在又黑又冷的小房间里也不能哭殷大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眼看他已经在系衣带,左蝉宓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慕容殷的动作忽而一顿,故作冷静的眼眸里,有著左蝉宓所看不到的怜惜。
“好,那我就继续说喔!为了能再次见到愬哥哥我拼命的迎合义父的喜好,有好几次看到义父在我眼前杀人,我都不敢大叫,更不敢多说半句;后来义父见我乖顺,就收我做他的义女”
回想起那几年的生活,左蝉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而当她看到慕容殷已经穿戴好衣裳,而且还准备要离去时,她马上笼罩在一种几近窒息的恐惧之中。
不,不要走
“然后呢?”慕容殷走了二步后,突然坐了下来。
“然、然后我跟义父渐渐有了父女间的情感,所以我便央求他让我回慕容府。起初他当然是不答应,后来是我跪求了他好几天,他才勉强应允。”看他落座,左蝉宓在松口气之余,面容仍是绷得死紧。
慕容殷的沉默,是因为他正逼著自己要忍耐,否则一个忍不住,他恐怕就会将她给狠狠搂在,以安慰她这些年来所受到的伤害。
他的沉默令左蝉宓害怕。“殷大哥,你还想听什么,我统统都可以说给你听的。”她牵起的微笑,教人见了不禁心疼。
“我没想要听什么了。”慕容殷暗暗深吸一口气,淡漠的说。只怕再听下去,他的决定便会动摇。
“真的没有了吗?”可是她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你可以说给愬听。”
“不不,这些事宓儿只想对你说。”为什么殷大哥都不像往常那样逼她说了呢?
慕容殷无力的闭上双眼,待睁开时,他眼底的那抹心痛与怜爱已不复见。
“宓儿,你可以帮我叫沃洹过来吗?”他的口气不仅冷淡,还夹杂著几分的疏离。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著装动作,却仍耗损他不少体力;看来,他还是需要沃洹的帮忙才能走得出慕容家。
“我不要。”
“什么?”左蝉宓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要。”左蝉宓死绞著衣袖,垂首说道。
“宓儿。”慕容殷有些讶然的眯起眼“来人!”他转而朝房外喊道。
“殷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左蝉宓缓缓抬起头,绝望似地轻喃。
她的这句话,差点瓦解他的自制力。
“宓儿,麻烦你替我向娘说一声。”慕容殷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
“殷大哥,宓儿求求你不要走”她有预感,一旦殷大哥离开慕容家,就不会再回来了。
“宓儿,你已经跟你最喜爱的愬哥哥成亲,我走或不走,似乎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可是我不要你走。”
“宓儿来人!”他的心意已决。
“太少爷有何吩咐?”门外的侍仆赶紧推门而入。
“去把沃公子请来。”
“是。”
似乎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不想和愬哥哥成亲了。”左蝉宓细细低语。
这回慕容殷可是听得很清楚,所以他当她是在说笑般地冷漠回道:“你们已经成了亲。”
“那么我就请愬哥哥马上休了我!”如果这样做可以留住殷大哥的话,那她就算会遭到姨娘的责骂也无所谓。
“宓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慕容殷神情突转凌厉。
“我说我要请愬哥哥马上休了我。”左蝉宓一字不漏的重复说一逼。
“你才刚和愬成亲,现在就马上要愬写休书给你,我真搞不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把婚姻当儿戏吗?
沉默良久,左蝉宓终于吐露出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只是不想你走罢了。”
闻言,慕容殷猝然闭上眼眸,深深吐息。不,他不能再次陷入这种难以脱身的泥淖中,况且宓儿只是因为他的受伤才会说出这种荒谬至极的话来,倘若他真的眷恋下去,恐怕将会毁了他们三人。
“宓儿,愬跟娘就托你照顾了。”
慕容殷似乎已等不及沃洹的到来,吃力地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踱去。
宓儿,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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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突然被外头的人推了开来,但出现在门口之人并不是慕容殷所等待的沃洹,而是拿著拐杖的慕容愬。
“愬!”若非亲眼见到,慕容殷著实难以想像慕容愬站起来的模样。刹那间,他的胸口除了微微发疼之外,还有一股热烫的感觉。
三年了,他终于能够站起来;不过,他大概不会喜欢他上前抱他吧!
“你来找宓儿是吗?她在里面。”
慕容殷可以预期愬一定会更加恨他,因为他的新婚妻子非但没有进新房一步,还执意待在这里照顾他这位大伯。
“你要上哪里去?”慕容愬眸光不离他。
慕容殷有点惊讶,因为慕容愬的眼神和以往不同。
“打算逃走是不?”慕容愬直视他微微闪烁的眸子。
“不然呢?”慕容殷苦笑的承认。
“你的伤还没好。”
“我还撑得住。”
显然他们这对双生兄弟许久未曾说过这么多话,以致二人的口吻与表情都略带莫名的生疏。
“你舍得扔下宓儿?”慕容愬瞥望屋内一动也不动的左蝉宓。
“她是你的责任。”啧!怎么连悬也变得这么奇怪,他要离开,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至少已经不会有人再跟他抢宓儿了。
“是吗?”
“难道不是?”愬也胡涂了吗?慕容殷看他一眼,才问道:“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想问你的腿是何时能走的?”
慕容愬也大方的说:“冷神医确实让我的双腿有了起色,而这些日子以来,我都靠芦笙的帮助一步一步的练习著,只不过你们”
“全被你给瞒住。”慕容殷嘲讽的说道。
“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离开不是正好如你的意。”说实在话,面对这样子的愬,他还真是不太习惯。
“以前的我是这么想,但现在--”
“愬,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容殷站得有点累了。
“宓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慕容愬突然朝慕容殷身后的左蝉宓诡异的喊道。
慕容殷倏地皱眉。愬又想搞什么鬼?
左蝉宓没有移动双脚,只是用她一双既失落又迷惘的眸子看着慕容愬。
“我,并不是你的愬哥哥。”
“愬!”慕容殷一脸惊愕地瞪视慕容愬那张无比诡魅的笑脸,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话来。
我,并不是你的愬哥哥
左蝉宓的神情带有一丝迷惑,显然未能理解慕容愬的意思。
“听不懂是吗?这也难怪,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其实你一心惦念爱慕的愬哥哥并不是我,而是--”
“愬!”慕容殷霍然大喝,下一刻,他抚著胸口,急促喘息著。
“你不是要走?那就请呀!”慕容愬斜睨慕容殷震惊又苍白的面庞一眼,狡猾地笑了出来。
他现在哪能走得开?慕容殷恶狠狠的瞪视著慕容愬,倘若他现在还有力气,铁定一拳揍上他那张笑脸。
“宓儿,你赶紧过来扶殷吧,我怕他快撑不下去了。”慕容愬好心的提醒仍僵立著的左蝉宓。
“呃好。”左蝉宓被动的往他们的方向缓慢走去,此时的她,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你若敢泄露那件事,我就”慕容殷在左蝉宓未靠近前,低声警告慕容愬。
“就怎样?”
慕容愬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作一回事。
“我就--”一双怯生生的手突然挽住他的手臂,慕容殷硬生生地中断即将出口的恶言“不要碰我。”他冷不防地暴喝一声。
左蝉宓微微一颤,赶紧缩回手。
“对、对不起。”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迅速滑落下来。
“不,不是的,宓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全乱了,一切全都乱了,愬一来,他的理智便在刹那间全然崩溃;尤其是他想透露的那件事,更足以将他的双脚给钉死,令他无法安心地踏离慕容家。
懊死的愬
人呢?待他回过神,已不见慕容愬的人。
慕容殷才跨出一脚,身子旋即一斜,幸亏左蝉宓及时搀住他,并将他扶往椅子上,他才不至于狼狈的软跪在地。
“殷大哥,先回床上躺著好吗?”左蝉宓细细的低语,含著一丝丝的哽声。
“宓儿刚才愬所言都是一些玩笑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慕容殷瞅视她雪白的侧脸,难以推敲她此刻的心中事。
“殷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去--”
“不准。”
慕容殷这一喝,又拉扯到胸前的伤口;他双眉紧蹙,再想抓住左蝉宓时,她已然退至门边。
“殷大哥,我去端葯来。”左蝉宓垂眼说完即离去。
“宓儿!”该死的!
“老大,你找我啊!”沃洹这时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去帮我盯住宓儿。”宓儿太过平静的反应,反倒使他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惶恐。
“老大,你要我去盯你的”沃洹指著自己的鼻头愕叫。
“少啰唆,快去!”
“喔,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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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不其然,左蝉宓将葯交给丫环去处理后,旋即转往竹苑。
屋里,已经有人在等待她。
“你来了。”坐在椅子上的慕容愬一副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左蝉宓。
“我想知道”
“对不起。”
慕容愬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左蝉宓登时有种晕眩的感觉。
“为什么?”她的眼底瞬间有著迷惑、不解、失望,甚至是激动等各种复杂难解的情绪。
不过,恐怕连她自个儿也搞不清楚她是针对“对不起”这三字来发问,还是之前那一句“我并不是你的愬哥哥”
“因为我是个残废之人。”慕容愬毫不讳言的说道。
这句话让左蝉宓感到呼吸有点困难。
“宓儿,你老实告诉我,现在的我跟殷,到底哪一个才是你记忆中的愬哥哥?”
左蝉宓一愣,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
慕容愬突然叹口气,缓缓说道:“宓儿,你应该多少了解慕容家的一切都是由长子慕容殷在主事。三年前,也就是我出事的那段期间,当大夫诊断出我的双腿难以复元时,娘便为了稳固慕容家家业而马上做出决定,那就是--我和愬互换身分。”
慕容殷忽而顿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左蝉宓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然后呢?”左蝉宓虚软的问道。
“你的愬哥哥起先当然是不愿意,不过却因为我这双腿是被他间接所害,所以他不得不接下这个重担。没想到三年后,十年来全无音讯的你突然回来了。”
这时,明显感到双脚无力的左蝉宓,静静地坐在桌旁。
慕容愬凝视左蝉宓无啥表情的脸蛋一眼,接著无奈地道:“宓儿,我知道我们这样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
“大表哥,宓儿从未忘记过姨娘收留我的这份恩情,所以也就没有所谓公平与不公平的事。”她只是有点难过、有点心酸罢了。
“宓儿,你怨我没关系,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怪愬。这三年来,他不比我好过多少,尤其是我还把你给抢了过来。”宓儿竟喊他表哥,可见她--唉!
“大表哥,照顾你是我理所当然该做的事,宓儿绝无怨言。”左蝉宓淡淡的答了一句。
“宓儿,我并不是指这个,而是”慕容殷没错过左蝉宓脸上一闪而过的卑屈。
“大表哥不必再说,宓儿全都懂的。”
“宓儿,表哥仍希望你喊我一声殷大哥。”愬身中那一刀的情景,让他惊觉到自己的残忍与盲目;然而,就在他对愬渐渐释怀的同时,他却必须伤害另外一个人。不过,他深信愬会有办法让宓儿成为慕容家名副其实的二少夫人。
明明说不在意,但左蝉宓仍旧喊不出来,或许她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来适应吧!
“宓儿,一切都是娘的错。”
慕容夫人一走进来,旋即握住左蝉宓冰凉的小手,满是歉疚地看着她。
“姨娘。”回神后,左蝉宓慌乱的站起身。
“宓儿,请你原谅娘利用你的善良来达成我的私心。”对宓儿,她有说不尽的亏欠。
“姨娘,我”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该怎么回话。
“宓儿,你已经入我慕容家的门,所以你应该要称我一声娘才对;还是,你不想认我这个娘?”慕容夫人难过的说。
“不,不是的。”左蝉宓勉强的挤出话来。
“不是就好。”慕容夫人像是放下心来“宓儿,既然殷与愬都已经恢复原本的身分,那娘想--”
“姨娘,对不起,宓儿想到外头去走走。”太多的实情教她一下子难以负荷,慌张之下,她唯有先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宓儿!”慕容夫人急喊。
“娘,你就让宓儿独自静一静,我想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简单几句道歉就能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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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无繁星点缀的夜色,朦咙不清。
夜的幽寂与沉黯,恰如左蝉宓此刻的心境。
逃避当然是不能够解决事情,但她想了又想,最后仍然发现自己只剩下这条路可走。
说她怨吗?也不;说她恨吗?更不。
但是,她就是不知自己该拿哪一张脸去面对他们,所以她懦弱的选择逃避,或许这对彼此来说都算是一种解脱吧!
离开慕容家,她极为不舍,但大表哥已经不需要她在一旁照料;至于二表哥呵,她连想的勇气都没有。
是该走了!
左蝉宓满足感伤的抬起眼,再度望向高耸的围墙;就在这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曾经有过的美丽梦境,已如同朝雾般悄悄散去。
她微微一笑,静静地转身离开。走着走着,她忽然看到不远的转角处,站著一个令她熟悉的人影。
她美丽的瞳孔逐渐放大,再放大,而后她拔腿奔跑,直到离那个人一步之距时才停了下来。
二人都没说话,只有左蝉宓急促的喘息声。
忽地,她一把抱住对方,泪水终于在此时决堤。
不知为何,原本轻拍左蝉宓背后的那只手猝然握紧,一股明显的杀气也由那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无声痛泣的左蝉宓似乎也感受到那人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在那人有所行动前,她先一步的用力抓紧那人的手。
那人毫不犹豫的甩开左蝉宓的手,执意往慕容家走去。
左蝉宓惊慌失措的跑上前,再次抱住那人的腰身。
那人猛一回头,一张凶恶的面孔布满著盛怒;然而,在见到她那张频频向他摇头的垂泪脸蛋,他心软了。
之后,他无奈的收敛起杀气,继而带著她,消失在大街上的另一头。
“啐!这下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闪身而出的沃洹,懊恼的搔了搔头。
“算了,还是回去问老大再作决定。”